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真相大白

我常常陷入一种无比恐惧的担忧中。我很怕突然地某一天所有的人又会逼着我去动手术。我很怕突然有一天苏墨就会离开我。这种突如其来的幸福感总会让人产生一种不敢相信的感觉。我总是陷入这种突然间到来会不会突然间就离开中。整日纠结。

过了半个月的光景，好在没有人在跟我提起关于动手术的事情。苏墨对我还是一如既往的好。我突然间发现，以前的苏墨不冷不热的让人不怎么容易去接近，现在无微不至的照顾，倒还真有点家庭妇男的感觉。

我越来越依赖这种感觉。

尽管我知道，这样的一种毫无退路的依赖，是一把致命的利器。

唯一让我有担忧的，就是我爸妈。自从他们知道了我的病情以后，很少再去争吵了。只不过在我决定不做手术之后，争吵渐渐的演变成为了冷战。

终于，数日后，这种冷战终于爆发了。

其实，我一直都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导致我妈妈总是发很大的脾气，我也不知道前些天死去的那个女人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我妈和我爸争吵到最后，话题永远都是那个女人。

今日，我发现，这种没有节制的争吵是越演越烈。

今天我去医院检查，沈恒送我回家。大老远就听到我妈的大嗓门。我对着沈恒耸耸肩，表示我已经习惯了。

我以为，这次的事情就像以往的那些小吵小闹一样，吵过之后过不了一会就回停止。可是这一次我错了。

从来都只是我妈在那又说又闹的，我爸都是在一边忍气吞声的。没想到，这一次，我爸没有一点让着我妈的意思。导致我妈眼看着就要心脏病发作了。

我一看势头不对，赶紧拉着沈恒上去劝架。

我妈手里还拿着一叠子信件，颤抖着指着我爸，“你要是心里没有鬼，那这些信是怎么回事。程永安，我没想到，你表面正人君子，背后却干这种猥琐的勾当。你说，你和那女人生的野种去哪了。”

我一听脑袋轰的一下大了。

我爸气的脸通红，整理一下自己的上衣，气呼呼的说道：“你简直是不可理喻。这样的污蔑你说了那么多年，你也不嫌腻的慌。”

我跑到房间里给我妈拿了药，端来了水，我妈气的一把给挥开了。玻璃杯破碎的声音，象征着真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我妈平时哪受过这样的待遇啊。她一个人在家里那就是女王啊。我爸突然这样跟她顶起嘴来，她哪是那种受气的主。

我妈上去拽住了我爸的衣服，两个人就这样你拉我扯的，给我看我妈的样子跟泼妇骂街没啥区别。你能想到这是一个老师吗？

我无奈的摇摇头，示意沈恒先回去。突然我爸的口袋里掉出来一张纸。我爸眼疾手快的弯腰捡起。

“那是什么？”我妈说着就要去抢夺。

“这是我的隐私，你无权过问。”

“我跟你过了二十多年，还从来不知道你还有什么隐私。那也是那个小贱人写给你的信吧。怎么没有跟这些放在一起。是不是还有什么见不得的事情。”

如果我爸不是被逼无奈，我想下面的这件事他一定不会说出来的。如果不是我妈太过强势，我想我爸也不会说出下边的那件事。到底是因为我妈的咄咄逼人，还是这么多年来，我爸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我爸拿着那张信纸，对我妈说，“这么多年，我真是受够你了。我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一件对不起的事。你想知道是吧，好，那我就告诉你。如果你能接受事实，我就告诉你。”

突然气氛再也不是我所能控制的了。

我爸又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照片，摔在了茶几上。连同那张信纸，一通摔在茶几上。

突然我被桌上的那几张照片刺疼了眼睛。我下意识的拿起那张纸，只看到上面的一句话，就被我妈抢走了。

“永安，我对不起你。你的儿子我没有照顾好。承蒙你们对念欢的照顾，我感激不尽。这辈子欠你的，我将用我以后全部的人生去偿还······”

