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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白骨哀
清澈恍若琉璃珠般剔透的湛蓝色眼眸染上一丝探究之意,沐珞暗暗观察着曲雪柳的情绪,只见她面容平静,不,确切地来说是见了她之后,不知为何情绪忽然一下子好了许多,沐珞微微用食指点了一下脑袋,难不成司空珞的长相就是传说中的治愈系少女,人见人爱?所以曲雪柳见了她情绪也被安抚了,不过她立刻摇摇头撇除了这种想法,毕竟越云瑾现在还没有爱上她,不成立,“娘娘很美,”沐珞夸赞道,即便软糯糯的声音听不出一丝虚情假意的敷衍之意,可是这话落到曲雪柳耳中,依然让她感觉很刺耳,唇角微微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容,曲雪柳正欲说话,却听见沐珞继而问道:“只不过,这伤口倒是挺恐怖的,你脸上这伤口是怎么来的?”她的语气没有任何幸灾乐祸之意,也没有小心翼翼的奉承,仿佛是见面的朋友,谈起彼此近况的语调,沐珞隐约之前记得听凌紫敛说过了曲雪柳为了维持自己的美貌去割下那些长得好看的少女的面皮入药的事情,现在看曲雪柳的模样,可不单单是为了维持美貌这么简单了,她的这张脸要是再不治愈结疤,那么溃烂迟早要蔓延到她的整张脸,到时候可就真的成了一个行走的骷髅头了,骷髅头可不是靠着这一方薄纱就能遮掩住的。
仿佛是没有预料到沐珞会这么说话,曲雪柳微微愣了一下,唇角的讥讽之意渐渐淡了,连带着盛怒的眉眼也黯淡了几分,“有一日一大早醒来,就变成了这副模样,还把皇上吓到了。”她的语气没有多么悲愤和不甘,反倒是透着一股苍凉的意味。沐珞多多少少还是能明白她此时的心情,毕竟作为一个活在众人眼中让人艳羡不已的倾国倾城的美人儿,曲雪柳的骄傲不仅仅是过人的美貌,还是帝皇至高无上的唯一的宠爱,倘若曲雪柳对凌昊天是动了一丝真情的,那么就和沈碧芷当时脸上长满了尸斑印子却不敢在君无心面前展露出现一样,让心爱的男子看到了这样丑陋的自己,任是谁也受不了。
“你叫苑青带人来收拾一下这里,待会儿皇上下了早朝会过来,”曲雪柳微微收敛了一下情绪,语气淡薄地吩咐道,“门外那些哭的人太吵了,让苑青带下去剜了她们的眼睛,若是还哭闹,便让苑青想办法让她们闭嘴。”狠毒的言辞却是极为平淡的语气,曲雪柳似乎在说着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似有些倦意一般,她轻轻拂了一下袖子示意沐珞退下去后便起身往床榻走去。沐珞轻轻收拾着药盅依她所言走出了内殿大门,苑青已在殿门一旁恭候多时,看见沐珞完好地出来,眼眸中似乎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便被她掩饰了过去,不过沐珞还是捕捉到了苑青眼眸中那丝稍纵即逝的情绪,不动声色地打量了苑青一眼,沐珞垂眸看了看还跪在内殿门前嘤嘤哭泣求饶的三个宫女,软糯糯的声音淡淡复述着曲雪柳的话:“苑青姐姐,雪妃说让你把她们带下去,剜去双眼,若是还吵闹,让你想办法让她们闭嘴。”苑青轻轻应了一声,便着手安排,不一会儿,便有几个侍卫捂着那几个宫女的嘴带了下去,至于带到何处怎么做,沐珞多多少少也是能猜到的,苑青似乎不是第一次做这些事情,不仅没有半分惊讶,而且一整个流程相当熟练,看来平时雪妃没有少安排她做这些事情。
