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劝阻
“不知母后是否听说，江南一代最近闹水灾。并且有人借着灾情而造反，发动暴乱。”楚亦辰用正经且严肃的语气道。
太后看了看楚亦辰，担在桌子上的手收回来放到腿上，“江南闹水灾不是挺经常的一件事情吗？为何今年要如此大惊小怪？”
楚亦辰微微顿了顿，撇了撇嘴，“江南的水灾的确是比较常见的，不过今年的水灾较起往年的更加来的猛，以致难民数量不断增加……”
还未等楚亦辰说完，太后便打断道：“那就拨款赈灾呐，朝中财政应该还算是宽裕吧？”
楚亦辰料到太后会这么讲，可是，这么简单的应对方法，作为皇帝的自己会想不到吗？“母后，皇儿自然是会在第一时间来拨款赈灾了，不过，这朝廷的款，似乎并没有起什么作用。”
“哦？此话怎讲？”太后反问了一句，不过，倒是有些明知故问的意思，总之，这整个的对话，太后似乎在故意的躲避。以致有些十分浅显易懂的道理，她却似乎却偏偏装出一副不懂的样子，总之，就是在拖延。这一点，楚亦辰也是能够看出来的。不过，楚亦辰还是决定继续说下去，只要太后不亲口说出拒绝之类的话，作为皇帝的楚亦辰就绝对不会放弃。
“母后，您有所不知，那些发动暴乱的人正是打着过活不下去的旗号来向朝廷讨说法的。”
“这……”太后稍稍顿了顿，“皇帝的意思就是朝廷的赈灾款并没有到那些百姓手中？”说着，挑了挑眉，看向楚亦辰。
楚亦辰微微地点了点头，“不瞒母后说，皇儿开始也是那样想的，若真的是那种情况的话，那事情也就没有那么严重，顶多是各级的官员贪污，只要好好调查他们，然后给他们些惩罚，不过，就是有点苦了那些受灾的百姓。”
“皇帝这话的意思是你还有别的看法？”太后继续追问道。
“没错，皇儿将此时好好考虑了一下，母后，您想一下，这历代以来，造反的最好借口以及最好的掩饰的外衣是什么？”
“的确是灾害。”太后道。
“没错，皇儿认为也许这是有人刻意为之。”顿了顿，“这赈灾款没能完全得到达百姓手中是一部分。不过，皇儿总是觉得，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大的阴谋。”
太后深吸了一口气，“那皇上是想要怎样做？”
楚亦辰抬了抬眼，终于是讲到这里了，不过接下来应该怎样开口，看母后之前的反应，明显就是在刻意回避政治的东西，奈何是自己一直在不停地不依不饶地同她讲，但她全程基本都是心不在焉的样子，完全不是当年自己亲自管理朝政的样子。
“皇儿是想，自己亲自去一趟江南，好好查一查此事。”楚亦辰用坚定的语气说，尽量表现出一副不能被拒绝的表情。
“微服出巡？”太后挑了挑眉问道。
楚亦辰吸了一口气，“没错，皇儿以为，不能够再继续听任朝中那些官员的鬼话，母后也是知道的，以方庭为首的那些人……”
太后听到方庭的名字，立即抬手打断了楚亦辰，“好了，母后知道，母后自然知道。”
楚亦辰稍稍诧异了一下，不过，没有继续关注太后的这一小小的反常，“母后，皇儿是想要亲自去调查的，不过朝中的官员们对这件事情却是出奇地一致反对……”
“一致反对？”
“的确是，如此的一致，确实不得不令人起疑心。”楚亦辰若有所思道。
“那皇儿心里有什么主意了吗？”太后稍稍沉默片刻道。
“主意？”楚亦辰讲到这里微微叹了口气，“主意嘛，皇儿是下定决心要微服出巡的，不过，这朝中的言论皇儿也不能完全不顾……”说到这里，定定地看着太后。
太后迎上楚亦辰的眼光。
“那么现在是没有一个万全的办法喽？”说着，伸手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另一只手挪开茶盖，茶大约是凉了，“雪鸢，茶凉了，换点热的。”故意转移话题般朝着门外的丫头喊道。
接着，一个长相颇为清秀的小丫头推门走了进来，径直走到桌旁，端走了桌子上的茶水。
楚亦辰见状，知道是母后在故意转移话题，气氛突然变得尴尬起来。
有时候楚亦辰自己竟会觉得母后挺陌生的，有些读不懂她，小时候是，现在也是。不知道她到底在回避些什么，母后自从将江山交到自己手中后，就果没怎么过问过朝政问题。偶尔，自己同她讲到有关的事情，她便会摆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然后敷衍几句。
那个叫雪鸢的小丫头不仅仅是长得伶俐，手脚也是十分利落，不然，也不会来到这慈轩宫伺候太后。不一会儿，便就端着那盘刚刚端出去的茶水进来。
“太后，茶水热了。”
太后抬眼稍稍瞥了一眼，“嗯，下去吧。”
“是。”
楚亦辰已经在旁边沉默了好久，实在不知怎样来缓解这颇为尴尬的气氛，自己觉得也挺好笑，这可是在自己母后面前，为何还要这般见外？但是，太后身上总有一种特殊的气场，令别人不得不产生畏惧感，自然，也包括楚亦辰。
