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堕落红尘

下山的气氛略微有些压抑，翡翠一路跟着，不知花飘零在思考什么，所以不便搭话，于是二人乘了马车，一路往城内驶去。

入城之后，路过盛宴酒楼，花飘零微微犹豫，还是下了车，上了二楼一个靠窗隔间和翡翠一起歇歇脚。

“主子可要吃些什么？”翡翠见花飘零不直接回宫，反而进了酒楼，于是跟着花飘零进了盛宴酒楼的隔间，有些疑惑的问。

“累了歇会儿，随便用个饭吧。难得出来一趟，听说这是最好的酒楼了。”花飘零微微推开窗，下面来来往往一片繁华生机的模样。

翡翠出宫当然也听说过这座酒楼，只不过这酒楼可不便宜，她久居深宫，没有机会到这里来这。再加上，她只不过是一个宫女，出宫也是有主子吩咐的要事去办的，既然奉了主子的命令她也从不敢在宫外多逗留。

所以这酒楼翡翠她从没有来过，也没有停下马车去欣赏这盛名在外繁华灿烂的街道酒楼，看看这同一座城中，宫外的景色。

“两位小姐要点儿什么？”一个跑堂的很快上来热情的问道。

“这……”翡翠看看花飘零，等着花飘零做决定。

“随意来些招牌的菜色好了。”花飘零随意答道。

“哎，客官稍等！”这跑堂的倒也机灵，虽然花飘零给的是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但是这跑堂的却看出花飘零和翡翠两人不论是穿着谈吐皆是不俗，花飘零这回答也就是不在乎银钱只要上的菜好，上的合理的意思，那跑堂的也就只需要挑适量而且上好的招牌菜和精致的菜肴上来即可。

这跑堂的下去吩咐上菜，另一个就很快上来端了一套茶具，并且为花飘零和翡翠倒了茶水，然后说了声“请用”便退下了。

这套茶具却是细密上好的白瓷，配上白瓷印红的茶壶确实有些气韵，茶水也是碧色清澈。这酒楼的人办事还是很机灵很快的，看见来的是有钱的客人，这服务便不知高了几等，花飘零轻轻掀起面纱，端起茶杯饮了一口。

“主子。”见花飘零饮茶，翡翠想要站起来到花飘零身边为她奉茶，花飘零抬头微微摇了摇。

“一起坐下吧，好久都没有这么放松了。”花飘零微笑着说道，翡翠见此景心中有了许久没有过的惬意，便也没有推辞。

“主子……可有什么烦心的事情？”翡翠见花飘零饮了茶，看着窗外川流的人群不语，于是问道。

花飘零轻轻抬眸，看着翡翠微微一笑，缓缓的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却不知为何让坐在一旁的翡翠觉得花飘零那神情颇有有些清愁和些许落寞。于是翡翠只能微微垂眸，看着碧色茶汤微微泛起的波纹，心知这个时候她也只能如此陪侍。

花飘零却又看到了窗外那家玉器店，似乎曾经第一次出府，第一次到盛宴酒楼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一个位置，那个时候锦儿让她解开了一个心结，她坐在这里觉得世上有柳姨有锦儿这样胜似亲人的人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情，有锦儿这样的姐妹就会让她觉得心里也跟着充满了热情，看到了希望一般。

如果那个时候能一直留存久远，一直保持下去……就好了。谁也不要先离开，谁也不要先放弃，谁也不要改变……

本来花飘零停下来是想找机会看看盛宴酒楼的采悦姐姐打个招呼的，虽然采悦姐姐一向精明能干的模样，仍旧和以前一样欢声笑语，但是花飘零知道，自从柳姨去世以后，采悦姐姐已经没有真正的喜悦了。每每独饮，都显得越发寂寥。

但是此时此刻，她突然又不想去了。如今她和锦儿之间的关系，虽然采悦姐姐不知晓内情，但是大抵也有那么一个猜测了。而且她早已经将暗影楼和盛宴酒楼都交付给了锦儿，见了采悦，锦儿也必然知道她来过这里。

物是人非，她不愿在宫外这个地方想起这些事情。在宫里，她还可以冠冕堂皇的和她相处，她们都有各自所扮演的身份。可是一旦到了宫外，失去这层身份，回归到花飘零和锦儿本身，要如何自处？

