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离开

在比尔吉沃特贫民窟集市上，毫不起眼街道小角落里，一个十二岁的少年正蹲坐在地上打量着过往人群，叫卖声，吆喝声不绝于耳，并没有人注意到少年。

格雷身上的依旧披着那一件宽大的灰色旧袍，只是多了几个大大小小的洞，稚嫩的小脸上也不如以往的干净，满是灰尘，使得他的两只不算大的眼睛格外显眼，而原本的一头短发也因为两个月没有修剪而长长了许多，就像一个乞丐，当然，他现在还不是乞丐。

看着自己脚下那双刚捡来的破鞋，格雷的肚子又响了起来，“该死，真希望从天上掉下来几个铜角，让我饱餐一顿。”虽然如此期盼，可格雷知道，即使天上真的能掉下铜角来，估计也没自己的份儿。笑话，这里是贫民窟，这里的乞丐可以为了争夺一个铜角头破血流，如果谁愿意出十几个铜板，甚至可以买到好几个健康成年男子的命。

因此，这里有了奴隶市场。

集市的尽头左拐就有一家奴隶市场，宽敞的台子上排着一个个奴隶，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无一不是用手铐、脚链锁住，这些人大部分都是自愿的，空腹的痛苦像一把刀子深深扎进了他们的自尊，刺碎了一切。在比尔吉沃特贫民窟，流传着一句话，同时也是那么一类人的生存之道：如果你饿得没有力气找来食物，那么就用残留的体力爬到黑伦比利街（奴隶市场的所在地），用自由换取生命。只要你愿意伸出双手，带上手铐，就会获得免费的食物，尽管只是几块干硬的黑面包。

格雷也曾经心动过，不过那也只是曾经，现在的格雷已经有了一份固定工作，至少不会让他经常饿肚子。而格雷所蹲的地点正是这个集市外来者必经之路的。至于格雷的工作，当然不是小偷，这不符合格雷的风格。

格雷看着一行三人，而走在前面的无疑是一位富有的商人，因为贵族是不屑于来这里的，而那些商人则不一样，他们只在乎利益，出门都随时带着两个随从，富贵自不必说，而他左手大拇指上的那枚蓝宝石戒指也是区别商人与贵族的一种技巧（贵族是不喜欢在大拇指上佩戴装饰品的）

“嗨，先生，我能为你做点什么，我会是一个很好的导游。”

商人的眼神并没有在格雷身上停留多久，便继续自己的脚步，身后的两个随从打扮的人便将格雷推到了一边。

“我能为你挑选一批最好的奴隶，并且价格并不高，而你只需要给我五个铜角。”格雷不放弃的在不远处叫道。

商人听到这句话，果然停住了脚步，招呼过来其中一个随从，在耳边低语一番。那随从便招招手，示意格雷靠近说话。

“我给你五个铜板，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离开我们的视线就可以了。”说着,从口袋里掏出约摸五六个铜板递给了格雷，脸上写着不耐烦。

格雷看着手心里微凉的铜板，愣在了原地。

“老爷，为什么要给他钱，一个乞丐而已，如果你同意，我有几百种方法让他在你眼前消失。”随从跟在富商身后缓缓向奴隶市场走去。

“安德，几个铜板而已，对我来说那根本不值一提，可对那个小孩子，也许就是一条生命，你没来过这里的贫民窟，是不能体会的。至少，那孩子看起来比那些金手指可爱多了，不是吗？”

那个叫安德的随从连忙点头称是，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鲁莽，笑话，自己只不过是一个仆人而已，还好老爷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否则后果。。。安德可是知道老爷生气时的恐怖，不由得一阵后怕。

黑伦比利街街口拐弯处，奴隶市场的门口。安德刚刚为富商缴纳了拍买奴隶许可证的一个银币，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先生，对不起，我想我不能接受您的好意，这里是您刚刚给我的六个铜板。”格雷虽然很饿，可按照自己的饿肚子经验，应该支撑一天不成问题，第二天还能坚持一个上午来挣一个黑面包充当次日的午餐。“我不是乞丐！”

这次轮到安德懵了。

还未等到安德开口，在他身后等待入场的老爷带着微笑走了过来，摸了摸格雷的头，“我喜欢这个孩子，让他跟着一起来吧。”

格雷跟着三人的脚步来到了奴隶广角台的下方，看着上面站成一排排的奴隶那一张张消瘦的面孔，心中很是感慨，尽管见惯了此情此景。一边却庆幸着自己没有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你叫什么，小家伙？”坐在椅子上的老爷回头一脸微笑的望着格雷。

“我叫格雷，格雷福斯！老爷，我可以叫你老爷吗？”格雷紧张的答道，他实在不知道该叫这位老板什么好，总之，不要叫老板，这会让格雷不舒服。

“哈哈哈，格雷，那么以后你叫我老爷吧。”

其实，格雷此刻心中充满了矛盾。因为一开始他就撒谎了，他对奴隶市场并不熟悉，更别说判别奴隶的好坏以及如何和奴隶贩子杀价，事实上在奴隶市场也是没有杀价这一环节的，每一批或者是每一个奴隶都是以竞拍的方式进行。先前谎称自己是行内人，也只是为了吸引顾客，因为他有猜想这位顾客是专程来挑选奴隶的，哪怕猜对的可能只有万分之一，他也愿意尝试的欺骗，到最后即使被拆穿，顾客最多也就是踢他几脚，发泄发泄，这对格雷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情，哪怕顾客能给他几个铜角，只要够买一个黑面包填饱肚子，也是值得的。至于欺骗，格雷并不介意当一个骗子，再说，撒谎天生就是小孩子的权利。这句话是普朗克对格雷说的。

可是现在，这位老爷对格雷的确算是不错，虽然安德收回了三个铜板，另外三个算是给聘用他的报酬，即使三个铜板也是聘请一个导游的天价了，格雷甚至觉得真的是对方变相的送钱给自己。

随着一批批的奴隶被这位老爷买下，格雷心中越是惭愧。

整个买卖的过程中都是安德不停的报价直至成交，自己真的是一点忙都没有帮上，事实上也的确帮不上什么忙。格雷甚至想把自己兜里的三个铜板也还回去了。

此刻的格雷正在进行一场天人交战，还，还是不还，这是一个问题。几次伸进胸口包里的手碰触到了温热的铜板时又忍不住缩了回来。

“叮”随着台上主持的胖子敲了一声钟响，宣告拍买奴隶结束时。格雷狠狠地将手插进了兜里，粗鲁的掏出三块铜板，正在他准备将它们递给安德的时候。

“格雷，想不想离开这里？”老爷的声音响起。

这时老爷的另一个随从到后厅去清点奴隶，格雷看着安德，又看了看老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啊，离开这里，自己想不想离开这里，答案是想，当然想！记不清多少次在梦中，自己离开了这座岛屿，去到另外一个大的世界，新的天地。不需要多富裕的生活，至少那样的生活没有夹杂着海风吹来的鱼腥味，至少没有暴力的海盗，至少没有太多太多自己不喜欢的事物。

如果说是以前，那么格雷也许会舍不得，因为这里有他最好的朋友，可是现在。。。。。

老爷没有因为格雷的不答而生气，从格雷的眼神中，他看到了答案。“安德，这次回家之后，格雷跟着你做事吧。”

“好的，老爷。”安德恭敬的答道。

在离比尔吉沃特港东南方不远处，一艘巨大的商船正缓缓前行。

在商船的甲板上，一个穿着一身灰色长袍的少年正眺望着港口，嘴唇张了张，最终还是放弃了说话。

“再见了，我的朋友！”格雷想说，却没有说出口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