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少爷的心花

几年前，爱卿曾误打误撞进过一次别院，不过当时看到的院景如今看来，只是这座神秘禁地的冰山一角罢了。

“懿王别院是前朝皇帝赏赐给懿王的避暑之地。整座园林屏山而建，耗银九百余万两，咱们所在的地方是平日里宴请贵客的场所之一。”戴霜拨开挡在眼前的柳枝，继续说道：“瞧，就在前面了。”

这里的确很美，一会儿是茂密的竹林，一会儿是芙蓉满溢的池塘，一会儿是精致华美的楼阁。再加上四处点缀的红灯笼，着实让爱卿眼花缭乱。不过戴霜的一声招呼，让她赏景的心荡然无存，“战场”就在前方，她的脚步也不由得沉了下来。

“爱卿，你要奏什么曲子？”半天也没听到回答。戴霜左右寻找才发现爱卿不知何时被她落下了好大一段距离，她上前笑问：“是不是太紧张了？”

爱卿轻嗯了声。

“教你个法子，将台下的人都看作你熟悉的人，喜欢的人，就会好很多。”

爱卿感激的点头，心中苦笑自己如何能将懿王和李正伸当做熟悉或喜欢的人呢？

工匠们巧夺天工的引山泉造了一条小河，河道横穿花园，将其分成圆形和半月形。小河两岸由三座石拱桥相连。圆形的一边供人设宴观舞，半月形的一边供艺人们搭台献艺。整个场地到处都设有精致的石柱灯笼，灯火通明恍如白昼。

“懿王，王妃到——！”

在座官员纷纷起身，低头行礼。

懿王身穿蓝色银纹长袍，和象征他地位权势的黑色金蟒纹外套长衫，手牵着王妃缓缓走来。

“今日家宴，诸位无须多礼，都坐下吧。”懿王说完，向身边侍者递了眼色。一会儿后只听戏台上传来两声清脆的鼓声，一个打扮花哨的侍者手捧戏牌高唱：“开——场——！”

爱卿在远处见那王爷王妃竟就是先前在焕春堂遇到的那个小少爷的父母，心中苦笑，“还真是有缘。”

半个时辰后

戏台上身穿淡绿色薄纱裙的舞姬们围成一圈，中央一点淡粉色缓缓升起。脸蛋俏丽，身姿婀娜的芙蓉美人回眸一笑百媚生，惹得台下众人呼吸一滞。紧接着她长袖一挥缓缓旋转收回胸前，再全力一抛，台下众人的心也都跟着那长袖飞了起来。

爱卿随着一名抱琴侍女走到戏台边等候，这期间她望着小河的对岸，想在模糊的人影中猜出哪个是变态李大人。

还在脑海中一遍遍导演着自己如何佯装被他抱在怀中，又如何用簪子扎进他的喉咙，杀人后她如何逃走，如果逃脱不了，她又用何种方式结束自己的性命。爱卿好像真看到了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倒在她面前，还闻到了周围飘散的血腥味。

“咚。”身边抱琴的侍女突然软倒下去。

爱卿楞了一下，刚想上前瞧瞧，却听身后有声音道：“她被暗器击中，一时半会醒不了。”

爱卿循声看去，见到来人后无奈道：“小少爷？怎么又是你。”

张珩闻言有些尴尬可又转而笑着向爱卿走去，“我不叫小少爷，我叫张珩，是来救你的。”

“救我？！”

“情况紧急不便解释，姑娘快随我来。”

爱卿还是不敢确定，小少爷口中所说的救是何意思，于是只笑道：“可不能跟你走，我马上要上台献艺呢，等结束了再陪你玩。”

张珩皱眉想了想，冷声说道：“如果你此时上去，会被王爷送给别人，你便再也回不来，再也见不到叶子了。”

爱卿心惊，“你，你是如何知道的。还有叶子，你认识叶子？”

张珩上前拉起爱卿的手向园子深处走去，爱卿不停挣扎，“等等，你放手！我不能跟你走！”

“难道你还真想被送走不成！”张珩怒喝，拖着爱卿往前走。

“不是！你听我说！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逃走了，你父亲的计划怎么办！”

张珩想到父亲暴怒的神情，心中畏惧，步子缓缓停了下来。爱卿知道他还是个孩子，凡事不会考虑很多，遂心中感激的劝道：“回去吧，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如果你真想帮我，就替我去安慰下叶子，她若知道真相，一定很伤心。”

“她已经知道了。”张珩低语，“我赶着去你住的地方救你时，遇到了她。”