突然不太想要面对这些，花飘零收回了目光。

“葛兄感觉如何啊？那春宵阁头牌的滋味儿不错吧？”一年轻男子声音带着微醺，兴高采烈的问着。

从隔壁隔间里传来的声音，让花飘零微微回过神来，只因那人口中的“春宵阁的头牌”这个词儿，让花飘零感到有些不妥。

春宵阁的头牌应该是青玉，他们难道在说他？

“咳咳，齐兄取笑了！”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似乎还有些羞赧，“他……极好的。”

“哎哟！好在哪儿了，春宵一夜，不妨和兄弟们仔细说说！”那姓齐的暧昧的说道。

“是啊！是啊！”又有一些人附和着。

“长得好看。”那姓葛的犹豫了一下说到。

“怎么？难到那春宵阁里的头牌就仅仅是长得好看？”姓齐的说，“我看那青玉身段好才是，那一舞简直身似春柳，腰若无骨……那青玉床上功夫定然是了不得的！不然怎么能引得这京城王孙公子们流连忘返？”

花飘零微微皱了皱眉……真的是青玉？这情形，难道青玉卖身了？

不可能，就算现在寿王爷玄雅失势，但是她一直以为青玉钟情于玄雅，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委身他人，难道……这其中另有什么苦衷？

“走吧。”花飘零说道。

翡翠抬眸有些疑惑，这菜还没上，花飘零却好似已经歇息够了，不愿再停留一般。

“是。”翡翠微微点头，看着花飘零站起身来，也连忙跟着站起身来，留下一锭金子，便跟着花飘零离开了。

当夜，花飘零私下流出了皇宫，去寻青玉。对于这个在宫外结识的好友，花飘零深觉自己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忽视了他，青玉对她极好，她对玄雅之事却并没有帮上什么大忙，因为不能在这个时候和玄琪起争执，所以她只是以其他的事情拖住了玄琪对玄雅的动作，但是她明白，玄琪对玄雅动手那是迟早的事情。

到了春宵阁，虽是深夜，却一片灯红酒绿，笙歌不断的景色。花飘零看了眼京城中最大的销金窝的招牌，然后悄然无声的混了进去，问了一醉客青玉的院子在哪儿之后，花飘零也没管那醉客口中的各色调戏露骨之语，一个手刀让那醉客昏睡了过去。

等到了青玉的房门前，花飘零将欲敲门的手缩了回来。一直在这到处是靡靡之音的地方，她倒是这一刻才发现，这清晰的喘息和呻吟之声是从青玉的房门里传来的。

所以花飘零的身子有些微的僵硬。在来着春宵阁的时候，她便做好了会见到一些不堪入目的情形的准备，只是没有想到青玉也会是这些不堪入目的情形之一。这不应该……青玉怎么会卖身？他明明有了一个那么喜欢的人……

不知道为何，花飘零站在门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时候，却又突然回想起曾经和现在这十分相似的一个场景了。那一次，她是早归，撞见了锦儿和玄琪的事情。锦儿是宁愿顶着她的名字和身份让玄琪误认，也要没名没分和玄琪在一起，锦儿用那样的勇气的决绝来表明她对玄琪的爱。

所以那个时候，作为和玄琪只是逢场作戏的她，作为锦儿一同长大的好姐妹的她选择转身离去。而现在呢？青玉这么做又是为什么？玄雅此刻应该还幽禁在寿王府中，青玉却在这里接客！

青玉不是这样的人，花飘零稳住自己想要就此离开，不管不顾的心理。虽然想要好好思考一下，但是她此刻站在这门外却不是一个能让她从容思考的地方，更何况那房间里一声接着一声的呻吟也不住打乱她的思绪。

花飘零想找个地方等屋内这一场欢情事结束之后在找青玉谈谈，可是步子还没有迈开，这屋内便传来猛然拔高的呻吟，似乎带着极大的痛楚，不禁让花飘零皱了眉。

“不……不要……”里面那个苍白的有些虚弱和断断续续的声音，花飘零敏锐的察觉到是青玉的声音。

怎么回事！这时候花飘零才察觉这房间里透出来的空气竟有媚药的成分，而且里面还不止两个男子的气息！

一想到这，花飘零不禁心中火起，一掌便挥开了大门！果然一阵媚药的烟气混合着熏香弥漫了整个房间，而那房间正中央便是一张大床，大床的四面重重帘帐早已卷起，此刻花飘零站在房间里一眼便看清了床上那纠缠在一起的三个男子。

