第二十六章 说服
太后在窗前踱了两步，接着，又坐了下去，想起刚刚同楚亦辰的那些对话，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他是皇上到底是长大了，许些事情，只怕自己想管也不能继续管下去，也是没有办法了，不过，楚亦辰到底阅历还是不够，而朝中那些人又多是一些老谋深算的老臣，的确是不能得心应手。不过，这又能有什么办法，不能由着他去的，只希望，只希望那人不要做的太过分吧！毕竟这天下已经是大洧的了，大洧建都已有多年，民心基本上也已经稳定，不要再折腾罢！
想到这里，太后不由得深深叹了一口气。
徐府。
徐浩忠一人坐在书房中。
“估计皇上这回已经在太后那里了。”说着，轻叹了一口气，“只怕是，这太后应该是不会答应的，至于理由，定然与朝中那帮大臣们一样。”
说着，从桌旁拿出了一张信纸，用手抚了抚，接着，拿起一只毛笔，沾了沾墨，像是要写些什么。
考虑了片刻，犹豫着写下去。不过，写了几个字后，这徐浩忠又将那之前的写了几个字的几乎还空白着的纸给抓了起来，窝成一个球，扔到了地上。
“估计太后是不想让自己为难。”徐浩忠无奈地摇了摇头。
“太后，估计还是放不下当年的事情啊！”
“只是这朝中，实在是不能再由着他们去了，我徐浩忠深受先帝隆恩，如今新皇处境艰难，这让我如何袖手旁观？！”
说到这里，徐浩忠十分痛苦地闭了闭眼。
此时已接近黄昏，但是徐浩忠却没有心思去点上灯，室内光线昏黄。
徐浩忠睁开眼，却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愣了片刻，“若是写信过去，她可有万种理由不回。”顿了顿，突然坐直身子，“不行！我得亲自去一趟！”
处尊殿。
楚亦辰十分窝火地坐在案子前，终于也没有心思去御书房批奏折。
“皇上，时候不早了，要不，奴才去传膳？”小田子看回到处尊殿之后便就坐在那里的楚亦辰，小心地试探问道。
楚亦辰没有回答，甚至都没有抬眼看小田子一眼。
小田子见皇上没有答话，以为是他没有听见，但是又好像不像是没听见，犹豫着，是否要不要再问一遍。咽了咽口水，动了动嘴唇，可终于还是没那再问出来的勇气。
就这样，两人在房间里大约又沉默了有一炷香的时间。
此时，太阳几乎要全没下去了。
“皇上，屋里太暗了，奴才去点灯吧？”小田子终于又鼓起勇气开口说道。
其实小田子这种反应也是可以理解的，楚亦辰平日里以温和著称，脾气就同先皇一样，从来不发脾气，对待任何人都是十分热情的。就算是对待下人，也从来没有给人白眼或者故意惩罚之类。然而，今天这样的楚亦辰可着实是吓着了一直伺候着他的小田子，的确是令人难以捉摸。
小田子估摸着是楚亦辰在太后那里受了气了。之前在去慈轩宫的路上，楚亦辰的心情还是很不错的，而从那里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带着一种怒气，脸色阴沉，几乎要耷拉到地上。
更奇怪的是，楚亦辰出来的时候，太后都没有出来送，甚至，都没有下人出来送。
楚亦辰怔怔地看了他一眼，片刻，“也是，屋里太黑了，你去吧！”
听到楚亦辰说话，小田子赶忙跑去点灯，这个祖宗总算是开口说话了，再这样继续下去，不知道的还以为皇上对自己不满意呢，反正吧，这主子开心呐，就说是奴才伺候的好，这主子一不开心，这当奴才的可就倒了霉了。说来也还真奇怪，这主子离了奴才又不是活不了，为什么什么事都得赖在奴才们身上？
小田子有时候会这样想一想，但是转念再想，自己一辈子估计就待在宫里了，且先不用管主子离了奴才能不能活，反正，自己这当奴才的离了主子是活不下去的，不仅仅是因为主子供自己吃穿住，更是因为同楚亦辰一起已是多年，若是突然离开，心里的那个落差是怎样都接受不了的。
楚亦辰终于肯回他话，此刻他心里的阴霾似乎一扫而光。
“皇上，您现在感觉怎样，饿不饿，要不，奴才去传膳？”小田子一边点灯一边向楚亦辰问道。
“朕不饿，不想用膳。”楚亦辰冷冷地回了几句。
灯点好了，屋里霎时间亮起来，金属的光泽在灯光下更加熠熠生辉，使得这屋子里更加明亮了起来。
楚亦辰早就没有心思去看这些，从小便就看。还记得自己刚刚住进这处尊殿的时候，对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充满了兴趣。
这里的摆设是那样子豪华，怪不得人人都想着当皇帝，这样的享受，只要是人都不能够拒绝。
