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终章番外 暮婉（二）

后来，东华时时在水镜中看归牙的情况。

每当见到东华望着水镜出神时，暮婉便会主动离开殿内。

从一开始便不想插足于东华和归牙之间，也很清楚自己所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她不过，只是东华用来保护归牙的工具而已。

经常一个人在殿外坐着，九重天上的凉风更能让暮婉的神志清醒。

曾经好些次暮婉与东华在一起时，她总会有那么些把持不住自己的心意的瞬间。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东华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究竟是对还是错呢？

暮婉也开始看不清究竟怎样做才是最好的了。

曾经在苍山之巅，暮婉想，若是哪一日有机会见东华帝君一面就好了，可当真正见到面时，她想要的似乎是更多。

与东华成为知心的朋友，为了保护归牙而选择成为东华的帝后，暮婉现在却是有些打从心底嘲笑自己。

好像在爱上一个人后她就变得不是自己了。

可是，她却不后悔。

明明知道东华此生，永生爱的都只会是归牙一个人，明明就不应该抱着不该有的期望，可暮婉却还是会感觉到失落。

每每东华用那样温柔的眼神看着水镜中的那个人时，暮婉都是很羡慕的。

甚至会想，若是自己有朝一日被囚禁去了离恨天，那她也会得到东华这样的目光么？

答案，暮婉心中自然是很清楚的。

只是，近年来暮婉心中却是越发的为自己感到可悲，好像她已经变成了自己最不想变成的那个人了。

曾经她说，她不想将自己的心意暴露出来，是因为不想变成可怜人。

但现在，她却是已经成为了爱情之中的可怜人。

与东华保持这样的关系，一直到后来。

很长一段时间过后，东华似乎已经将暮婉当成了归牙的影子，有时候瞧着暮婉东华也会出神良久。

在一次醉酒后，东华与暮婉有了夫妻之实。

明明是不想成为任何人的影子，明明有着自己的骄傲所在，明明是想要拒绝的……可，却因为这个人是东华而让她没有丝毫拒绝的余地。

尽管东华抱着她时，喊的名字只是归牙。

暮婉甚至不知道自己这么被动的原因是什么。她不是一向很理智，她不是一向都很有分寸的么……

可是，为什么与东华在一起的时间越久，她的底线和分寸却越发的消失不见了呢？

那一次过后，东华跟她道歉。

而暮婉，浅浅的一笑带过之后心中却是无尽的悲哀。他还要同她道歉是么……

可是，不管东华对归牙爱得多么深，不管东华对她究竟是朋友之情还是作为工具的简单利用，暮婉都始终没有办法将自己的目光从东华身上移开。

哪怕只是一瞬，也没有办法。

时间一晃，再后来，暮婉有了身孕。

东华与她之间的距离却是在无形的延升之中。暮婉虽然不说，可心中却不得不去在乎。

只是，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只是朋友，所以她尽量表现出一副什么都没有觉察的样子。

心中有期待东华会看出她那一副刻意的伪装，可东华，却没有看出来。

后来，是暮婉主动提出来的。

暮婉说，将归牙的孩子接到九重天界上来吧。她说，让孩子待在离恨天那种地方总归是不好的，而她，很乐意成为归牙的孩子的娘亲。

暮婉说，就当作是她这个苍山之巅的神女不检点好了，只要东华愿意陪她演一出他们早就遇见过，早就情根深种的戏码，她不介意将自己的声誉毁掉。

女人啊，一旦掉入了爱情之中便怎样都出不来了，不管多少人来劝，都没有办法再回头啊。

东华，最终还是答应了。

为了归牙。暮婉知道的。

只是，以归牙的性子是绝对不会允许这样做的，而那时候归牙的绝脉将近，归牙的生命亦是不长了。

东华做出决定，他想将归牙的魂魄投去十八炼狱，只要留下她一缕魂魄便好。

暮婉不解，东华说，他任性了太久，这样做只是为了补偿天下苍生一点。

归牙注定是要死的，若是东华将她亲手带入十八炼狱，这样她应该会很恨他，然后即便是被东华留下的这缕魂魄也不会再对他执着了吧……

东华这是，要亲手断去归牙寄托在他身上最后一点的希望。

“那，孩子帝君打算怎么办？”暮婉眉头微皱。

她想阻止东华这样做，可终究是没有说出一句阻止的话。

东华说：“我会让孩子坠入轮回道中，带他将一身的妖气洗净之后，我便亲自接他回九重天。”

