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阅读> 焕花月录> 章节目录> 第51章 祭祀(二)
第51章 祭祀(二)
目送雨儿扶着宁江月走远,宁维才转回身子向聂承焕再次欠了欠身,语带抱歉:“大小姐最近一段时间甚是思念夫人,遂特意准备良久,等到今日天晴,准备前往家墓拜祭。不知聂世子与李公子到府上可是有事与相爷相谈?”
“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宁家家墓是在京城郊外?”聂承焕的视线始终黏在宁江月的身上,随着她渐行渐远,随着她消失在那席酱红色的布帘子之后。
“是。”宁维敛了气息,不明白聂承焕的用意。
“哦。”聂承焕应了一声,又抬头看了看湛蓝无云的天,“那,左右我与元硕也没什么事,就护送你们一程吧。”
聂承焕说得云淡风轻,好像是本世子很闲很无聊,既然你们这么可怜要选这么个天气出行,那本世子就大发善心送送你们的样子。李元硕在他身后翻了个白眼,是谁从我这里听说宁江月最近身子不太好,一大早就备了一堆药材要来看宁江月?
是谁走了半路又觉得一堆药材碍事,扔给了身后跟着的小厮,策马前来?
这些话李元硕是不敢说的,和聂承焕相识这么久,他太了解聂承焕了。
他今天若是敢在这个档口把他那些事都说出来,回头聂承焕就得把他打得他娘都不认识,这种事不是没有过前科。
想到过往种种,李元硕不自在地打了个冷颤,往事不堪回首,还是别回首了。
宁维也在心底有些摸不准聂承焕的想法,一个未婚男子主动提出要护送一个未婚女子去家墓祭拜,即便身边跟着小厮丫鬟侍卫该少的都不少,但到底还是有些于理不合。宁维微微抬头打量着面无表情的聂承焕,疑惑更甚。聂承焕的作风,偌大京城谁人不知,冷情淡漠,不与人亲近,只要是他不在意的,哪怕是当今圣上亲自下令,他也未必会应。
事有反常必为妖,排除所有不可能剩下的即便看起来不可能也只能是可能。宁维的脑子里不停分析着聂承焕此举的用意,答案却没有一个。聂承焕是镇疆王世子,宁纪中是当朝丞相,两个人似乎并无什么瓜葛往来,只不过说起来,大小姐与聂承焕,似乎是同学?
所以,只是他宁维想太多,聂承焕只是出于同窗之谊?宁维心中嗤笑一声,这里可不是什么小城小镇,宁江月与聂承焕也不是哪个书香门第的小姐与公子,哪儿来的毫无利益牵扯的同窗之谊?莫非……?
宁维有些不确定,他将那个可笑的想法深埋于心底,面上依然没什么表情。同样的,偌大京城,无人不晓丞相宁纪中的贴身侍卫宁维不苟言笑,为人寡淡,若是他此刻有了什么表情,大概聂承焕才要拔剑相对了。
将这些有的没的想的差不多了,其实时间也只过去了一息而已,宁维对聂承焕做了个请的姿势,并没有拒绝他的话,“既如此,就叨扰两位了。”
宁维亲自驾车走在前边,李元硕与聂承焕并列骑马走在左侧。这驾车的活儿原来是小九的,宁维见小九看见聂承焕胆小的样子,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让他去后边赶另一辆装了祭祀用品的马车,自己亲自来驾驭宁江月的马车。祭祀用品可以出事,宁江月是绝对不能出事的,这是基本底线问题。
可小九那胆战心惊的样子,摆明了是不会出事才奇怪。
可这并不能责怪聂承焕,作为一个出身高贵的皇家贵胄,如果连这么点气势都没有,人大概早就死了几百回了吧?宁维不停在心里寻思着这些有的没的,架着马车从容地离开了上了出城的大路,一路往城外走去。
宁江月并不知晓宁维此行还带上了聂承焕和李元硕,若是知道,必然会反对。聂承焕那副样子又摆明了非去不可,思来想去,多番衡量,宁维到底还是没跟宁江月报备,也多亏宁江月一上车就在软榻上躺下睡了过去,才没有听到后边他们的对话。
雨儿察觉外边有人时不时就要隔着厚重的帘子打量一番马车,心下有心不舒服,她见宁江月睡得深沉,便轻轻挪了出来。
马车外边看着不大,里边却是别有洞天。
车厢内部被一层厚厚的布帘子隔成了两个小间,里间靠后,四周用软绸布仔细包裹过,留下一个后窗以及一个左窗,整个小间被布置成了一个单人的软塌,铺着柔|软舒适的羽毛被子,软塌外留下了一人宽的空隙,置放了一个小凳子和一张矮几。矮几又可拆分成抽屉,里边被雨儿赛了些方便取拿的吃食,矮几上放着茶壶茶杯。
外间则是两边长软塌,中间放了一个可供四人使用的长形桌子,同样放了一套茶具。雨儿从里间掀开帘子,弯着腰走了出来,绕过长桌子,再次掀开厚重的布帘,在布帘外的木门上敲了三下,“小九,马车旁边跟着的,可是维先生?”
