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出使楼兰
班超一行共计三十六人踏雪顶风来到鄯善国王城扜泥城。
距傅介子更改楼兰为鄯善已经整整过去150年,扜泥城的变化并不大。如果不看人种和服饰,这个城市很像关内的某座小县城。城郭四四方方,周长不到四里,按现在的计量单位计算,城内面积也就五百来亩。南北城墙建有通行的城门,昼开夜闭,东西城墙中部建有瓮城。城墙是就地取材,用粘土间杂芦苇、红柳夯筑而成。城墙脚下有一条深浅不一、宽窄不匀的小沟道,权当是护城河。说是河,却没有一点水。估计战时起不到一丁点作用。城里房间基本上都是土坯房。街道为“井”字形。街道狭窄。街面上还算干净。
班超手持汉使节钺,骑马走在队伍前列。郭恂紧跟其后。郭恂之后,队伍分成两列。左列队首是马武,右列队首是班衡。马武擎着一面绿旗,旗帜中央写着一个墨色汉字“班”。队尾跟着的是二十匹驮马和二十匹备用的马匹。队中还有十几面彩旗迎风招展。大汉使团的人员精神抖擞,马儿精壮,所过之处,路旁行人无不停下手中活计,驻足议论。
打前站的乌孙和邴计早就在扜泥城南门恭候,远远见到马队,立即飞奔来到班超马前。两人滚鞍下马,邴计正色立正躬身,双手抱拳汇报道:“启禀大汉特使,我们奉命前来鄯善国接洽。鄯善国王令鄯善国却胡侯、鄯善校尉在此,恭迎大驾。”
跟随其后的鄯善校尉和却胡侯,一人是全身披挂的军人打扮,一个身穿紧身束腰毛皮官服、头戴尖顶毡帽,两个人下马来到班超跟前,学着邴计的样子也是双手抱拳,向班超致辞说:“恭迎汉使,荣幸之至!”乌孙在一旁权做翻译。
班超矜持地见过鄯善国的官员,在班衡的搀扶下,从马上下地,给鄯善国官员回了礼,在大家的簇拥下,一路来到驿馆。到达驿馆,大家在郭恂的指挥下,各自安顿。
鄯善国的欢迎晚宴在驿馆院中的一个大帐内进行。大帐内四周安放了十来个火盆,虽说外面寒意深浓,里面却是温暖适人。鄯善国王盘广骑着高头大马,身披红色丝织斗篷,在卫队的簇拥下亲自前来款待大汉使团。随队跟来的还有十个舞女和乐队。国王取下斗篷的时候,班超看到他的斗篷上用金线绣着“国运永昌”四个汉字。
酒宴开始之后,舞女们分别上场表演。她们或群舞,或独舞,艳丽的服装和西域风格的音乐,使大汉使团的每个成员都大开眼界。大家一个劲叫好。酒至半酣,忽然一阵激越的鼓声响起,伴随着嘈嘈切切的弦乐之声,立即把席间所有人的注意力抓了过去。这是宴会上的压轴大戏。只见一个深目红唇的年轻舞女飘然上场。她面白如玉,袒露着肚皮,颈项上戴着七宝璎珞,头上梳着数不清的小辫子,上身穿着缀满亮闪闪金属和玉片的紧身衣,曲线毕露;下身穿着五彩的丝质灯笼裤,赤脚的脚脖上戴着银铃铛。舞女来到中央的地毯上,长长睫毛笼罩下的蓝色大眼睛忽闪着,在她娇羞的脸上,洋溢着迷人的微笑。她一手在前捂着前胸,一手向后,朝着班超和郭恂所坐的方向弯腰深施一礼,随之开始舞蹈。班超询问国王盘广才得知这就是著名的胡旋舞。班超在洛阳曾有耳闻,不曾想在此地终于见到真容。
年轻的舞女随着鼓点,首先是直立旋转。随着舞动,舞女手腕、脚踝处的铃铛叮叮当当发出一阵有节奏的悦耳响声。接下来的难度逐渐增加。舞女将左脚从后拉至脑后,双手相抱,单脚旋转。随着音乐的变换,她又接着下蹲,右腿弯曲,左腿抬起平直向前伸展,随着节奏腾挪回旋。每每在鼓点渐弱,旋转变慢,观众以为要结束的时候,忽然之间,鼓点又会出其不意加快节奏,犹如暴风骤雨,舞女就会快如上足了发条的陀螺,旋出一团光影。
胡旋舞女心应弦,手应鼓,手脚配合身体的旋转,不断变化姿势,让人目不暇接。
班超他们哪里见过这种阵势,一个个看得如痴如醉。胡旋舞终于结束,舞女躬身谢幕的时候,观众都还没有回过神来。直到舞女往场外跑去,班超才带头喊了一声:“好!”一时间,大帐内的气氛达到了高潮,喝酒的,不喝酒的人都免了外交礼节,脱下了矜持的外衣,相互勾肩搭背,称兄道弟,喝得天昏地暗。
楼兰国的王公大臣们,喝得兴起,一个个脱掉厚重的毛皮大衣,跑到大帐中间的地毯上,拉着舞女,在乐队音乐的伴奏中,跳起舞来。到最后,酒桌上只剩下了班超、郭恂和国王盘广三个人了,其他人都被拉进舞池,不会跳的,也胡乱地随着音乐的节奏蹦跳着、比划着。
大家尽兴而散。
第二天早上,班超刚刚起床,郭恂就来找他。见面就说:“司马,昨晚我一夜未眠。我总觉得盘广对我们不怀好意啊!”
