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到乾元镇

一八六二年春的乾元镇外，已经开始转暖的春风早吹落了桃花，战后的柳树也在灰黑色的焦炭中重新长出了碧绿的枝丫。左宗棠的军队就在乾元镇外驻扎。此时此刻，一主一仆正向着军营走来。

胡雪岩刚走到军营门口，就被一个兵丁拦住了，刘庆生赶忙代胡雪岩通报道：“这位是浙江省漕粮办特使胡大人，前来拜见左中堂。”

守卫的官兵估计没有听说过胡雪岩，倨傲地说道：“想要见大帅的人多得去了，不是随便报个人名就能见的。”

刘庆生有些发愣，在这浙江地界上还没有人不给他东家面子？刘庆生难以置信地说道：“胡大人是三品的道台，怎么能说是随便报个名？”

胡雪岩知道人走茶凉，自己能有今天全赖王有龄和何桂清的提携，此时此刻左宗棠担任了浙江省巡抚，自己以后是不是漕粮办特使还很难说。他挥了挥手，对刘庆生淡淡地说道：“升冠。”

经历了杭州风波，胡雪岩已经把一切都看得更开了。以前或许是一个精明的商人在纵横官场，为了那些吆喝声、赞美声，为了那些羡慕的目光，佩服的眼神而活着，现在他已经渐渐觉得，活着就是踏踏实实地活着，尽量好好地活就是了。要是有机会为大家做些事情，就多为大家做些好事儿，无用的争斗其实没有什么必要了。

刘庆生点了点头，打开手里的箱子，从箱子里取出那一件崭新的三品朝服。胡雪岩穿戴上之后，虽然眉目之间依稀还有一些沧桑，但是整个人已经变得精神多了。或许是因为人们一看到官服，自然而然地就觉得穿官服的人精神。

这个时候远处的一个千总远远看到胡雪岩，跑了过来说道：“哎呦，不知道是哪位大人前来？可有手谕。我们这里不允许外人进入，兄弟们也不容易，有军令压着呢，还望大人见谅。”这人说话间虽然十分客气，但是脸上得意洋洋的表情却一点也不谦和。

胡雪岩朝着这位千总微微一笑，说道：“没事儿，应该的。”说着他给刘庆生打了一个手势，刘庆生赶紧递过去一张二百两的银票。

胡雪岩说道：“兄弟们打长毛也辛苦了，这些钱拿给你们买些茶喝。本官有事要拜见左大人，还请老兄多多关照。”

那千总自然也是个人精，他也不是没有见过三品的道台，但是却没有见过这么客气的三品道台。这样客气的三品大官已然罕见了，难得的是出手还这么的阔绰。门口的守卫瞥了一眼千总手中的银票，脸色立马就变了。

左宗棠练兵向来不惜重饷，所以他手底下的楚君军饷在清军里是最高的。但即便如此，这些楚军一个月也只有一两银子，这二百两银子算是他们十多年的军饷了。

那千总脸色立马一变，慌不迭递的把银票收起来，拱手说道：“大人的事儿自然要紧，我这边也不敢瞒您，大帅不再军营里，眼下在大帅府呢。”

胡雪岩正要询问，那人一挥手对着身后的两个兵丁说道：“你们俩跟进去雇轿子，把胡大人送到大帅府上，要是出了岔子我大耳刮子抽死你们！”

胡雪岩连连摆手，说道：“这就不比了，兄弟们辛苦打仗已经不容易，我就不劳累各位了。烦劳告知大帅府在哪里就是。”

那千总颇为诧异，这三品道台的脾气也好得太过分了吧。他挥了挥手，把赶过来的两个兵丁打发走，说道：“就在乾元镇上的赵园里。那赵员外走了以后府邸一直空着，我们大帅就暂时住在那里面。”这千总说完看到胡雪岩满面风尘色，知道他是远道而来，害怕他不知道赵园，又补充说道：“赵园就在县府旁边，一进镇顺着大路一直走就能看到。”

胡雪岩拱了拱手说道：“多谢了。”说完转身就走。

那千总看着胡雪岩背影，心里很是好奇，才躲着胡雪岩的身份。胡雪岩刚走没几步，这千总突然又冲上去拉住胡雪岩的胳膊。一拉胳膊，这千总只觉得手上一片丝滑，赶忙松开。

刘金厚不满地皱了皱眉眉头，胡雪岩却没有在意，笑着问道：“兄台还有事情吗？”

那千总说道：“这几天我们大帅正在为筹集饷粮发愁呢，动不动就骂人，脾气很不好。大人见了面可得小心说话，别挨了骂。”

胡雪岩再次拱手：“多谢兄台的好意，在下知道了。”

胡雪岩离开以后，那兵丁看着千总说道：“头儿，平时也没见你对谁这么客气啊？今儿怎么对他这么好。这人很有来头吗？”

千总看着胡雪岩的背影说道：“我哪知道他有没有来头，不过就冲这大人这么好的脾气，绝对是个好官。以后你也是的，看人说话注意点，平时那种来了蹬鼻子上脸的，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这种和和气气的你也聪明着点，别给左大帅找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