桌子上的那几张照片，有一张和苏墨一模一样的脸。我一个站立不稳，沈恒从后边扶住了我。

这是我永远也无法想到的事情。

我想我看到的那句话，一定是那封信的关键。

突然我看见我爸那张后悔莫及的脸。

我依然还处于那句你的儿子我没有照顾好那句话当中。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我缓慢的看向我妈，我妈也正从信纸上收回视线看向我。突然有种撕心裂肺般的痛楚充斥着我的全身。

我想我大概明白一点了。

那种带有一点错愕，一点震惊，甚至还有一点厌恶的表情，百感交集的出现在我妈那张越来越陌生的脸上。

我妈收起照片，脚步迟缓的走进屋里。

那张白色的AK4纸晃晃悠悠的飘落在了地上。

我爸走过去，捡了起来，折叠好，装进了口袋里。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然后走了。

我的头突然就疼起来。

突然安静下来的氛围让我有种窒息的不安。

我硬撑着送走了沈恒。沈恒的脸上写着一万个为什么，我都没有余力去回答了。

秋天转眼间就要过去了。突然有点怀念以前院子中的那颗老槐树。看着它仿佛就知道当下是什么季节。

我还有点怀念我爸有空的时候就在院子里打扫树上掉落下来的树叶。黄色的，踩上去嚓嚓响。

我还怀念，小的时候，沈恒爬到树上去住螳螂，然后拿来吓唬我。后来又一次我被螳螂的夹子给夹到了手指，流了好多血，沈恒就再也没有捉过螳螂。

我甚至还怀念起，旁边的邻居到了一定的时候，爬到树上去摘槐树上结的小豆子，说是能治什么病。我总是会很担忧的在下边小声的提醒他，又螳螂。螳螂会夹人。

转眼间，二十个念头就这样过去了。

小时候发生的事情太多，现在回想起来，都有点记不清了。

我徘徊在我爸学校的职工公寓门口，考虑着要不要进去问个明白。就在我准备放弃的时候，房间的门打开了。

我爸拿着一个水壶站在门口跟我面面相觑。我爸叹口气，“我去打点水，你先去屋子里坐会。”想必我苏墨都不说，我爸也知道我要说什么。像他这种吃的米比我吃的盐都多的人，经历了几十年的阅历，更何况我们在一起相处了那么多年，我想，他还是了解我的。

外边的煤气炉上，水壶里快要开的水兹兹作响。我和我爸面对面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们一直沉默的等到了水翻开。我爸默默的抽了十几根烟。我被烟味呛得眼泪要流出来。

“我去灌茶。”我爸站起来，熄灭烟，等到他再回来时，嘴里又叼着一根了。

“爸，你老这样抽烟不好。”

“我知道。没办法。”

我踌躇半天，还是没有勇气问出来我的疑问。

“念欢，其实你大概也都知道了吧。对不起。昨天是我太过于冲动了。这个秘密本来应该隐瞒到我死的。我真不应该说出来。这对你来说，是在太残忍了。”

听完我爸说的话的时候，已经是下午4点多钟了。我从来没有想过，我还是一个甚是这么复杂的人。我一直以为我的人生太过平庸，到了最后，还有这么一出峰回路转的故事。

到底是造化弄人。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样离开我爸的住处的。我坐在广场的花园里，看着夕阳下这些被镀上一层金光的花朵，百感交集。

我的亲生母亲叫周素芳。很荣幸，在她临死前我见过她。还记得她长什么样子。悲哀的是，我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她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睁开眼看一看站在她眼前的我，她的女儿。

我的亲生母亲和我爸是青梅竹马的恋人。那时候农村的思想观念比较重。女儿在家里都没有什么地位。我爸在他20岁的时候考上了大学，那时候农村里出来一个大学生是多么让人骄傲的事情。