“母后，这茶水也热了，是不是该继续听皇儿说说这微服出巡之事？”
太后将茶盖在茶杯上划了几下，“瞧，刚刚竟因为这茶水而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情。”说着，缓缓地叩了一口茶，将茶杯放在桌子上，“竟忘记了这正事。”话音落，目光落在楚亦辰身上。
楚亦辰咽了下口水，“母后，皇儿是想，这微服出巡一事绝对是不能因为他们的言论而就不了了之，从前对他们一再忍让，如今，是该好好地尽一下皇上的职责了。”
“那你打算怎样来应对那些言论呢？”太后问道。
“所以，这便是皇儿今天来到母后这里的另一个原因了。”楚亦辰说这话的时底气明显的不足。
太后微微撇嘴一笑，“若是母后没有说错，这才是来这里的主要原因吧？”
楚亦辰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母后这样说可就让皇儿无地自容了。”边说着，边笑着摇了摇头。
太后也释然地撇了撇嘴，“嗯，也罢，谁让本宫的儿子是皇上呢！”顿了顿，“说吧，今日到母后这里来，是想让母后怎样做呢？”知道躲不过去了，倒不如痛痛快快地先问出来。
“母后，您真不愧是皇儿的母后。”楚亦辰这便觉得希望来了。
“其实呢，真的不需要母后您费多大的力气。皇儿是这样想的。”边说着，边向前挪了挪身子，“母后，您的老家便是江南那一带的，虽说，在好久前就已经搬迁了，不过，这老家的情分还是在的。”
“哦？那皇帝的意思是让本宫来开这个口，派皇上去江南，然后，将此事作为一个私事来处理？”太后抬眼挑了挑眉。
“皇儿正是此意。”楚亦辰道。
太后没有立刻答话，一只手在另一只手上反复摩挲了几下，片刻，“本宫认为，这件事皇上倒不就先听从了那些大臣的。”
楚亦辰心里“咯噔”一下，虽然之前也有考虑过这种结果。
“母后为何要这样说，是不想出面帮皇儿这个忙吗？”楚亦辰的语气中明显带了一些焦急。
太后并没有立即回答他的话，此刻，太后也没有在看着他，而是自顾自地抚摸着自己手中的佛珠。尽管是听出了楚亦辰的焦急，但是，太后的表情却是一副十分悠闲而又坦然的样子。
楚亦辰见太后这样，本来就焦急的心情又怎么能够继续等下去，于是，便就又迫不及待继续开口问道：“母后，您有没有在听皇儿讲话？”
终于，太后抬头看了看楚亦辰。
“母后的意思还不够明白吗？”本来堆满笑容的脸霎时间沉下来，说话的声音也冷了下来。
楚亦辰怔怔地看着太后，动了动嘴唇，却终于没有说出什么话。
“皇儿需要一个理由，一个母后为何不肯帮皇儿的理由。”片刻，坚定了一下眼神和表情以及语气，再次开口道。
太后微微叹了一口气，“皇帝这次的微服出巡就果真这般重要吗？重要到可以让皇帝你不顾自身的安危而执意要去调查一个若有若无的所谓的‘阴谋’？”
楚亦辰站了起来，并且这一站显然是带着些怒气的。远离太后的那只手狠狠地握了握拳，不过，接着又十分不甘得松开。另一只手扶上桌子，腿挨到椅子，终于又缓缓地坐了下来。
“怎么，皇帝对本宫的这个决定很是有意见？”说这句话时，太后的嘴角明明是翘起的，是在笑着说的，不过，却总有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感觉。
“皇儿不敢。”同样，说这句话的楚亦辰也没有看着太后说，而是以一个有些赌气的低头的姿势。
“辰儿，母后不傻，这次去风险那么大，母后怎么舍得让你去冒那个险？”太后终于又恢复了开始的那慈祥和蔼的笑容。
闻此话，楚亦辰抬起头，“母后，皇儿已经长大了，这国家的前途和未来都在皇儿一人手中，皇儿怎么能够因为贪生怕死而让百姓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呢？”
太后微微地摇了摇头，“辰儿，你也知道你是皇帝，那你知道如今对这天下起着举足轻重作用的人是谁吗？”
楚亦辰别过头，“母后说的可是皇儿？”
“既然你自己知道，为何还要让自己去冒这个险？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这样不仅仅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更是对母后自己先皇的不孝！”说到这里，太后的语气稍稍强硬了些。
“可是母后，您就还这么不相信皇儿吗？”
太后深深吸了一口气，“不是母后相信不相信，总之，母后是绝对不能放心让你去冒这个险。”顿了顿，“至于说的那个什么暴乱，乌合之众，能成什么气候！由着他们去吧！”
楚亦辰狠狠地撩了一下自己的袍子，“母后为何就认为他们是乌合之众了？母后难道不知道朝中此时的情况吗？难道母后就真的忍心让皇儿一步步成为一个傀儡皇帝吗？”语气甚为激动。