许是没有想到这房间竟就这么一张大床，连个屏风什么的遮羞之物都没有，或者又没有料到这几人这般无耻，连床帐子都不放下来，猛然直接见到这赤身相对几个男子，花飘零不由一顿，立刻转头，差点岔了气吸入这房间的空气。

“哟，来了个小娘子！这春宵阁什么时候也养女人了？”一个男子调笑的声音传来。

“似乎是个不错的货色，青玉，要不要哥哥俩带你试试女人的滋味儿？”另一个男子带着喘息，一边不停动作一边说道。

“不……”虚弱的声音，似乎还有些神志不清。

花飘零眉头一皱，从来没有对谁有这么深的厌恶过。一挥袖，一道劲风便准确的向那两个男客扫去！

“碰碰！”两声，那两个男客便被扫到一边，撞到了墙上昏死过去。

花飘零一把扯下床上的一面帷帐盖在了青玉的身上，这才走进他身边。

看着脸上一片红艳之色，额上却虚汗直冒，神情似醉似痛的青玉，花飘零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好。虽是短短几息的光景，她还是看到了他身上一片片狼藉的淤青和伤痕，她伸手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看来是染了风寒。只怕她现在就是想要质问他什么，他也没有办法清楚的回答她。

他现在明明已经这样了，为何还要接客？她眼角余光瞟了一眼那倒在地上的两个男子，对她冲动下的所作所为有些气恼。

她打伤了客人青玉之后是不是会被罚？就他现在身体的这幅模样，再在这里呆下去只怕青玉他这条小命就要搭在这里了！

叹了一口气，花飘零不知道自己就这么闯进来的做法到底是对是错，也不知道青玉笑着迎合的表情到底是受人所迫还是自甘堕落，但是她知道她所认识的那个青玉是绝不会做出今日这样的事情的，那是一个那么高傲，即使身处红尘最为糜烂之地却还是一片高洁的人啊。

往那两个男子头上各扎了一针，想必这两个男子以后就只能浑浑噩噩的过日子了，但是花飘零现在却出奇的没有将这两个男子变成白痴的行为感到什么愧疚。接着花飘零就用那帷帐将青玉一卷，然后带着人逃了。

等到了大街上，看着安静黑暗的街道，吹着夜风，花飘零才停下了前往盛宴酒楼的脚步。这个时候去那里不好吧，心里渐渐升起来的隔阂果真是不好消除的。

苦笑一声，花飘零最终还是带着青玉到了她许久不曾去过的那城郊的别苑。

熟门熟路的将青玉安置好，然后烧水熬药，花飘零发现自己虽然现在是个身处高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但却对这些照顾人的琐碎事情越来越娴熟。

她尽量让自己想些别的事情或者和青玉有关的事情，不想让她自己在这别院里突然想起曾经在这里住过的那个人，包括那些记忆。

等忙了半晌，天也快亮了。所幸这个时候青玉才醒了，花飘零没有和他多说什么，只是交代了一下好好上药和吃饭，让他等她晚上再过来之后就离开了。

不是不想直接询问青玉为什么这么做，不是不想知道他和玄雅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只是看着那个时候青玉抬眼看见她的时候那眼中浓郁的哀伤，花飘零突然不想就这么揭穿他的伤疤，让他静一静吧，也许他身上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而她这个做朋友的却一直没有发现，也没有施以援手才让事情变成了这样。

花飘零是真的不知道，是不是在这个世上的人，都那么的难以寻求幸福，所以才会有这么多的悲伤。但是在回去的时候，看见青玉那隐忍的哀伤和沉默时，她却仿佛看见了那灰败的色泽下某种一直被青玉小心藏好和坚持的东西。

人总是不够坚强，却又总有那么些让人不得不坚强的事情，而这些事情大多只是为了一个理由或者一个人。花飘零突然就觉得心里好些有些明白了，但是更多的却还是迷茫，因为她不知道自己会走到哪一步，她的“爱”就真的是爱？那份感情又能经得起风雨和波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