宁维正胡思乱想着,听到雨儿的话,倏地一愣,回过神来,他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沉声应道:“雨儿姑娘,是宁维在赶车,小九在后边。车旁跟着的,是聂世子与李少爷。是大小姐让你来问的?”
“啊?哦不是,大小姐昨个夜里一直忙活着抄经书,这会困顿难忍,睡过去了。”
雨儿咬了咬唇,到底还是没有问出为什么聂承焕和李元硕会跟来这个问题,她顿了顿,细心叮嘱:“那,麻烦维先生驾车慢些,别扰了大小姐清梦。”
“雨儿姑娘放心。”
宁维回了这一句,便屏息聆听着车内的动静,先是一阵寂静,之后便是雨儿轻轻往里间去的摩|擦声。宁维知她不会再说,也就不再去关注车内的情况。
听了全过程的聂承焕有些郁闷,明明帘子也没打开过,那个小丫头是怎么知道外边有人跟着的,还知道不是宁家的人?他拉着缰绳,随着慢下来的马车,缓缓出了城,心里却始终没想出问题的答案。
他又哪里想得到是自己频频看向车内的目光太炽热,让人想不感觉到都不行。聂承焕想不通又不好意思去问李元硕,只好一个人板着脸生闷气,车队晃晃悠悠到了城门口,例行的检查在见到聂承焕和李元硕后,爽快地放了行。
即便是数九寒天的天气,也依然有许多穿着破旧的人挑着担子,排着队等着进程,他们的担子里放着有绿油油的白菜,翠绿的萝卜,或是搭上一层灰蒙蒙看不出颜色的布,让人看不到里边是什么。
聂承焕在这里走过太多次,他自然是知道的,那层看起来脏兮兮的布下边放着的,是一家子人不舍得吃大半个月攒下来的鸡蛋,就为了拿到京城里换些面粉大米回家能过个好年。
若是以往,遇到这样的,他必然是要上前买下所有的,只不过今天,聂承焕又看了两眼帘子挡得严严实实的马车,今天他要护送美人,着实没时间去当什么好人买什么鸡蛋了。
越是远离京城,路边的积雪就越是厚重。
京城内除了大大小小的住户会打扫积雪外,更是设置了专门的清扫队伍,从住在城内的居民里聘请力气大的男丁,以每天五十文钱的价格聘请他们打扫京城各处的积雪。打扫时间并不固定,有时一个时辰有时半个时辰,应聘的人数颇多,打扫起来也就快了许多。因而,郊外的积雪看起来就比京城里要多了许多。
随着宁维架着马车拐上一条荒无人烟的小路,他们算是彻底地远离了人群。一路走来,两旁是光秃秃的树木,枝桠间堆满了厚重的白雪,入冬以来一场又一场连着下的大雪,让夏日里鸟鸣声声的路变得荒凉许多。
林木间连个脚印都难觅,更何况是活物。聂承焕看着面不改色一直不快不慢地架着马车的宁维,心中感叹着宁维的好记忆力。
在这种白茫茫一片,除了树木别无其他标志,树木又都长得差不多的地方,居然能始终找得到路不走偏,宁维不愧是宁纪中信任多年的得力干将。
他倒是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宁纪中要换掉以前那些随从,只让年纪轻轻的宁维一个人跟着他上朝下朝,四处奔走。
像宁维这样的侍卫,说是能抵得上一百个普通随从,也并不为过。
这样想来,宁江月在宁家也不全然是毫无地位的,至少,她在这寒冬腊月里任性出行,宁纪中舍得让宁维出来陪同,心里还是有宁江月这个嫡女的。
聂承焕并不知道丞相府里最近一段时日接连发生的一系列贻笑大方的事情,李元硕也不知道。
李元硕只是见过几次杨雪华,见她一直愁眉不展,一再追问下,杨雪华不好和他说明真相,只能推脱说宁江月入冬以后身子一直不好,她很担心。时刻惦记着好兄弟的李元硕,和杨雪华告别之后便立刻马不停蹄地跑到了镇疆王府,把杨雪华拿来搪塞他的话一五一十地转述给了聂承焕。
因而也就有了一大早聂承焕,带着大堆的药材跑来丞相府看宁江月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