这是东华的最终决定。

暮婉明白，那个半仙半妖的孩子是没办法在这么小的年纪隐藏住自身的妖气在仙界生活下去的。

轮回道中几乎无人来往，将孩子放入其中或许是最好的洗净妖气的法子了。

那一次，暮婉也只是浅浅的回答了这个“嗯”字。

不知道该怎样给东华出主意，暮婉也知道自己没有任何权利介入东华与归牙之间的事情。

只是，暮婉可以确定的只有一点。

东华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为了归牙。

再后来，暮婉诞下一子，取名为夙洛。

暮婉与东华大方承认还有一子尚在人间历练，没有被召回，所以夙洛一降生得到的名号也只是九重天上二殿下而已。

不过，暮婉却一点都不在乎这些事情。

在后来漫漫的生活之中，暮婉变得不主动去靠近东华了，东华亦是因为事务繁忙而不长来看她。

终于，暮婉像是想同了什么事情一样，她对东华说，自己很久没有回苍山之巅了，想回苍山看看。

东华稍稍一怔，似乎是从来都没有想过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暮婉会有离开的一天。

在那一瞬间，东华的思绪像是被拉回了很久之前。久到自己与暮婉第一次遇见的时候，久到自己选择忽视暮婉为他付出一切的时候。

忽然间，东华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瞧着暮婉的眼神终于有些与当初看着水镜时相似。

暮婉看了出来，却也只是浅浅一笑。

她还是喜欢东华的，也很清楚东华终于将她的伪装和真正的心思看了出来。可是，她的心境却是在这一秒种异常的平静。

或许这重结果是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的。

会苍山之巅也不是一时的兴起，而是真的做出了决定。

或许现在东华真的是对她有不一样的情感了，又或许东华只是觉得亏欠她而已。

暮婉只是想回苍山之巅看看了，所以就直接同东华说了。

就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实话实说，没有任何隐瞒。

最后东华点了头，在暮婉离开的时候却叫住了她。

东华说：“若是我先遇见的是你，或许这一切就不一样了。”

暮婉停住脚步却是没有回转身来。

静静听着东华也像第一次一样对她说出真心话，东华说：“只是，我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她，再也装不下任何人。”

暮婉知道的，她一直都知道的啊……

浅浅应一声，然后便再也没有回头的离开了九重天界。

在去苍山之巅的路途中暮婉想了很多。

自己为什么会上到九重天，为什么会做出那么多不像自己做出来的事情，为什么会甘愿成为别人的影子，而到了现在为什么还会想要离开……

很多很多的问题一下子涌上暮婉的脑海中，她却也终于有了心思好好将这些事情想清楚。

当初上到九重天界的她是最美好的她，可是在后来这漫漫的相处之中，她似乎变了很多，不管是要对东华隐藏还是要欺骗自己，暮婉她都没有活出她自己想要的模样来。

到了现在，她对东华的心意一点都没有动摇。或者说，她最终选择离开东华身边只是为了让他们两人都得到解脱自由吧。

又或者暮婉不想让自己一直成为一个偏离自己想要成为的模样的那种人，所以才会想要回苍山之巅。

将夙洛留在东华身边，暮婉也是想留个念想给东华吧。或者说，是不想被东华忘记吧。

能够走到东华面前，能够与自己一直憧憬的人度过这么一段难以忘怀的时光，暮婉想想，即便是被当成过那个人的影子和替身，应该也是幸福的吧。

这么想一想，似乎自己这么久以来的付出与守候也并不是没有回报的吧。

至少，在她离开的最后东华还是明白了。

明白了这么长一段时间以来，她的心情究竟是什么，她所与他保持的那薄如蝉翼的一层朋友关系又究竟是为了什么。

好像在看见东华最后一秒看她的眸光时，她便满足了。

终于，她也算是有可能走进他心中了不是么？

暮婉想，东华最后同她说的那句话她怕是永生永世都忘不了。

东华最后说，要是他先遇上的是她……

东华最后说，只是他的心已经被归牙先一步填满了……

暮婉忽然觉得心中无比的澄明，自己那点一直都没有坦露的执念应该会继续下去吧。

只是在苍山之巅，在一个看不见东华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