班超一边洗脸,一边问道:“何以见得呢?”
“我们初来乍到,他一不问我们所来何事;二不问我们日程如何安排;三不问我大汉军刚刚取得的蒲类海大捷。只是招待我们喝酒、看跳舞。这,这于理不合啊!”
班超笑笑,胸有成竹地说:“你觉得他一概不问,就能糊弄过去吗?他问,我们会好好告诉他;他不问,我们更会好好告诉他的!”
“司马有何打算?”
“既来之,则安之。不要着急嘛。我们的勇士们征途劳顿,先休息三天再说。”班超轻描淡写地说。
鄯善国王盘广据说宿醉未醒。大汉使团仍然由鄯善校尉和却胡侯两人陪同。鄯善校尉名叫弟安,其母系来自于龟兹国国王绛宾与弟史的后人。而弟史是汉朝和亲乌孙的解忧公主的亲生女。所以弟安说自己有汉族血统。鄯善国由于和大汉边地相邻,两国人民多有来往。和校尉弟安一样,鄯善国很多人都有汉人血统。却胡侯叫义启,自称是羌人后裔。两人陪着班超和郭恂等人来到街市闲逛。班超见街市人不多,遂问却胡侯义启:“却胡侯,街上行人稀少,请问何故?”
“回禀汉使,时值冬季,国人皆躲在室内猫冬。再者,鄯善国非比大汉,我国国小民稀,全国只有两万人。”却胡侯毕恭毕敬地回答道。
跟随班超身后的班勇道:“我说哩,还赶不上大汉一个小县!”
班超回头瞪了一眼班勇,低声呵斥道:“不得无礼!”
见到街边有一个店铺,班超欲进。班衡抢先一步,道:“司马且慢,待我进去查看后,您再进去。”
班衡提剑在手,进到屋内,发现是一个只能容下四五个人的小屋。老板一个人坐在一个火盆前烤火。见到班衡进门,赶紧起身招呼。班衡见室内没有异样,掀帘回身招呼一声,班超等人相跟着进到屋里。屋内昏暗少光,班超眼睛适应了一会,才看到屋内一个土台子上放着一些待卖的商品——麻绳、布匹、干果、马掌、铜灯台、毡帽、锦缎等杂七杂八的东西。
班超用手摸了摸布匹,发现了异样。他仔细地端详,用手来回抚摸,问却胡侯道:“先生,这是什么布,中原不曾见到啊!”
却胡侯面露得意之色,他说:“这是棉布。和内地的葛麻、蚕丝所纺完全不同,是我们鄯善的特产。”
“棉布由何纺织而成?郭从事你听说过吗?”班超问郭恂。
郭恂回道:“倒有耳闻。好像说是一种什么作物,开花结实之后,其果壳内会长出细如蚕丝的绒线,捻成线可以纺织。我也没有见过,大概是指这个吧?”
义启点头道:“郭从事所言差不多就是,我们叫棉花。这是从大食国传入我国的,我国都种植一百多年了!我们国人穿的衣服基本都是用其绒线纺织的。其实,纺织的工匠还都是从你们中原请来的人,机器也是他们带来的!”
“哦!你们鄯善有多少汉人啊?”
“应该有百十来个吧。好多都和本地人结婚成家了。校尉弟安的曾祖父就会纺织,也是向汉人师傅学的。”
弟安频频点头。
班超问弟安:“你说你有汉人血统,怎么一句汉话都不会讲?”
