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茶上茶上好茶

左宗棠听胡雪岩这么一说，顿时皱了皱眉眉头：“有什么不敢的？难不成我是那种容不下人的？”

胡雪岩看左宗棠是真心实意让自己坐下，便也不再推辞，径直朝着左宗棠身边的椅子上坐下。他这么一坐，左宗棠身边站着的王德榜不乐意了。他跟随左宗棠一路从湖南杀到浙江西北，从一名普普通通的士卒坐到现在的总兵，立下无数军功，才得到左宗棠的垂青，平日里有机会坐在左宗棠下手。可是这胡雪岩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让左宗棠对胡雪岩高看，实在让他觉得不公。

但是胡雪岩谈话间，只让左宗棠觉得遇到了知心之人，胡雪岩坐下之后，左宗棠说了一句：“茶。”

屋子里其他的浙江官员早已经走了出去，而赵园只是临时住宅，并没有下人服侍，左宗棠说的又轻，并没有人听到。屋子里站着的只有王德榜，王德榜自己的官位不比胡雪岩低，让肯定不可能给胡雪岩上茶的，于是他站着没动。

左宗棠说完也没有在意，只以为门外的人已经去热水了。他看着胡雪岩说道：“你确实是个有本事的。我听说李少荃曾经找过你？”

胡雪岩点了点头，说道：“我在宁波的时候，李中堂曾经派人来找过我，想让我去天津担任布政使。”

左宗棠“哼”了一声，说道：“李少荃倒是出手大方。那你怎么没有去啊？”

胡雪岩慢条斯理地说道：“第一，我是浙江人，想为浙江的老百姓办点事情，并不想去其他地方。第二，王大人和李大人是政敌，我和王大人是结义兄弟，自然不能背有求荣。”

左宗棠皱了皱嘴：“这话说的不是在，曾涤生跟王大人打口水仗的时候，我可没少帮忙，要说的话，我跟王大人也是政敌，你怎么投靠我这个敌而不投靠李少荃呢？”

“哎！”胡雪岩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当初和曾大人不合，无非就是协饷问题。当初的事情我觉得王大人做的是不对的。长毛作乱，自然需要重金筹饷，鼓舞军队，才能够早日打败长毛。但是王大人听信何桂清的一面之词，不想让西边的长毛东进，才拖欠饷银。当时的时候我曾经劝过王大人，但是王大人没有听我的话，我也没有办法。”

左宗棠说道：“还有这事儿呢？”

胡雪岩点了点头：“当时在藩司这事儿闹得不小，我曾经想着偷偷把银子给曾大人送过去，但是被何桂清发现后拦住了。也是因为这事何桂清才免了我浙江承宣布政使的职位，让我担了粮台办特使。大人要是不信，随便找个藩司的人问问就知道。”

左宗棠感叹道：“想不到胡老弟远光如此长远。那何桂清简直就是个棒槌！朝廷早该杀了他，天天上折子论兵，搞得皇上天天调动我的团练。上茶！”

左宗棠看到看到这么会儿没人倒茶，又说了一声。王德榜不得不动了，他走到门口，吩咐了一声，让门口的卫兵出去烧水泡茶。

左宗棠谈到高兴处，便把身子从椅子中探了出来，说道：“胡老弟是敢说真话的，我就看中你这样的人。依你看，我比那李少荃如何？”

送上门的马屁，不拍白不拍。胡雪岩当下侧目说道：“李大人怎么能跟大帅相提并论呢？”

左宗棠楞了一下：“你可别拍马屁啊，实话实说。”

胡雪岩一本正经地说道：“李大人虽然打了胜仗，确实顺势而为。一来此时的长毛势头已过，正在往江南地区集结兵力，在北方站场又受了洋人的压迫，本就打算南撤。二来曾大帅又时时照顾着他，经常派兵援助李大人指挥的战场。三来江北的长毛长途奔袭之后，本来就疲弱。李大人要是连仗都打不了，我倒是要看轻他了。而左大人孤军深入，四面迎敌，却依旧能够指挥若定，大胜长毛，比李大人要厉害得多了。”

这话一说，王德榜心头一震。他本以为胡雪岩就是个奸商，但是这一番话说的有条有理，从战势上、战略上、战斗力上依次分说，说得极为清楚。王德榜忍不住问道：“胡大人也懂打仗？”

胡雪岩跟稽鹤翁相处的久了，也多少听过一些门道。其实在他看来，打仗跟做生意的道理，也是一模一样。不过此时在左宗棠面前，他自然不敢逞强，万一左宗棠封他个将军，那就有的受了。

胡雪岩摇了摇头说道：“我可不会打仗，就是会瞎说而已。估计比何桂清大人强不了多少。”

王德榜和左宗棠哈哈大笑，左宗棠笑完说道：“这话说的可不对，你这几句话说的比何桂清那花花奏章强多了。我吃亏就吃亏在人少，手底下除了王将军，几乎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人。而切被皇上逼得不得不进，四周又都是强敌，现在在杭州城的那李秀成，就不是两三下能料理的。再者江西往动，浙江往西这一块地方，到处都是树林山地，行军打仗十分苦难。”

胡雪岩说道：“是啊，左大人是知难而上，李大人则是老太太挑柿子，尽捡软的捏。其实左大人不论在能力上，还是人品上，都比李大人要强得多。”

这时候小厮终于把茶水端了进来。

一句能力人品，让左宗棠十分受用，其实左宗棠看不惯李鸿章，就是因为李鸿章为了当官四处献媚，太过于沽名钓誉。

看到左宗棠沉吟着不说话，胡雪岩以为自己说的过了，赶忙说道：“我就是胡说，在大人面前放肆了。”

左宗棠摇了摇头：“胡老弟是真有见识，怎么能说是胡说呢？”说着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喝了一口之后他皱眉头说道：“这是什么东西？我从武夷山带过来的大红拍呢？给胡老弟上好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