我爸就去了北京读大学。我的亲生母亲就在家里苦苦的等候。

三年的光阴就要过去。他们经常通信。因为北京离家里是在太过遥远，所以这三年来我爸从来没有回来过。

我的亲生母亲偷卖了家里的东西，决定去北京找我爸爸，可惜半路造人抢劫，被人轮奸了。后来她就回了老家。五个月之后她发现自己有了身孕。那个时候，未婚先孕是一个人甚至一个家族莫大的耻辱。

我爸第四年的时候回来了。可是我的亲生母亲却离开了。不知道她是从哪得来的我爸被分配到安徽工作的消息。就一直住在安徽，默默的关注他。

直到后来，我爸也结婚生子。

我的养母和我的生母同时住在一家医院里。我的养母身体不好，导致早产两个月。就给我我生母这样一个掉包的机会。

就是从那以后，我爸和我的生母才又重新联系上了。她告诉了我爸爸她这些年来的遭遇。她恨我爸，恨他不该一走就这么多年。恨他不该过的这么幸福。的确，我的生母是一个自私的人。

我爸并没有责备他。她换走了自己的亲生孩子，并没有阻止她，反而自欺欺人的以为，这是他欠她的。

这件事，一直到了二十五年以后才重见光明。

我只是觉得可悲，我是一个被人轮奸了生下来的孩子。更可悲的是，我竟然曾经遭遇了和我亲生母亲一样的厄运。这到底是命运弄人还是我该有的报应。

我想一切都是报应吧。

天色渐渐的暗下来。

这中间，苏墨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我都给挂掉了。现在的我，什么都不想说。对于苏墨，我不知道该用什么面目去对待他。像我这样一个身心残疾的女人，已经谈不起爱情了。

我站在楼下，看着我家那层楼的屋子里漆黑。这个时候，我妈不在家能去哪里。我心里有一丝惊慌。

我快步跑到楼上，打开门，按下开关。

我妈在沙发上坐着，吓了我一跳。

强烈刺眼的灯光让我妈忍不住眯起眼睛。

我不知道该如何劝慰这个母亲。她养了别人的孩子二十五年，却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在哪里。我不知道我该是同情还是该去安慰。

“妈？”我走过去。

我妈没有说话，手里一直握着几张照片。我知道，那里的人物，才是她亲身的孩子。

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爷爷奶奶是一个思想观念特别旧的人，他们总是羡慕别人家有孙子，明里暗里总是跟我爸说再要一个孩子。

可是我妈的身体不容许在生孩子了。

原来，她有的是儿子。可惜却被人掉包了。

“我一直都觉得这孩子像他，我一直以为是他和这个女人生的孩子，可是我却怎么都没想到，他竟然是我的孩子。我却养了我假想敌的孩子养了二十五年······我总是觉得你身上有一种我说不上来的感觉，不像你爸爸也不像我。原来，压根我们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念欢，我养了你二十五年，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你走吧。”

我妈说话的时候连头都没有抬起来，看都没有看我一眼。仿佛瞬间我们就成了毫不相关的陌生人。

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走向我妈，“妈，不管你怎么对我，我都不会不管你的。不管你怎么样讨厌我，我都不会离开你的。妈，你别这样好不好。”

我妈叹了口气，“从昨天到现在，我也想了很多。我要怎么去对待你。你的妈妈抱走了我的孩子，还把我的孩子弄死了。念欢，试问，如果你是一个母亲，要怎么对待一个抱走自己孩子的女人。反正我做不到。如果你真的对我好，就走吧。离开这个家。说难听点，我一想到你和你妈有一张相似的脸，我就觉得快要死了。走吧。”说完，我妈站起来走回屋里。

我颓然的坐在地上。

突然，我特别恨那个生了我的人。

我是被轮奸了生下来的孩子。本生就自卑，现在真的没有脸活下去了。

对，我妈的确是对我仁至义尽了。

她用她自己的孩子换了我的一生。

那个和苏墨有着一张一模一样好看到极致的脸，吴忧忧的哥哥一一吴青。

他和吴忧忧都是被收养的孩子。他是我养父母的亲生孩子。只不过我生母的一念之差，整个命运就翻天覆地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