“剜去双眼,是因为她们几个看到了雪妃的脸吗?”沐珞精致恍若花瓣般粉嫩的小脸透着一股沉稳的冷然之气,淡淡的声音没有一丝惧意,她问道。苑青眼眸微微打量着沐珞稚嫩漂亮的小脸,不知为何,明明是这样一张稚嫩娇弱的面容,却隐隐透露着一股令人感到压迫的气势,“是的,”她答道,“姑娘想必也已经看到了娘娘脸上的伤口,往后,还需多多麻烦姑娘照顾娘娘。”“苑青姐姐客气了,”沐珞微微垂下长长的睫毛,掩住了眼眸里的思绪,粉嫩嫩的小嘴轻轻翕动着,她道:“对了,雪妃娘娘让你带人进去清理一下屋子,我先把这药盅拿回太医院那边就回来。”“好,你去吧。”苑青朝沐珞点了点头,便绕过内殿下去安排事务了。
………
雪域的地面终年覆着厚厚的白雪,偶尔有野兽踏过,留下一串串长长的脚印,只不过片刻功夫,那些小小的脚印便被遮掩在那纷纷扬扬的白雪之下,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人走在雪地上,迎面便是一阵阵袭来的风雪。一袭锦袍的年轻男子微微屈着腰,长剑的剑尖抵在地面上,他的双手撑在了剑柄上,艰难地向前挪动着脚步,在他前方不过半米的地方,一袭红色斗篷的纤细少女赤着莲足在地上行走着,她的脚丫子小巧秀丽,有着好看的线条,雪层深深,已然没过了她的脚踝,凌昊天隔着厚厚的靴子,依旧能感受到那刺骨的寒气,可是眼前的少女光着脚丫踩在冰雪之上,却好像走在春暖花开的绿茵草地上,一丝寒意也感觉不到。他的每一步走得实在是很艰难,没一会儿,那少女的身影便渐渐模糊了,山里的风雪越来越大,手下的长剑忽然打滑,凌昊天原本不稳的身影顿时一个踉跄,颀长的身躯便摔在了地上,身上的伤口顿时泛起一阵撕裂般的痛楚,风雪太大,迷了他的眼眸,他看不清方向,倏地,一只温暖的小手握住了他冰冷僵硬的手掌,少女缓缓在他身前蹲下,乌墨一般的长发映衬着绝色美丽的容颜,白色的霜雪落在她额前的碎发上,她却仿佛没有察觉到一般。
“你还能走吗?”曲雪柳看了一眼虚弱的凌昊天,只见他俊美无双的面容已然泛着冻僵的紫色,看起来快似乎熬不住了,“雪狼的血要及时喝了才有疗效,可是雪域太大了,要找到它们需要一些时间。”
“咳咳咳…..咳咳咳……”风霜袭过,凌昊天剧烈地咳了起来,衣襟前半干的血迹顿时又被浸湿了,落在他衣襟上的细雪渐渐被染成淡淡的红色。剪剪水眸静静凝视着那抹妖艳的鲜红,曲雪柳忽然伸出手,纤纤细指按压在那裂开的伤口上,伴随着寒风和细雪,凌昊天仰躺在雪地之上,胸膛似乎要碎裂一般,皮和肉被扯得生疼,鲜血顺着他的衣襟染红了他衣袍下的雪地,淡淡的血腥味顿时弥漫开来,似乎觉得还不够,曲雪柳忽然执起了地上的长剑,节骨泛白的大掌死死按着少女纤细的手腕,凌昊天俊美的面容煞白如纸,神情痛苦,一双璀璨的眼眸却是执拗而狠厉地望着曲雪柳的面容,