“会说几句,只是说得比乌鸦叫还难听,讲不出口啊。”弟安别别扭扭地用汉语回答的话,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
班超对郭恂说道:“我看可以上奏天子,把棉花引进中原,这些棉布明显比葛麻细腻密实多了。”后来,班超果然安排人员专程将棉花种籽送回洛阳,在中原大地引种成功。
班勇年轻,眼睛视力好,他居然在昏暗的光线里看到锦缎上有汉字。他翻看着锦缎上的汉字,念出声来:“‘五星出东方利中国’。父亲,这应该是从我们中原来的吧?”
大家都挤到这匹锦缎前。班勇将锦缎打开了一部分,指着上面的汉字说:“奇怪了,鄯善国文书都使用佉卢文,锦缎上却有我们中原的汉字!”
校尉弟安解释道:“锦缎是我们鄯善国自己生产的,但的确是汉人师傅们传授的技术。因为汉字很漂亮,我们鄯善人喜欢在外衣、披风、围裙、帽子上绣上汉字作为装饰。”
郭恂道:“看来,鄯善和大汉两国文化交流并不少也!”
班超赞同地点头道:“假以时日,中原文化在西域的传播会遍地开花的!”
在三天休息的时间里,班超使团的成员并没有闲着,他们按照班超的部署,了解各种情报。班勇还和鄯善国内的汉人取得了联系,和他们交上了朋友。在后来接替父亲出使西域时,这些汉人同胞还救过班勇的性命,不过,这是后话。邴计和乌孙配合收集到了鄯善国的军事情报——鄯善国具体人口数为一万九千九百零一人,军队三千一百一十二人。战马五千零四十匹。甘英了解得知,此地离玉门关一千六百里,老百姓多数是牧民,逐水草而居。扜泥城中有人口五千四百四十人。该国兵力主要集中在扜泥城和伊循城,扜泥城驻军二千四百人,伊循城驻军五百人,剩下的兵力驻扎在边境各驿站。出扜泥城往东可通敦煌。往西行,则可到达且末、精绝、拘弥、于阗等国。东北通车师,西北通焉耆。其地出产马、驴、骆驼。常有匈奴人出入。
又过了几日,却胡侯义启不见踪影,国王盘广更是没有了消息,只有校尉弟安每天在吃饭的时候过来关照一下,然后匆匆离去。驿馆里的工作人员见到汉使人员,也都面无表情,没有了初到时脸上常见的温暖献媚的笑容。
班超心知有变,遂问郭恂道:“从事有否觉得盘广在有意冷落我们啊?”
郭恂说:“我也注意到了这一情况,鄯善国王会不会对我们心怀不轨啊?不如我们回撤吧?”郭恂见班超询问,更加加深了他对情形不利的判断,建议班超带队撤回窦固屯扎在伊吾的大营。
班超断然拒绝道:“从事怎么会有回撤想法?!窦将军派遣我们来鄯善是为了降服鄯善国王。我们寸功未立,敌情不明,就空手回返,有负窦将军重托。回撤万万不能!”
于是,班超派乌孙、差布、楼义三人出外分头打探盘广动向。乌孙他们三人相貌和西域人种接近,换上本地服装后,更是难以分辨。
晚上,乌孙等三人陆续回返驿馆。乌孙说:“我见王宫外拴着很多马匹,从马鞍、缰绳等来看,不像是鄯善本地的马。我一直等到掌灯,才见到从王宫里歪歪斜斜走出一些喝得醉醺醺的人来。一看他们的穿着打扮,还有他们说话的口音,应该是匈奴人。”
“你是说鄯善国王盘广在宴请匈奴人?”班超问。
“匈奴人来了?有多少人?”从事郭恂有些惊慌地问。
“我只看到了十几人。”
差布说:“我也在外面听说了有匈奴人到了鄯善。我顺着街道一直往北,在北门外,看到了九个新扎的帐篷。帐篷外的马厩里,驮马都有好几十匹。帐篷用栅栏围着,门口还有匈奴兵士把守。”
楼义也说:“我打听到匈奴人是从月氏国回返经过这里,到达鄯善已有三天了!据说,有两百多人哩!”
郭恂大惊道:“匈奴人到了三天我们竟然不知!要是他们闻讯来截杀我等,如何是好?”
见郭恂举止惊慌失措,班超面露不悦之色。他按捺住内心的恼意,安慰郭恂说:“郭从事,休得惊慌!我们的环首大刀也不是吃素的。窦将军屯军伊吾,离此地不远,盘广胆子再大,也不至于敢把我们交给匈奴人。再者,他如果真想加害我们,不会过了三天,匈奴人还不来找我们的麻烦。鄯善国王这是在玩两面都不得罪的把戏啊!”
