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当断不断

侯安都按照韩子高的部署果然在胡墅大胜而归，火烧了胡墅储存的北齐的三军粮草，侯安都也没有让韩子高失望，他毕竟是水陆并进的好手，一支军队混进胡墅后，胡墅城内大火，引得整个胡墅的驻军都前往粮仓救火，结果侯安都安排在胡墅浦外的一支楼船军乘机突袭胡墅城外的水寨，又以硝石硫磺引燃熊熊大火，烧毁胡墅敌船一千余艘，胡墅一片狼藉，侯安都算是大胜而归，仁威将军周铁虎则利用胡墅之乱，趁乱切断了齐军运输粮草的粮道，还擒获了北齐的北徐州刺史张领州。韩子高正与陈霸先在营帐中商议接下来的兵事，突然听到前方传回来的军情大喜过望，当即下令让自己的中郎将刘浪前往城外迎接侯安都凯旋。

陈霸先的军令还没下达就被韩子高的轻咳制止住了，陈霸先知道韩子高是有分寸的，他是不会平白无故的冒犯自己，便让众人都退下了，独留下韩子高与自己在帐中叙话。

“子高，你觉得我派人去城门外迎接侯安都将军有什么不妥吗？”

“将军请恕子高直言，目下将军身在建康不再是在京口之时了，所派的军队征伐，都不再是以京口驻军的名义，而是以当今尚书令、都督诸军事的名义，所以所派的军队都是天子的军队，所谓征伐自天子出，那么侯安都将军得胜而归，将军却派自己的中郎将去迎接是不是有失妥当？将军莫不是要给王琳等人以将军轻蔑天子的口实吗？”韩子高说起了自己的顾忌。

“若是照你这样说，确实也有些道理，好，我便让天子派朝廷的使持节去城门迎候便是了……”陈霸先虽然嘴上不说，但是韩子高还是很明显的看出了陈霸先满脸不高兴的状态，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话已经让陈霸先有些怒气了，毕竟在陈霸先的眼里他哪里管什么天子不天子的，他的眼里本来就是强者为大，不过既然韩子高已经提出了，他还不得不照顾天子的面子毕竟自己现在还是大梁名义上的臣子。

“将军倒不必让天子派什么使持节前往，毕竟这侯安都将军也是为大将军您去打的仗，让天子的使持节前往确实有些矫情了，倒不如由大将军您亲自到城门迎接，一来您是天子最重要的臣子，您前往迎接在礼节和法度上没有任何逾越之举，其次，对前敌将士而言，您亲自到城门迎接可以激发将士们杀敌立功的决心，算是对天下士卒的鼓舞之意。再次对于侯安都将军来说，您亲自前往迎接，可以让他知晓您对他的爱重之意，更会让他觉得您待他不同于寻常将士，便更能让他为您尽忠竭力，更图报效，如此一来大将军只不过是稍稍移驾便可得一石三鸟之所得，大将军何乐而不为呢？”韩子高其实早就摸透了陈霸先的意思，所谓欲扬先抑，只有让陈霸先先生气了，这个时候抛出个切中他心意的说法，才能让他欣然接受，并且心中觉得自己对不住韩子高一般的愧疚感。

“如此甚妙，人言打虎亲兄弟，到如今这个时候，也只有子高你与我同门之人，才会时时刻刻都为我着想了。”陈霸先笑着拍了拍韩子高的肩膀，笑着让人准备了仪仗，自己带领着中军的众将到城门外迎接侯安都，韩子高随行迎接，位列较后，所以从中军帐出来便挥手将高廉招呼了过来。

“高廉，你快去告诉侯安都，就说陈霸先会亲自到城门迎接他，让他在城外十里下马，牵马进城。”

陈霸先带着中军的兵士们在城门外摆开了长龙迎接侯安都，这阵势大的惊人，建康毕竟现在是皇城，城门悬挂的旌旗飘扬，陈霸先所带的各个大将也都有自己的队伍和旗帜，仪仗就更不用说，即便是皇帝出巡也没有这样的阵仗，可是既然是最有权势的陈霸先以军令安排的，自然士卒们会尽全力办好，那些凑上来看热闹的老百姓已经把城门附近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老百姓也是欢喜鼓舞地很，毕竟这大梁朝廷自侯景之乱之后，便是逢站必败的命运，对抗北方的大敌更是没有胜算的可能， 侯安都这一下在对抗北齐的战斗中大获全胜，也算是足够振奋人心的事情了，所以老百姓也乐于围观在周围。

侯安都接到韩子高派人传过来的口信便立刻吩咐了众将和随行的士卒，全部下马步行，只不过侯安都还是花了点小心思的，他专门挑了几个年轻力壮的精壮士兵，让他们摆足了气势，将侯安都的旗帜举得高高的，让人人都看到了侯安都军队的气魄。

离着建康城还有百米的距离，侯安都便开始向建康城拜了三拜，侯安都将这个距离掌握的不错，这个距离正好能让陈霸先看到，也算是个绝对好的距离了。

陈霸先这边的众臣们在城门外看到了侯安都的举动，便窃窃私语起来，韩子高便听到了众臣口中对侯安都的夸赞之语，看到这里，韩子高便觉得没什么大碍了就找了个理由离开了，因为他实在是对陈霸先与侯安都之间的那些虚情假意没什么兴趣。

“先生，您怎么回来了，迎接侯安都的阵仗还没有散，那里可热闹了呢，陈霸先这次可算是下了大本了。”眼见得韩子高自己回到了府邸，高廉便以为是有什么问题，便跟了上来。

“啊，那里人多，太过噪杂我不喜欢那样热闹的场景，便自己一个先回来了，怎么样陈霸先对侯安都还满意吧？”韩子高自己坐着微微休憩着。

“啊，可不是吗？侯安都这次也算是聪明，他老老实实的按照先生您带过去的话做了，在城门口算是谦逊有度，没有居功自傲的感觉，陈霸先自然是放心，听说陈霸先已经上表奏请为侯安都请封爵了，侯安都谢完了陈霸先的恩典之后，还到皇宫里去向陛下谢恩了呢。”高廉高兴地向韩子高说了起来。

“什么？侯安都去了皇宫向陛下谢恩？”韩子高听到高廉的话，突然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大吃一惊的问着高廉。

“怎么了先生，难道侯安都向天子谢恩有问题吗？他毕竟是我大梁朝廷的大将，大将军这次也是向天子上表请封的，按理说他应该向天子谢恩啊！”高廉有些不解地看着韩子高。

“你懂什么？你以为陈霸先是什么忠臣啊，侯安都毕竟是他自己的臣子，他虽然表面上说要奏请皇帝御批，但是说到底还不是他自己决定的，如今侯安都自行向天子谢恩是什么意思？那就是等于告诉陈霸先，自己是领的天子的恩，而不是陈霸先的恩，你说陈霸先知道了会怎么想？侯安都这次看来真的是犯了大错了。”韩子高懊恼地说着。

“先生得设法救救侯安都啊，他一个人死不足惜，只是若是因此而影响了先生您为子华将军谋划的大局那可就麻烦了。”高廉有些紧张地对韩子高说了一句。

“唉，这个侯安都还真是不让我省心啊……”韩子高叹了口气，便开始思忖起来如何应对眼前的困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