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六章 天地同悲

潘炅给二娘小红磕完了头，这才站了起来，跟着抬起手中的长剑，直指潘天，咬牙切齿道：“潘天，你当真要将我一家赶尽杀绝，逼得我无路可走不可？”

潘天道：“狗皇帝，是你将自己逼上绝路，根本没有人逼你，也不会逼你！”

“哈哈！”

潘炅突然仰天一笑，随即说道:“不错！是我将自己逼上绝路，是我自已将自己逼上绝路！你说的不错！”

“哈！哈！哈！”

突然之间，他开始放声大笑；

跟着，天地开始为之色变，大地为这颤抖。

小红先前还茫然的脸一下子绿了，跟着白了。

这笑声，她太熟悉了，当年断魂崖上的一幕，又将再次重现，此时她已知晓，对方是谁。

她忍不住脱口而出：“不要，炅儿！”

泪水已然流出，声音很是颤抖，看着躺在地上的李仁爱，此时她还能说些什么呢？

“是我带人将自己的孙子亲手杀了！”此时她的心已死。

确切的说是哀大莫过于心死

潘天跟着色变，颤声问道：“二娘，您说什么？”

待再回头看时，此时西夏的皇上已不再是皇上，李承乾也已变成了自己的亲哥哥潘炅。

他身子一颤，跟着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李仁爱，再看看手中带血的紫薇软剑，嘴里“喃喃”道：“我杀了自己的亲侄儿，我杀了自己的亲侄儿，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长剑已失手，天地已变色。

所有的士兵都开始发疯，随着那笑声疯狂。

此时天地色变，到处飞沙走石，每个人头痛欲裂，生不如死，到处都是厮杀，到处都是互相残杀，到处都是幻影，每个人面前好像有无数个手掌在朝他抓来，就像小鬼一般在像他们索命，人世间最恐怖的一幕正在上演，没有人相信鬼魅，可如今鬼魅就在自己身边，在朝自己狞笑。

随着那如鬼似魅的笑声逐渐加大，所有人都在疯狂，此时遍地皆是尸体，到处都是血流成河，尸体却仍在一具一具加多，鲜血更慢慢汇成河流，数十万人此时已全完丧失理智，变得疯狂，一起嚎叫，一起厮杀，不分敌我,每个人手中都拿着兵刃，见人就杀，或被人杀。

只有二娘小红知道，这是绝命“千音追魂手”，这是她一生的噩梦，是她一生挥之不去的阴影。

无数个夜晚她被当年那一只只伸向自己喉咙的手惊吓，醒来已全身是汗，无数个夜晚她被这如鬼似魅哭喊吓醒，以至夜不能寐。

然而她做梦也想不到的是，第一次施展这手法的是自己的丈夫，那一次他为救心爱之人，宁愿折寿十年；如今却是自己的儿子，此时却为杀自己的亲人而宁愿折寿十年。

这就是江湖，这就是残酷的现实。

看着身边一个个熟悉的人都慢慢倒了下去，看着对面慢慢白了头的儿子，她再也支撑不下去，一头从马上栽倒下去，慢慢伸出颤抖的双手，口中就像当年一样喊道:“不要！不要！”

这情景，似曾相似，一样的残酷，一样的无情。

所有人都已倒下，无论武功好坏，因为谁也无法阻止这如鬼似魅的幻影和鬼哭狼嚎的叫声。

唯一的差别就是武功好的没有死去，武功差要么是自己掐死自己，要死是别人掐死自己，死去的每一个人都圆睁着双眼，个个永不瞑目。

潘天无力的坐在地上，看着身边的属下一个个倒下，看着二娘小红慢慢死去，看着哥哥潘炅头发渐渐变白。

他的脑海中闪出自己一生之不幸，先是爹爹被哥哥一剑穿喉，接着再是林姑娘被逼自刎而死，然后是嫣儿跌下万丈寒冰悬崖，最后是姐姐被西夏兵万箭穿心，现在是二娘口喷鲜血，满头银发的睁大双眼绝望离去，此时他的眼中所有东西都已化成灰色，包括地上已流成河的鲜血。

也许他的余生，都将不会再有任何色彩。

此时他的嘴里仍然喃喃说道：“我杀了自己亲侄儿，我杀了自己亲侄儿。”

身边已没任何声音发出，那些死去的已发不出声音，那些活着的已无力发出声音，笑声已停止。

他眼见哥哥潘炅手提长剑，正一步步朝自己走来，口中边走边念着：“南仙儿，爱儿，为父替你们报仇！”