可是时间久了，再美的东西都会觉得厌烦，他厌烦这里的大，厌烦这里大到令自己感到空虚，感到寂寞，感到无助的大殿；厌烦这里一到晚上就亮得晃到眼睛的金属装饰；更厌烦那些整日里都批不完的奏折，连回到这里，闭上眼睛，眼前浮现的都是奏折的样子。哦，还有，朝中大臣们的那些嘴脸。
“皇上，奴才让人传膳了，您多少还是吃点吧？”小田子十分不放心地道。
楚亦辰看了他一样，叹了口气。
“你看着弄吧！”终于无奈地说了一句。
“是。”
小田子抬头看了看楚亦辰，唉，这主子，最近憔悴了好多，也不见他去哪个妃子那里，好像自从上次从晴妃那里回来就再没去过别的妃子的宫里。整日为政事操劳，果真是和好皇帝，可是，再好的皇帝也得爱惜自己的身体不是吗？
“皇上，您这是怎么了？自从下午从太后那里回来就一直呆坐在这里，奴才看着心里发慌啊！”小田子故意夸张道。
楚亦辰抬眼看了看他，“没什么事情。”依旧是冷冷的语气答道。
小田子撇了撇嘴，“皇上少骗奴才了，奴才几乎是伺候皇上一同长大，这么明显的事情奴才会能看不出来吗？”
楚亦辰没有答话，片刻，突出几个字，“有又怎么样。”
“哎呀，皇上可以说出来让奴才给您分忧不是吗？”小田子很是活泼道。边说着边走向楚亦辰。
走到楚亦辰身后，停了下来。
“皇上都坐了一下午了，不如让奴才给您揉揉肩？”
楚亦辰拿他没办法，这些个下人在伺候人方面一个比一个周到。
“行吧！”
小田子见得到了主子的允许，连忙就发挥自己的水平。
“好嘞！”接着，便将手搭在楚亦辰的肩上，开始捏揉起来。
没一会，楚亦辰估计也是对小田子的手法很是满意，脸上的阴郁渐渐退了下去。
“皇上啊，小田子呢，也没什么文化，更不懂得你们整日里谈的政事。不过呐，小田子看皇上整日里愁眉苦脸的样子，心里十分不是滋味。”边说着，边往下给楚亦辰捶了捶腿。
“小田子，朕知道你的心意。坐在这个位子上就得知道什么叫做身不由己，朕能有什么办法呢？”楚亦辰扯了扯嘴角道。
“皇上，让奴才猜一猜，您一定是在太后那里碰钉子了。”
楚亦辰直了直身子，“为什么这么说？”语气轻快了很多。
“奴才看上午时徐浩忠去到皇上的御书房里同您谈了好久的事情，奴才估计，他肯定是在给皇上出什么计策，对吗？”
听到这话，楚亦辰有些玩味地笑了笑，这奴才分析事情还真是有一套，果真还不是个榆木脑袋。
“嗯，继续说下去。”
“然后，这下午的时候您就去了太后那里，再然后不久，您就阴着一张脸出来了。奴才想，肯定是徐浩忠给您出主意，让您去找太后娘娘，不过，太后娘娘没有答应，然后，您就这样了。”
“分析得挺不错哈。”楚亦辰笑了笑，“基本上是这样了。”
“奴才就不明白了，照这样说，徐浩忠肯定是给皇上出了一个很极端的主意，要不然，太后也不会不答应不是吗？”小田子有些疑惑地问道。
楚亦辰笑了笑，“谈不上极端，太后不答应，或许只是出于她作为朕的母后的原因罢！”
“这样说的话，这徐浩忠给皇上出的主意肯定就是关乎着皇上的安危喽？”
楚亦辰抬了抬眼，“嗯，算是吧！”
小田子听到这里，停了下来，走到楚亦辰前面，跪下来，“皇上，奴才且求皇上不要做这些冒险的事情好吗？”
“小田子，你这是做什么，朕既然决定要去做，那自然就是有朕自己的理由，你不要这样。”顿了顿，“快些起来！”几乎是在用命令的语气。
小田子抬起头来。
“皇上，再让奴才猜一猜，皇上所指的事情一定就是微服出巡了对吗？”声音中已经带了些颤抖的语调。
“是，没错，就是微服出巡。”楚亦辰很是坦然道。
其实楚亦辰并不忌讳同小田子讲一些政事，第一是他不懂，抛却这个，就算他懂，楚亦辰也相信小田子对自己的忠心。只是，这朝中之事同他讲，是没有什么意义的。
“皇上，这微服出巡就真的不能不去吗？奴才也觉得这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难怪太后会不同意。也真奇怪，那徐浩忠为何要煽动您去……”
未等小田子说完，楚亦辰抬手打断他，“行了，你不要再说了，这事，朕想要去，没人可以拦着。”
“那么就请皇上带着奴才吧，奴才可以为皇上做一切，就只是皇上不要丢下小田子。”小田子几乎将脸贴到地上。
楚亦辰不由得愣住了，他以为他就是像别人那样只知道一个劲儿地阻拦自己，原来不是的，他同他们的出发点都不一样。
“快起来，快起来！”楚亦辰边说着，边走到他身边去拉他。
“皇上，奴才实在不忍心看到您这样子苦了，世人都觉得当皇上好，当皇上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有权势有女人，可以拥有一切，可是，奴才想，世人一定不知，向您这样的皇上，比他们过得都要苦了。这些，奴才都是看在眼里的啊！”小田子说着。
