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夏吕的拒绝

“嘿，等一下，院长。”

“怎么了？”

从诊疗室走出来的欧阳顺才刚经过挂号处的前台，就被从柜台后方探出头来的冯平叫住。

“那个...”

冯平挠了挠脑袋，表情有些古怪。

“院长，你还参不参加徐惠的葬礼？”

欧阳顺脸上顿时出现尴尬的表情，他微微叹了口气。

“下葬仪式几点开始？”

“初定在十一点。”冯平低声回答。

“那你去么？”

冯平点了点头。

“我和阿坤在饭桌上喝过几杯，也算是有交情。守灵那晚我没去就已经很不合礼数了，今天徐惠下葬我必须到场。”

欧阳顺点点头，随即又叹了口气。他一想到守灵那晚的遭遇，顿时感到有些怯步。徐惠的死实在是太过离奇，也难免徐家的人会对欧阳顺产生怨恨。

“院长，是木料厂打来的。”许大川用手握住话筒。“曾老爷子的情况好像不太对劲。”

“是曾国图老爷子吗？”

“嗯。”

欧阳顺走进柜台接过话筒之后，曾永乐急切的声音从另一端传了过来。

“欧阳院长，我是曾永乐。”

“曾老板你好，不知曾老爷子怎么了？”

曾国图在早年已被诊断出患有帕金森的疾病，而且情况一直在恶化，最近这几年一直卧病在床。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曾永乐才会急忙接手小衫木料厂，后面才会出现一系列的倒闭危机。

“我也不太清楚，总之就是很奇怪。父亲给我感觉整个人就像是泄气的皮球一样，没有精神，也没有食欲，我和他说话也没反应。”

“我现在马上过去。”

静静待在在一旁的冯平不由得露出苦笑，因为他看到欧阳顺的脸上露出一丝浅笑，仿佛为了找到不去徐家的正当理由而感到高兴。

“那个...”欧阳顺看着冯平。“徐家那边的帛金你能先替我给一份吗？”

冯平的脸色有些为难。

“院长，这个似乎不合规矩吧。”

欧阳顺静静的凝视着冯平，他的脸立马就垮了下来。

“好吧好吧，我最怕就是你这个样子了。”

“多谢了，钱的话我后面再还给你。”

冯平摊了摊手，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神色。

“得了吧，我的工资还不是由你来发的。”

“顺便替我向徐家夫妇道歉。”话刚说完，欧阳顺便快速回到休息室拎起自己的公事包离开小衫医院。

拎着公事包的欧阳顺快速穿过马路，朝着斜对角的小衫木料厂走去。曾永乐早早就在大门前等候许久了。

“欧阳院长，你可算来了，快请进。”

欧阳顺也不多说废话，在曾永乐的带领下快速进入屋内。

在进入曾国图的房间之后，欧阳顺似乎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看着躺在床上的曾国图，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之前第一次给徐惠看诊的时候也是这种情况。

“曾老爷子。”

躺在床上的老人家没有丝毫反应，仿佛听不到欧阳顺讲话一般。浑浊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木制的天花板，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

脸色发白，不时还有呼吸急促和咳嗽的症状。欧阳顺回想起曾老爷子的肺炎一直都无法根治，抽烟也抽的非常厉害。欧阳顺多次劝告他戒烟都不肯听，难道是肺炎复发吗？

欧阳顺仔细的给曾国图做了全身检查，却发现并无大碍。可唯一值得注意的是，曾老爷子的手上又有两个浅红的小点。

随后欧阳顺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心想是被蚊子咬的吗？曾老爷子的症状看上去和当初的徐惠有些相似，会是巧合吗？

沉思了一会，欧阳顺立刻示意曾永乐去叫救护车。

曾永乐先是愣了愣，随后马上冲出房间。可电话还没打通，他却发现欧阳顺也跟着走了出来。

“院长，你这是...？”

“曾老板，说起来我们两个也算有些交情，就不跟你绕圈子了。”

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曾永乐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一般听到医生以如此严肃的语气讲话，总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你说吧，院长。”

“曾老爷子的情况不容乐观，你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

“你自己看准时间，差不多就得出门了，知道吗？”

“我知道啦。”赵薰一边回答，一边在脑海中想象徐惠的葬礼。

自从徐惠去世之后，赵薰发现身边发生了许多自己不曾经历过的事情。例如从前村子里有哪家要举办葬礼，都是由自己的父母作为代表出席，自己则和弟弟两人留在家里看家。

赵薰从来就没想过自己要亲身出席徐惠的葬礼，这给她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张美媛稍微收拾了一下，便提前出门到徐家帮忙。而赵薰和赵洋姐弟俩继续坐在客厅看着电视。

只不过赵薰现在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电视的内容根本就看不进去，她还在奇怪为什么今天的电视节目都这么无聊。

周围的景象好像将赵薰隔离开来一般，眼中只看到黑白。电视机的声音不断从身边溜走，整个人就仿佛进入了一个被遗忘的空白世界当中。

“姐？”

“嗯。”心不在焉的赵薰随口敷衍了一句。

“我还是觉得不太对劲。”

“什么？”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前阵子村子里和九水都死了人。也没过多久，连徐惠也死了。明明之前在路上碰到她还挺精神的，没想到最后居然会这样。”

赵薰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如果说徐惠是因为伤重不治才去世，那倒还说得过去。偏偏她死得那么莫名奇妙，实在叫人难以相信。”