潘天无力抵抗，就算有力抵抗，他已再无心抵抗，此时他的心已死。

悲痛莫过于心死。

也许有时间，死了比活着好受，至少死了不会孤独，不会懊悔，不会伤心，更不会失望。

潘炅此时已走到亲弟弟潘天面前，现在他的头发已然全白，脸上更是布满皱纹，三十多岁的男子，如今好似五十岁一般，这就是代价，生命的代价。

此时他眼中喷着怒火，手中提着的长剑已然举起，正对准了弟弟的胸膛。

此时，人世间最残酷无情的一幕，即将在这里上演。

“煮豆燃豆萁，漉豉以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潘天忽然想起当年与姐姐刚出江湖，在小店里喝的酩酊大醉时，狄咏劝自己不要再追哥哥的话。

如今说这句话的人已死，而自己此刻也即将死去。

此时什么狗屁英雄，什么武林盟主，原来一切都是那样虚假。

可是后悔已然晚了。

一行清泪流了下来，他抬头看着潘炅，轻轻喊了一声：“哥哥！”

然后双眼闭了起来，泪水更是顺着眼眶滑落了下来。

潘炅听到呼唤声，先是愣了一下，却是一脸麻木。

“谁得罪了我，我就让他死，就算亲兄弟也不例外！”

自己说出的话，岂会忘记？

手中的长剑此番已刺了下去，今生，他已再无亲人。

一滴血滴在潘天脸上，接着是两滴，三滴……越来越多。

黏黏的，暖暖的，充斥着浓浓的腥味。

潘天睁开眼睛，却见一只长枪直直插在哥哥潘炅胸前。

那血正顺着枪杆缓缓滴在自己的脸上，他又是一惊，回过头看。

关慧语正一脸悲伤的站在潘炅面前，看着他的眼神，仍是那般温柔，就像一个少女在看初恋情人一样甜蜜。

潘炅笑了笑，口中流出一滩血，说道：“慧语，你也来了！”

在他的记忆中，关慧语应该早已死了，此番来的肯定是她的魂魄。

关慧语泪水夺眶而出，深情款款的看着心爱之人，口中缓缓答道：“炅哥，我来了，我来做你的妻子！”

话语刚落，长枪另一端已自她胸前穿过后心。

她一步步缓缓的朝深爱的男人走去，近了，近了，两个人终于抱在一起了。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杨胜天一声长吼：“炅儿，不要！”

待人奔近时，却已是泪流满面。

潘天爬到哥哥身边，奋力将那长枪抽出，扶起他，哭道：“哥哥，我们回去吧！”

许久，潘炅才缓缓睁开眼睛。

此时，他看着潘天，跟着问道：“小天，哥哥还能回去吗？”

话刚完，头一歪，已然气绝。

“哥哥，天儿错了！”

潘天抱着潘炅渐渐凉去的尸体，此时已是泪流满面。

“天儿，快去把哥哥和姐姐找回来。”

二娘的话此刻又在耳边想起，是那样清晰。

这时罗勇拿着一本书，脚步沉重的走上前来，低声说道：“教主，属下无能，十长老遭五岳剑派合围，被困华山思过崖，已经全部阵亡，属下去迟了，请教主责罚！”

潘天回头看了看他手中的秘笈，许久才道：“都死了，都死了！”

话音未落，只听身后传来大数马蹄声，只见一个年轻人正身穿龙袍，得意洋洋的坐在马上，身上带着数万兵将，此时正泠笑看着潘天等人。

在他身边，一个女子正五花大绑被人押着缓缓走来，她雪白的脖子上此刻正架着一把锋利的大刀。

“兰儿……”

潘天看到这一幕，口中吐出一口鲜血来。

他小心翼翼放下怀中哥哥，暗地扣起一颗石子攥在手心。

那青年人赫然便是大宋当今皇帝赵煦，此时他看着战场上的一片狼藉，一时甚是非常得意，坐收渔翁之利的故事，自古恒有，堂堂天子自也不例外。

罗勇见此情景，先是一脸诧异，跟着手中长剑直指墨兰身边拿刀男子，怒声骂道：“江俊，你这无耻之徒，教主哪点对不起你，你竟然卖主求荣，劫持教主夫人。”

此时，将刀架在墨兰头上的人正是日月教先锋官江俊。

此时他听到罗勇指责，脸上露出一丝狞笑，随即说道：“姓潘的，当年你假仁假意，故意在教众面前羞辱老夫，今日终于轮到老夫报这一指之仇了，老夫知你武功高强，可如今日月教已被团团包围，你们就算是插翅却也难飞，如果你们识相，乖乖放下手中武器，老夫尚可求皇上饶你们一条狗命，若是你们仍旧执迷不悟的话，今日休怪老无手下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