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过了鳖子门
一切准备就绪，胡雪缘一行二百余人，带着十八条沙帮的大船和一些小船，载着六万担粮食，朝着杭州城出发。
海陆运送一切顺利。
大海上海鸥翱翔，风和日丽，连着几天胡雪岩都没有遇见过大风。胡雪岩心里却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真的困难在于安全穿过鳖子门和进入杭州城。
鳖子弯是太平军把守的重要关卡，南北两座山对立，中间是个小的豁口。轮船开到这里以后必须放慢速度，不然极有可能撞到山体上。所以经过这里船都想乌龟一样缓慢，故而大家都叫他鳖子门。
在海上的时候，胡雪岩就有了定计。
和稽鹤翁交往了这么长时间，胡雪岩也隐约知道一些兵法。
在度过鳖子门的时候，胡雪岩知道这地市险要的鳖子弯，长毛只要派一百人把守，船队就很难过去，即便有训练有素的洋枪队也不行。若是长毛手里面还有花炮的话，只要远远打上几炮，自己这船队就会全军覆没。
夜色深深，水流湍急。
胡雪岩吩咐大家按照计划，白天把船停在了岸边，等到此时夜幕降临，才悄悄朝着鳖子门开去。
事先胡雪岩已经吩咐华尔的洋枪队在岸上放枪，吸引关口的长毛。所以胡雪岩的船只刚到了鳖子门，大家伙儿就听到枪声。索性鳖子门的长度不过十余里地，长毛只是在关口埋伏了一些人，华尔把他们调开以后，胡雪岩顺利地偷渡了过去。
或许真的存心有天知，在出了鳖子门之后，正好遇上顺风，胡雪岩一路快速行船，船很快就到了钱塘江。
再次与华尔的洋枪队碰头之后，华尔暗暗窃喜，这次的护送费赚的也太便宜了，而陈三心里则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这一路上姬忽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唯一一次遇到土匪，报出胡雪岩的名字之后，对方也愉快地放行了。这样陈三觉得到了杭州之后，一定要帮忙把这粮食送到城里去。
……
此时此刻，杭州城已经被李秀成的的军队团团围困超过六十天了。城里的饥荒进一步严重，藩库里的大米早已经施舍完了，大米吃完之后大家开始吃豆子，豆子吃完开始吃小麦。到现如今，就连粮糠都已经被吃的精光。那些药材铺里的伙计们甚至把南货、熟地、米仁这些可以咽下去的药材都煮着吃了。而寻常老百姓家里更有开始把过冬的袄子去了皮，煮着皮吃，而新鲜的草树根甚至成了美味可口的佳肴。
杭州城外的荒野上，一座座帐篷林立，，星星点点的篝火透过夜色闪烁着，不断给城头的守卫施加压力。隐约可见的“李”字大旗在夜风中飘荡着，不停地有长毛巡逻军在大旗下走过。
王有龄早已经瘦的不成人形，他绝望的，带着些无奈，一动不动地盯着城下，心里面满是悲凉。起初，太平军尚未合围，他就已经派快马，十万火急地往朝廷送奏报，请求北面的李鸿章，南面的曾国藩部队赶紧前来援助杭州。但是个地方部队为了保存实力，全都按兵不动，而至于左宗棠，则在西北边一点点蚕食长毛占领的却兵力空虚的湖州等地。江苏的新任巡抚倒是回信说立马整顿军队前来援助，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到现在也没有动静。至于湖南的李元度，王有龄一想起来就觉得自己吃了屎一样恶心。他刚开始让胡雪岩出城购粮，心里面还存着让胡雪岩出去避难的心思，但是此时此刻，胡雪岩已经成了他的救命稻草。他知道胡雪岩不会放弃自己不回来的，他只是盼望着胡雪岩能够早些回来。老百姓现在已经开始熬兽皮吃树根，但是士兵们吃地更苦！那些野菜、野猫、老鼠，箭能射下来的鸟也不管大小全都吃，甚至于地底下爬着的蛐蛐蝈蝈蜈蚣，越冬的蚕虫那简直已经是极致的美味了。
远处又传来一阵阵羊肉的香味，这意味着太平军又要发动进攻了。
这不是第一次，也不知道是不是最后一次。如果这一次他们成功了，这自然是最后一次，这一次要是还能守住，那就还得等着下一次。
守城的士兵们问道煮肉的味道，一个个都捂住了自己呱呱叫着的肚子。
网友林看到那些扶着枪都站不稳的士兵，他知道自己在杭州城的日子已经屈指可数了。
他走下城头，慢慢穿过一片狼藉的杭州街道。他走路萎靡着，官府的袖摆随意地拖拉在地上。他慢慢回到了总督府，穿过了红漆斑驳的大门，走进大门看到总督府内高高挂着的“忠正廉洁”牌匾时，他再也走不动了，一屁股做到了门墩上，靠着门楣发呆。
这时候藩司里的刘大人正好从里面走出来，看到王有龄吃惊不小，说道：“大人，你怎么在这里待着？赶紧回房间吧！”
刘大人嘴上有一抹明亮的油色。王有龄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回话。
刘藩司注意到了王有龄的脸色，他尴尬地抹了抹嘴，说道：“大人，我刚刚把自家的狗给宰了，你要不要去吃一点狗肉。虽然这狗肉……”
王有龄摇了摇手，有气无力地说道：“不用了。”
刘藩司看着王有龄望向远处的漕粮办粮仓，说道：“大人，你不会是还在等胡雪岩的粮食吧？”
王有龄抬头，看了这个一直在说胡雪岩坏话的人一眼，说道：“胡大人一定会带着粮食回来的。”
刘藩司说道：“大人，你快醒醒吧。稽将军每天在城头眺望，河道上从来没有一艘粮船出现。千不该万不该，您不该在这种危机的时刻，让胡雪岩一个人带着十万两库银外出购买粮食，这正好让他有了可乘之机啊！胡雪岩侵吞公款，逃之夭夭，这事儿杭州城里的老百姓哪个不知道？”
王有龄猛地揪住了刘藩司的袖子，说道：“说话是要讲证据的，你不要凭空诬陷他。十万两银子，十万两银子够干什么的？在胡大人眼里，还瞧不起这十万两银子呢？胡大人一定会带着粮食回来的，你再说这种动摇军心的话，小心我军法处置你！”
刘藩司看到王有龄充满血丝的眼神，吓了一跳。他还没见过王有龄发这么大的火呢。饶是如此，刘藩司依旧不松口，说道：“我可是听说了，不少官员要联名恐高胡雪岩呢，折子都已经写好了，说胡雪岩私吞公款，延误军机，导致杭州城危在旦夕……”
就在这时，稽鹤翁突然从远驰跑来，远远地看到王有龄，兴奋大喊一声：“三弟拉着二十几大船的粮食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