赵薰没有再回答赵洋。其实她自己也一样无法相信，事实上她到现在还无法承认自己的好友已经去世的事实。

电视上依然播着无聊的综艺节目，自己和弟弟依然坐在客厅里。外头依然有举办葬礼的其他人家，整个地球显然没有因为徐惠的死而停止转动。

可赵薰就是无法平淡的甚至是冷漠的去看待徐惠的死亡，她觉得一定是哪里搞错了，或许徐惠根本就没死。

赵薰的内心一直在挣扎，她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觉。

是悲伤么？可只从给徐惠守灵之后就不再有难受的感觉。是释怀么？可似乎依旧感觉到有压力。赵薰的脑海中各种思绪在不停的交战，似乎非要斗个你死我活。

最终她叹了口气，决定放弃思考。

“我该走了。”赵薰看了弟弟一眼。

“路上小心。”

赵薰点了点头，拎着个包包就出门了。

今天依然是阳光明媚的好天气，万里无云的晴空，灿烂的阳光照得沥青马路一片黑亮。赵薰眯着眼睛信步而行，这是她每天早上上学的必经之路。

以前她就是沿着这条路走去徐家，跟徐惠一起上学。如今熟悉的徐家已经变了模样，数不清的花圈和黑白两色的布帘。

马路上聚集了众多人群，他们的衣服不是黑的就是白的。人群中有着各种各样的人，有的赵薰认识，有的则不认识。

赵薰忽然在人群前方发现一道熟悉醒目的身影，在单纯黑白的世界当中，穿着白色衬衫和灰色长裤的男孩显得十分漫不经心。

“是他？他也来了？”

赵薰突然间感到非常欣慰，她觉得徐惠在天之灵也一定会感到高兴。尽管男孩脸上的表情有些冷漠，可赵薰却全然不顾。

她能感觉到男孩所散发出来的气质却与旁人是截然不同的，徐惠就是因为这点才喜欢他吗？

男孩的身边站着一个穿着黑色衬衫的男子，感觉年龄稍微大一些。两人的发型虽然相似，可给人的感觉却相差很多，赵薰也说不准。总之就感觉他们一个像是温暖的阳光，而另外一个则是冷冽的寒风。

赵薰一直看着那道身影，直到前来帮忙的邻居阿姨叫她进去为止。

葬礼仪式如期进行，在场的所有人一时间都陷入了一片沉痛的哀悼之中。而在上香的环节结束之后，不少人都陆陆续续的离开灵堂。

僧人诵经超度的梵文不断的在耳边转动。赵薰忽然想起那张照片和那封信，随即转过头来发现夏吕也在人群之中，显然也准备离开。

赵薰觉得自己在徐惠生前没帮过她做什么事情，如今若是将桌垫下的信封交给夏吕，也算是替她完成一个心愿吧。

于是赵薰鼓起勇气，努力的拨开人潮往屋外走去。奈何身材娇小的她却被一波波黑白相间的逆流挡在楼梯前面，寸步难行。

等了足足好一会儿，挤在走廊的人才逐渐减少。赵薰慌忙的跑出徐家大门，在村道的一旁看到夏吕与几个人站在一起，而且还跟其中一位少女聊天。

那名少女与赵薰认识，好像姓冯，也是小衫村的人。她呆呆站在远处看着这对年轻男女不时交头接耳，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深深的吸了口气，赵薰再一次鼓起全部勇气，拨开人群朝着夏吕的方向走了过去。

“那个...你们好。”

众人不由得一愣，夏吕忍不住皱了皱眉，因为他发现赵薰的目光一直在自己的身上。一旁的冯宇澄微微一笑。

“我记得你是赵家的女儿对吧。”

赵薰点点头，随即目光停留在夏吕身上不再移动。

“我叫赵薰，是徐惠的好朋友。请问你是夏吕吗？”

心中冷哼一声，可脸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夏吕只是冷漠的看着赵薰，语气非常平淡。

“什么事？”

“我想和你约个时间见面，有个东西要交给你。”

在场的人脸上都同时露出一丝惊讶的表情，冯宇澄用手肘轻轻的碰了夏吕一下。

“兄弟，可以啊。”

“滚。”

夏吕瞪了冯宇澄一眼，随后转过头来疑惑的看着赵薰。

“什么东西？”

“你别误会...”赵薰看着众人那暧昧的眼神不由得脸红起来。“不是我的东西，是徐惠...”

“徐惠？”

“嗯，是...”

“你不用再说了。”夏吕立马打断了赵薰的话，眼中还露出了一丝厌恶。“我和徐惠根本就不熟，所以徐惠的遗物我没兴趣。”

“什么？你...”

夏吕没再理会赵薰，而是抬头看了看正在天上耀武扬威的太阳，继而与身旁的冯宇澄说话。

“这里好热，我们快走吧。”

赵薰有些吃惊的看着夏吕，她完全没想到夏吕居然是这么冷漠的一个人。

“夏吕，你这样不太好吧。”

冯宇澄看看欲言又止的赵薰，又看看一脸不在乎的夏吕，脸色不禁有些尴尬。

“徐惠的葬礼还没完全结束呢。”

“不必跟着去看下葬仪式了吧，我们和她也算不上很熟。再说了这里这么热，待久了恐怕都要中暑了。”

抱怨几句之后，夏吕拖着一行人往徐家的反方向快速离开。他笑得很开心，仿佛早就忘了赵薰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