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筹粮
张止水看了胡雪岩两眼，点了点头，似乎认可了胡雪岩的身份。只不过他并没有继续夸赞恭维，而是笑道：“胡大人的胆子未免有些太大了吧，你可是一省的藩司，比知县的官阶还高，就不怕遇到太平军被捉了去领赏？”张止水要是在平时遇见了胡雪岩，那肯定要客客气气地结交一番。但是此时此刻胡雪岩主动找上门来，胳膊上还带着伤，张止水闭着眼睛都知道胡雪岩是有求于自己。而在这苏州，他胡雪岩的阜康钱庄也算的上是大的，肯定不会找自己借钱，不借钱那肯定就是买粮食了。既然要做生意，一开始不把调子波高一点，怎么能抬价呢？
胡雪岩说道：“杭州城现在危在旦夕，继续军粮，身为朝廷命官，自然腰围圣上效力。现在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这一套话只要是跟官员打过交道的，都听腻了，张止水自然也不例外，他笑了笑，揶揄道：“看不出来胡大人还是一个好官啊。”
胡雪岩看到张止水不吃这一套，便又说道：“实不相瞒，这次我出城而来，就是为了筹购军粮。我听松江魏府魏老夫人说您手头有粮食，还望您高抬贵手，救我们杭州的老百姓一救。”
听到松江魏府，张止水的神色稍微变了变。
胡雪岩也不是第一次扯大旗了，他知道魏老夫人在江湖上的威望很大，辈分很高，很多人都欠着魏老夫人的人情。
张止水摇了摇头，说道：“胡大人，我们这都是做生意的，说多了其实也没用。现在粮食是紧俏货，杭州那边的粮价有多高我暂时不清楚，但是上海这边已经到了一两二。不知道你能出多少钱啊？”说完张止水慢悠悠端起茶杯，开始喝茶。
胡雪岩说道：“二两！”
张止水噗嗤一声把嘴里的茶水全都喷了出去，也顾不得擦嘴，而是诧异地看着胡雪岩说道：“多少？”
胡雪岩于是又说了一遍：“二两银子一担！不知道张兄弟满不满意。”
这哪里还有不满意的，平日里粮价再贵，也就八百文了，胡雪岩这将近太高了三倍的价格，谁还能不满意。
张止水咽下去两口唾沫说道：“胡大人真是爽快，不知道你要多少粮食？”
胡雪岩说道：“有多少要多少！越多越好。”
张止水醉了，做了这么多年生意还是头一次遇见这么做生意的。张止水心里嘀咕着：“就这么个做生意的法子，他胡雪岩也能成为江南首富？他不是个棒槌吧？”张止水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笑道：“胡大人真是有钱人啊，这买起东西来就是跟一般人不一样。可是现在战火连天，个钱庄银子都不保险，我这里只收现银。”
胡雪岩皱了皱眉头。
张止水见状赶紧解释，他可不是想为难胡雪岩，而是这年头银票真的不太保险，长毛所到之处，钱庄挨个儿被洗劫，谁都不放心银票。张止水说道：“胡大人，我自然信得过咱阜康的声誉，但是我这生意也就在苏州坐一坐，往来周转的地方都是琐碎小事儿，用不着银票。你还请见谅。”
胡雪岩说道：“好，现银就现银，这个没问题。”
刘金厚在很多年前就把生意坐到苏州了，为的就是配合郭庆春在苏州这边扩展丝绸生意。苏州盛产丝绸和生丝，胡雪岩自从进军丝绸生意之后就立马着手插入苏州市场。这几年乘着各地战乱，他果断地让郭庆春在各个战乱城市外面设立临时收丝点，极大地便利了丝农。这些生丝被收上来以后利用庞云增已经有的广泛线下渠道和仓库，往上海运过去之后十分抢手。这年头因为有战乱，不光粮食紧俏，几乎所有的货物都十分稀缺。胡雪岩还想这要是能火中取栗做些茶叶生意，一定能赚大钱。
得益于丝绸生意的大卖，胡雪岩在苏州的钱庄生意也十分好，钱庄里随便调用几十万两寸头，是没有问题的。
张止水见胡雪岩做生意这么痛快，完全不还价，也不讲条件，心里也十分舒畅，当下就把他在乡下存着的五万担粮食悉数给了胡雪岩。
筹到粮食之后，便是想办法回杭州了。其实此行任务当中，最简单的还是筹够粮食。只要有钱，什么东西都好说。但是把这批粮食送回杭州城就十分不容易了。
现在从上海回杭州，只有两条路。其一是从大运河直接走到杭州，其二就是绕道松江上海，从鳖子门出去后转到钱塘江。运河上的长毛关卡数不胜数，肯定不可能，所以只能走海运。好在胡雪岩在沙帮也是有亲戚后台的，他当下就想办法去联系胡青云。
胡青云早在半年之前就从杭州撤出来，旅居在上海。听到胡雪岩说要让他帮忙送粮食回杭州，胡青云脸色十分难看，说道：“小胡啊，你知道现在杭州的情况吗？”
胡雪岩点了点头：“形式十分严峻。”
胡青云摇了摇头：“不要用严峻这个词，杭州城现在的形式一点都不严峻。”
胡雪岩皱了皱眉头。
胡青云说道：“应该叫做严实，或者说严丝合缝也不错。”
胡雪岩叹了口气，说道：“哎，确实不容乐观。”
胡青云又摇了摇头：“不是不容乐观，是已经可以悲观了。我说你也是的，好不容钻出来了，还回去干啥？”
胡雪岩说道：“杭州城越是危险，越是证明我送粮食的必要性啊！”
“你把粮食送回去杭州城还能守得住不成？”胡青云侧目问道。
胡雪岩看了胡青云一眼，站起身子，说道：“既然胡大爷不愿意帮我，我只好再想其他办法了。”
胡青云看到胡雪岩垂头丧气的样子，说道：“谁说不帮你了，你给我回来！”
“就知道大爷不是这样的人！”
“你可拉倒吧！我告诉你啊，走海运，最要紧的就是经鳖子门，那边长毛守得紧，只要能穿过去，这粮食就能送到杭州城外。我也只能帮你这么多了，送到杭州城外我就管不了了，到时候估计只能用抛石车把粮食往城里投，想一想就觉得很壮观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