“朕对不起他们，朕做得不够好。”楚亦辰颇是愧疚道。
“皇上，既然您打算做了，就放心做吧，小田子知道您并不是一个意气用事的人，您一定是有您自己的道理。”小田子用十分坚定的语气道。
楚亦辰看着他，拍了拍他的肩。
“晚膳准备好了吗？”楚亦辰努力挤出笑脸，对小田子道。
“应该快了，这御膳房就是这样，总是想要做到十全十美，您看，这不就得拖延点时间了。”小田子也赶忙摆出笑脸来。
次日。
早朝后，待众臣都散去，徐浩忠独自在在朝堂外面。像是在等什么。
待皇上走出后，徐浩忠一个箭步冲到楚亦辰面前。
“皇上，怎么样？太后她？”一脸焦虑的样子。
皇上看了看他，微微摇了摇头，“母后同他们的说法如出一辙，并不同意这件事。”
徐浩忠闻此话，先是顿了顿，“臣就知道会是这样。”
“那么，皇上如今是什么意思？”徐浩忠平复了一下心情。
“朕既然决定了的事情是定然不会改变的。”楚亦辰语气十分坚定道。
“好，就冲皇上这份坚决，老臣也定然是粉身碎骨在所不辞！”说着，向皇上行了一个礼，这便就告退。
“请去禀报一下，就说徐大夫徐浩忠求见太后。”徐浩忠对守门的太监道。
“太后有吩咐，这几日不见外人。”从里面走出一个宫女来。
“徐大夫，您还是请回吧。”
“我真的是有急事，还请姑娘通融一下，帮徐某通报一下。”徐浩忠的语气颇为焦急。
“徐大夫，真的很抱歉，太后却是身体欠安，您要不改日再来如何？”小宫女很是礼貌道。
“不行！我今日必须要见太后。”说着撩了撩袍子，便就要往里面闯。
门口的太监见状，自然要拦着，小宫女也上去搭手。不过，一个太监一个宫女却愣是没有拦住一个徐浩忠。
徐浩忠这便就气势冲冲地朝着正厅走过去。
后面的一个太监和一个宫女不停地拉扯他，奈何现在看起来是十分瘦弱的徐浩忠，这会儿却不知哪里来的这些力气，任两人怎样拽都拽不住他。
“太后！太后！臣有话要说！”徐浩忠边往里冲着，边喊着。
“是谁在这里大吵大闹？”太后徐徐从里屋走出来。
““奴婢该死！””
“奴才该死！”一个宫女和一个小太监同时道。
“徐大人他硬要往里面闯，奴婢没有办法，还请太后治罪。”小宫女和小太监低下头道。
“好了，你们下去吧！”太后对着那个小宫女和小太监道。
“是。”得到太后的命令后，那个小宫女和小太监便悻悻地退下了。
“徐浩忠，你不知道擅自闯太后寝宫的后果吗？”太后问道，语气中没有多大的波澜，却是十分有震慑力。
“臣知道，臣自然知道。”徐浩忠道。
“既然知道那为何还要硬闯？”依旧是波澜不惊的语气。
“臣之所以冒着这样的风险硬要闯进来是有臣自己的原因的。”徐浩忠正了正自己的衣服。
“哦？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太后边说着，边坐到了椅子上。
“太后，臣想，您已经想到了罢？”徐浩忠语气中带些反问的语气道。
太后看了他一眼，没有立刻回答，片刻。
“能想出那样主意的人只怕也就只有你徐浩忠了。”太后笑了笑。
“臣很想知道太后不同意的真正原因。”徐浩忠用十分严肃的语气道。
太后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合了合嘴唇。
“什么意思？徐大夫这话本宫有点听不明白。”
“太后，恕臣冒昧，只怕太后担心那人比担心皇上更多一点吧！”
“住口！岂有此理！”太后明显是怒了。
“这么多年了，太后您对他还是念念不忘吧？”徐浩忠依旧不依不挠道。
“本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本宫累了，要休息了，你退下吧。”说着，便就要起身离开。
“老臣既然敢闯进来，那老臣便就有胆量赖在这里，不知太后相信还是不相信？”
“徐浩忠，你在威胁本宫？”
“老臣不敢，老臣只是想把该说的话说完。”
听到徐浩忠这话，太后咬了咬牙，转身又坐了下去。
“好，你有什么话就快说吧。不过，如果是关于让本宫帮助皇上微服出巡一事，那就免了吧，本宫不会同意的。”太后冷冷地说道。
“太后您说这话可就让老臣无法开口了。您明知道，老臣就是为了这事而来的。”
“所以我们并没有聊下去的必要了。”太后道。
“太后，您是真的不知道这朝中的情况吗？”徐浩忠的语气中带着些许的恳求。
太后沉默着，没有答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