爱卿闻言心痛的闭上眼睛。张珩看到她的神情，觉得无比难受，比父亲打他二百鞭子还要难受，他咬紧牙抓紧爱卿的手道：“即便父亲知道，我还是要救你！”

爱卿看着少年坚定的眼神，心中温暖，她感激的上前抱了他一下，“谢谢你。”

张珩的脸被爱卿温暖的身子熏得通红，嘴半张着说不出话来。

“不过，园子里会弹《里茶曲》的，除了我只有叶子，即使他们不让叶子顶替，也会让其他无辜的女孩去做这事，我无论如何都不想让其他人替我受这劫难。”

爱卿说完见他脸蛋通红神情哀伤，十分可爱，忍不住打趣道：“人小鬼大，被小姑娘抱抱就知道脸红了？”

张珩抬起眸子，一双清澈温柔的大眼睛充满了绝望。

远处欢快的乐曲近了尾声，爱卿轻捏了捏张珩的手想就这样转身离去，可少年仍旧紧握着她的手不放。

眼泪从爱卿眼角流淌下来，她好似明白了这孩子的心意，遂怜爱的上前轻啄了下他粉嫩嫩的嘴唇，“能有这样美丽的少年为我送行，此生无憾了。”

嘴上是温润柔软的触感，眼前是少女明媚如火的笑容，这个只与她有过数面之缘的女孩夺走了他的初吻。红色的衣袂翻转，女孩的背影逐渐远去，汹涌的泪水涌了出来，像是在纪念他心中那朵还没来得及盛开便凋零的花。

此时，叶子正哭泣着在园子里奔跑,路上遇到几个赏月的姑娘们笑笑闹闹。不知是谁掏来了炮竹放，噼里啪啦好不热闹。

刚点上炮竹的丫鬟见叶子冲了过来，大叫小心，可叶子恍若未闻,“嘭！”叶子应声跪倒在地，低着头不叫也不动。放爆竹的丫鬟怯怯的凑上去，“叶子，你没事儿吧？”叶子慢慢抬起头，小丫鬟见她满面泪痕，面色惨白，吓得去扶她：“你伤到哪儿了？我扶你去看大夫！”

叶子大力的摇头，“金公子在哪里？你知不知道金公子在哪儿？”叶子无力的大声喊着：“有谁知道金公子在哪儿！求求你们告诉我！”

脚上阵阵剧痛，可叶子顾不上低头看一眼伤势，强撑着站了起来。

“何人找我？”

叶子惊喜的回头，见金声和王福春正向这边走来，急忙一瘸一拐的迎了上去。

金声见叶子的样子，给王福春递了个眼神。

叶子跪在金声面前哭求道：“金公子，快救救卿儿吧，听说她要被卖人了，可她还是个孩子啊，求您救救她吧。”

王福春嗤笑：“瞎说，爱卿那丫头不是弹琴去了吗？哪有被卖？”说完，他冷眼环视四周，那些本来看热闹的姑娘们都急忙离开。

叶子茫然的跪在那里，难道是自己被骗了？不，少年的焦灼的眼神不会是假的！少年不会骗她的！

“你从哪里得知此事的？”

金声声音冰冷，叶子心中一凛。她既不想招出那个少年，又不知如何解释，只能无助的乞求道：“金公子，卿儿她还那么小，你平时也很疼爱她，她虽然淘气，可心里也是十分敬爱你的啊！求你救救她吧......”

金声始终将目光落在远处的黑暗中，“不必多言，你只需告诉我从哪里知道这些的。”

王福春又惊讶又好笑的拍了拍金声肩膀，说：“园子里的姑娘们都是想着盼着登高枝儿，如今真登上了，怎么还哭哭啼啼要死要活的。”

叶子抬头看到一脸淡漠的金声和一脸奸笑的王福春，心渐渐沉了下去，她沉默了一会，扯了扯金声的衣摆道：“让我替卿儿献艺吧。”

金声手轻轻一颤。

“她弹的曲子我也会弹，不，我会努力比她弹的更好，让客官们满意......”

金声闭上眼睛似不想再听，王福春纵身向前将叶子打晕在地。

“要封口吗？”王福春问。

“不必，将她送回房，找大夫替她包扎伤口，然后用药让她睡几天。”

金声说完刚要离开，听王福春一声冷笑，“金兄真是越来越善良了。”

金声也勾起嘴角，“我说过，留下她会有大用。”

王福春抱起叶子叹了口气，“如此便好，老身可不想选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