“你,你说过,会,会救我…..你….不能….不能杀我。”白皙纤细的手腕被他死死地扣着,曲雪柳几乎可以感受得到他的指甲陷入她肉里的痛意,犹如一直垂死挣扎的困兽,再乞求猎人的最后一丝良知,可偏偏,他的语气又是那么不卑不亢。曲雪柳微微抬起长剑,剑起雪落,鲜红的血滴仿佛是断线的珠子,顺着纤细的手腕跌落在白色的雪地上,加重了四周的血腥味,凌昊天眸光怔怔地看着曲雪柳微微皱起的眉头,只见她再度举剑,在手腕上又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看着鲜红的血滴渐渐融入了地上的雪层,曲雪柳微微起身扶起了凌昊天,他颀长的身躯压在她纤细的身子上,她颇为吃力地扶着他走到一边,“等一下那些雪狼闻到了血腥味就会过来,你退远一些,莫要被咬死了,否则,就算我是神仙也救不了你。”曲雪柳柔若无骨的手握着他节骨分明的大掌,剪剪水眸警惕地张望着四周,身处风雪之中,凌昊天似乎能感受到她手里的温热,世间上有些事情便是这么奇怪,在熊熊火堆照耀的石洞里,曲雪柳的手是沁骨的寒凉,可是在这风雪之中,却是那么温暖,
“曲雪柳,”他干裂的嘴唇轻轻张开,唤了唤她的名字,“谢谢你。”他沙哑的声音掠过耳畔,曲雪柳微微晃了晃神,正欲回眸去看,另一侧的耳畔却听见了一阵细微的走动声,“血狼来了。”她剪剪水眸浮起警惕之色,隔着细细飞拂的风雪,只见一抹矫健的白影从雪地深处走了出来,纯白色的毛发几乎与雪地融为一体,一双幽冷冒着绿光的眼睛锐利地锁定了地上那抹血迹,眼神凌厉地扫视了一下四周,雪狼绕着那摊血迹走了几个圈,才伸出舌头去舔,曲雪柳静静地观察着雪狼的动作,看着它渐渐放松了警惕,便提着凌昊天的长剑悄悄绕到它身后小心翼翼地贴近着,雪狼把最后一丝鲜血舔干净,心满意足地正准备离开,银色的剑光一凛,长剑忽然没入了它的脖子,它尖锐的牙齿和爪子瞬间袭向了曲雪柳,疾速的一个旋身,雪狼的爪子在她背部划过,曲雪柳使劲按了下去,那长剑一下子横穿了雪狼的脖子,僵硬地抽搐了几下,雪狼便断了气。唇边浮起一丝轻松的笑意,曲雪柳微微站了起身,一道黑色的身影忽然盖住了她的影子,
“小心!”凌昊天温热的呼吸打在她的耳朵上,锐利的狼爪划开皮肉插进骨缝之中,恍惚间,似乎有什么过分滚烫的液体顺着她纤细的颈项流淌,曲雪柳听见了凌昊天从咬紧的牙关里传来的闷哼声,他软绵绵的身躯压在她身上,
“凌昊天,你死了吗?”过了好一会儿,曲雪柳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
当沐珞把曲雪柳吃得一干二净的那个药盅扔在竹离子面前的时候,竹离子微微眯起了眼睛扫了沐珞一眼,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丫头,你不会把它倒掉了吧?”沐珞抿了抿粉嫩嫩的小嘴,一字一顿地反驳道:“她,是,自,己,吃,完,的。”仿佛是已经习惯了竹离子这种子虚乌有的猜疑,沐珞清澈剔透的湛蓝色眼眸直直看着竹离子,搭在木桌上的手指颇有节奏地点了点,她问道:“你老实说,雪妃到底得了什么病?”她听曲雪柳说是有一天早上起来突然脸就成了这个样子,可是那样的伤口似乎只有利刃才能做到,可是一个人脸上被划成了那样,不可能一点知觉也没有,更何况曲雪柳还是会武功的人,哪怕是被下了药,她也不可能什么也察觉不到。
“不是病,是中毒了。”仿佛是回忆起了什么事情,竹离子的眼眸凝视着前方,目光却不知道落到了何处,他的声音低低的,如同从往事中抽离而出的一般,他道:“是一种叫白骨哀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