“郭从事,你怕什么!我们今晚就冲进匈奴人营帐,杀他个落花流水、屁滚尿流,岂不快哉!回头再灭了鄯善国,看谁还敢不服?!”班勇平时就看郭恂不顺眼,见郭恂吓得战战兢兢的样子,愤然说道。
班超呵斥道:“小子住嘴!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回房睡觉去!”
班勇悻悻然起身离去。出门时他故意把门弄得“哐当”一声大响,以发泄心中的不满。班超嘱咐乌孙等三人保守秘密,不要和其他人说起匈奴人的事情。然后打发三人回房休息。
屋子里就剩下了班超和郭恂两人。
班超这才继续对闷不做声的郭恂开导说:“郭从事,匈奴不再是从前的匈奴了!你看,他们南匈奴已经归顺我大汉,北匈奴大单于乌蒲奴刚刚被我们杀得大败。我相信,用不了几年,匈奴势力必会被大汉赶出西域,赶出漠北,永远不敢南望!”
“理是这么个理,但眼前的匈奴人有好几百,而我才区区三十六人,这敌我实力太悬殊了!就算大军屯兵伊吾,那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我看,我们还是从长计议,赶紧回撤为善!”郭恂下意识夸大匈奴的兵力,坚持自己的意见。
“那不就是无功而返了?我们有何脸面见大将军啊?”班超有点急眼。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等匈奴人走了,我们再来不迟啊!”
“鄯善国王要是知道我们害怕匈奴人,那不是更会与我们大汉疏远吗?知难而退,遇险即逃,天子恢复西域都护府的目标何时才能实现?!”班超提高了声音。
“鄯善国怎么知道我们因何离去?我们完全可以找其他理由嘛!”郭恂简直有些不可理喻了。
“不管找什么理由,都逃不过人家的眼睛!你以为人家都是傻瓜哦?”
“那总比鸡蛋碰石头要好!”郭恂句句不让。
两个人争得面红耳赤,互不相让。
班超尽管是主官,但郭恂跟从窦固已经十几年了,是窦固的心腹。班超也不敢太专制,过分驳了他的面子。他不得不退让一步,平缓了一下心情,叹了一口气,改用商量的语气说道:“郭从事,我们不要吵了!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们明天直接去找盘广,当面锣对面鼓,直接和他相谈归汉和质子入朝的事。如若盘广答应,大家皆大欢喜。如若不答应,我们也不再勉强,立刻打道回府,向窦将军复命。你看行不行?”说这些话的时候,班超已经在内心打好了主意。
郭恂见班超的态度缓和,又让了步,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点头答应,然后和班超告别,回房休息。
郭恂一走,班勇就从门外溜了进来。原来他没有走,一直躲在门外偷听父亲和郭恂的谈话。
班超见到班勇,有些诧异,问:“怎么还没走?”
班勇也不管父亲的态度,说:“父亲,郭从事就是一个腐儒!胆小怕事,贪生怕死!气死我了!”
“小声一点!就你能!让从事听到,又是误会!”
“我才不怕他!干脆,父亲上书窦将军,把他调走得了!”
“唉,他是窦将军身边的红人,调他走没门,把我调走还差不多!小不忍则乱大谋!好了,不说这些了!你去找甘英、马武、田虑,通知大家都到你和班衡的帐内,就说有事相商!”班勇答应一声,就要出门,又被班超喊住。班超嘱咐道:“动静小一点,让大家分头而来,切不可让郭从事知道!你再让班衡准备几坛酒!”
班勇心领神会,出门安排去了。
班衡的帐篷一下子挤进来三十来个人,帐篷内的空间被挤得满满当当。班超盘腿坐在地铺中央,大家或坐或站,围在他的周边。谁都不知道夜间集合的目的,都用狐疑的眼光瞅着班超。
班超问了一声:“人都到齐没有?”