太后闻此话，大约也是怒了，重重地一拍桌子，接着，携着佛珠，猛地站起来，“不管怎样，这件事本宫是绝对不可能同意的。若是皇帝可以不顾一切，那么本宫无话可说！”说完，愤愤离开大厅。
楚亦辰咬了咬牙，拳头狠狠地锤在桌子上，茶杯以及茶壶被震得稍稍晃了几下。
楚亦辰没有想到事情会闹成现在这个样子，更没有想到太后会对微服出巡一事会有这样子的反应。
“皇上。”一个小宫女从里屋里缓缓走出来，朝着楚亦辰这边的方向过来。
待走到楚亦辰面前，很是规矩地行了一个礼。
“皇上，太后说她累了，要歇息一会儿，太后最近容易犯困，还请皇上理解一下。”
楚亦辰自然能够听出来这是太后给他下的逐客令。
真是可笑，自己的母亲竟然给自己下逐客令！想到这里，楚亦辰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冷冷地嗤笑了下。
“好，那这样吧，你替朕同太后说一声，让她老人家好生歇着。”
“是。”那小宫女顿了顿，似乎还有什么事情，“皇上，那奴婢送您出去吧？”用一种近乎试探却又不能够令人拒绝的语气道。
楚亦辰稍稍犹豫了下，“也好，那朕，也就不打扰了。”说完，转身，朝着厅堂门口走去。
“皇上您且就走好，奴婢就不远送了”说完，便就要转身离去。
而此时，楚亦辰突然停了停，“等一下。”
宫女顿了下，转过身来，“皇上可还有什么吩咐吗？”
“回去的时候，还麻烦同太后捎一句，就说，今日的事，朕做得不太合适，还请她老人家不要往心里去。”顿了顿，“然后就说，朕改日再来看她。”
小宫女微微地笑道，“皇上还请放心，奴婢一定带到。”说完，便伸出一只手，作请的姿势，显然也是要顺从太后的意思，让楚亦辰快些离开了。
楚亦辰见状，也不能在这里尴尬下去。
这慈轩宫的地位同宫中任意一处的地位都不同，这里甚至比起楚亦辰的处尊殿更要高贵一些。因而，在这里的下人自然地位也就比较高。又或者说，他们除了太后的话，别人的话他们可以可听可不听，所以，他们对待除了太后之外的这宫中的其他主子，只要在面子上做到该有的礼节便好，无需听从他们的安排。不过，这宫中的人，大约都知道慈轩宫里的下人们，因此，因为太后的关系，所有人对他们也都是颇为尊重。
慈轩宫里间。
太后正半躺在床上，这床也同外面的装饰摆设一样，很是朴素。
身子斜倚在一个竖着放的枕头上。
“走了吗？”见宫女走进来，太后抬眼问道。
宫女又是规矩的一个礼，“回太后，已经走了。”
闻此话，太后稍稍叹了一口气，不过，似乎也可以说成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皇上让奴婢带几句话给您。”宫女说道。
“带话给我？”太后这短短的四个字说出来时却是用一种近乎嘲讽的语气说道。
“皇上说，刚刚的事情是皇上他的错，希望您能够原谅他。”
太后听到这话，撇嘴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
“哼，这孩子，脾气跟小时候一样，一点没变。”
“皇上还说，他会过几日再来看您。”
太后听到这话没什么反应，似乎就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他果然还是不选择放弃啊！”太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还有说什么吗？”太后继续向那个小宫女追问道。
“然后就没说什么了。”小宫女依旧规矩地回答道。
“唉……总感觉他就是一副长不大的样子……”太后小声喃喃了一句道，不过，声音刚好可以让那个宫女听到。
“太后娘娘，奴婢斗胆问一句，您真的是因为担心皇上，所以才……”
还没等宫女说完，太后冷冷的目光便就落在了她身上，宫女吓得急忙收住。
不过，太后并没有说什么，片刻，待宫女再次鼓起勇气悄悄地看向太后时，觉得太后脸上的笑容仿佛又回来了。
“奴婢知罪，不该问太后这样的问题。”几乎是用颤抖的语气说道。
太后见小宫女吓成这样，自然也是看不过去了，“为何要这般惶恐，本宫，就真的那般吓人吗？”
闻此话，小宫女“扑通”一声跪下来，“太后娘娘，奴婢知错，还请太后娘娘治罪。”估计那个宫女此时在心里已经将自己在心里骂了不知多少遍了，自己为何要多嘴呢？看吧，这就是惩罚了吧？！
“你这是要做什么，本宫本来就没打算把你怎样啊！快起来，这是要闹什么？”太后说着，但是身子却一动也没有动。
“这里没什么事情了，你先下去吧。”
“是。”闻太后此句话，对那个宫女来说，如蒙大赦。
宫女退下后，太后用手撑了撑床，站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