马武、甘英、田虑代表各组回答说,都到齐了。班超令班衡到帐外站岗放哨。
邴计不知就里,看了看四周说:“只有郭从事没到。”
班超敷衍道:“郭从事身体不适,不管他了!”说完,就着灯台昏暗的胡麻油灯灯光,班超拧着长且黑的眉毛,如剑的目光环视四周。他用低沉严肃的声音说道:“各位大汉壮士!”在座的人都很熟悉班超的语言风格,只要他使用这样的称谓,必定是因为有大的决策。大家头脑中的神经立刻就被班超的话绷紧了。班超停顿了片刻,清了清嗓音,继续说道:“大家应该有所注意,这些天,鄯善国王对我们大汉使团的接待忽然怠慢了许多,个中的蹊跷我刚刚才得知,这是因为匈奴使团也来到了这里。他们一下子来了两百多人。鄯善国王盘广只顾巴结他们而忽略了我们!如果匈奴人知道了我们也在这里,必定会置我们于死地。到那时,我们就只能埋骨他乡,魂漂异乡了!他们的营帐就在扜泥城北门外。这是乌孙、楼义、差布他们三人亲眼所见。”
差布等人连连点头证实。大家七嘴八舌议论开来。班超用手示意大家安静,继续说: “大汉的勇士们,大家抛妻别子,跟着我班超深入绝地险境,不外乎想立大功,求富贵,为我大汉开疆辟土。而今,匈奴使者一到,鄯善国王就对我们不理不睬,厚此薄彼,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这分明是要把我们拱手送给匈奴人的前兆!勇士们,匈奴人是我大汉世仇,他们残暴成性,多次杀害我汉使,抢掠我大汉商队,拦阻朝贡我大汉的使团,侵夺我边民的财产,攻打我大汉的边疆要塞!其罪恶滔天,罄竹难书!今天,他们又将对我们下手了!我们远离中土,举目无亲,如果死在匈奴人手里,我们将死无全尸,骸骨只能被狼吃狗啃,茫茫西域,哪里有我等的葬身之地?!勇士们,你们说怎么办?”班超有意激怒大家说。
“我们跟着司马出生入死,现在来到虎狼之地,就算赴汤蹈火,一切听司马安排!”马武、甘英等带头嚷嚷道。
“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今晚我们就赶在匈奴人行动之前,冲进匈奴人营地,剿灭匈奴人!大家敢不敢跟我去?”
“敢!”
“敢!”
“有怕死不敢去的,我悉听尊便,决不拦着!”班超更一步激发道。
“没有!”
“没有!”
“好!我们歃血为盟!共饮血酒!”班超说完,用短剑刺破左手无名指,将一滴血滴在酒坛之中。三十四位壮士依次默默地仿效班超刺指滴血。
班超亲自抱起酒坛,将酒一一倾倒在三十四位壮士手中的陶碗中。最后,他将自己酒碗倒满。班超举着酒碗道:“壮士们,建功立业,封妻荫子,扬威西域,就在今夜!上天保佑,祝我大汉勇士旗开得胜!干了!”
说完,带头一仰脖,喝干了碗中酒!众人纷纷响应。
班超再归坐,招呼大家往跟前挤挤,小声地介绍自己的计划:“匈奴人多,我们人少,所以只能智取,不可强攻。我的计划还是用火攻。这个法子我们在蒲类海用过的,所费不多,威力不小。我们在匈奴人营地后面的帐篷放火,火起之后,再擂鼓大喊。匈奴人不知我们的底细,必定惊慌失措,往前面奔逃。我们再从前面迎面杀进,趁匈奴人晕头转向,将他们斩尽杀绝!只要我们干掉了这批匈奴人,鄯善国人必定胆寒,再也不敢小瞧于我!让他臣服大汉,遣送质子,绝不敢讨价还价!”
众人皆喊道:“好!”
甘英好意提醒道:“司马,是不是应该知会郭从事一声?免得窦将军处不好交待啊!”
班超还没说话,班勇就怒道:“贪生怕死的腐儒书生一个,知会他干什么?”
班超解释道:“郭从事生性谨慎,知道了我们的行动计划必然会出面阻止,那样的话,我们的计谋就没有什么机密可言了。等到我们消灭了匈奴,再给他说也不迟。”
帐内正在说着话,门口一阵小小骚动。班衡手提宝剑,肋下夹着一个人进到帐内。班衡一把将肋下的人扔到地上,说:“司马,这家伙鬼鬼祟祟,躲在帐外偷听,被我出门撞见!”
班超一看,原来是鄯善国负责接待汉使的一个小吏。班超板着面孔,诈道:“听说匈奴使者来鄯善多日了,你们国王怕我们知道,所以派你来监视我们的吧?”班衡故意把明晃晃的宝剑伸到鄯善小吏的鼻尖前比划着。宝剑的寒意直逼鄯善小吏的脸颊,小吏吓得跪在地上,回答说:“是,是,是,汉使大人饶命!匈奴人来了好几天了,国王让我每天详细汇报你们的动静,不可使你们知道匈奴人的消息!我刚从宫里回来,听见你们帐篷内有说话的声音,就过来打探,还没有站稳就被这位壮士发现了!”小吏受到威胁,战战兢兢交代道。
“那你进宫的时候,你们国王在干什么?”班超再问。
“国王正在和匈奴的一个什么王在饮酒,现在应该快结束了!”
班超命人将小吏捆绑起来,用破布堵上嘴,丢到马棚里。然后,吩咐大家按照部署,加紧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