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出城
湛蓝的天空，在转秋的时节，高不高多少，低不低多少，深沉的夜色让胡雪岩觉得有些压抑。
星光开始闪烁，风夹杂着些许寒意吹来，空气中充满了水草的气息。胡雪岩坐在小乌篷船上，听着船底下哗哗的水流声，眼睛看着船外缓缓后退的风景。
远处依稀有写灯火，那极有可能是长毛扎寨的地方。
河道边的树上一只猫头鹰模样的小鸟站在树上，眼睛在星光中明亮。它扭着头，看上去一动不动，脑袋却跟着胡雪岩乘坐的穿慢慢转动，有些好奇地看着这夜晚行船的陌生来客。
夜幕四合，晚风愈加飒飒，空气中渐渐传来远处篝火炊烟的焦味。
刘云生说道：“爷叔，前面看来是长毛的驻地，我们要是能穿过去，以后的路就好走了！”
胡雪岩点了点头。
乌篷船是黑色的，巧妙的融入了夜色之中。
军队驻扎最后都是依水而扎寨，这样做有两个好处，一是做饭取水方便，喂马也方便。二就是依水而扎寨，靠水一边有天然屏障，不怕敌军偷袭。只要事先安排好过河桥，进可攻，退了敌军一时也追不上。
河道这边长毛的守卫有些松懈，靠近长毛的时候，刘云生让船夫停止了划桨，靠着水流慢慢地穿过这一段河道。
刘云生的心踢在了嗓子眼，胡雪岩的心更加沉重。一个人出去就这么困难，要是想带着大批的粮食进杭州，岂不是更加艰难？
“什么人？”
一声怒喝划破了宁静的夜空，远处树林里的鸟群扑棱棱飞起。
乌篷船已经过了长毛驻扎的地方，刘云生看到有人发现，赶忙说道：“快划船！”
“砰砰砰！”
连着几声洋枪的声音传了出来。
胡雪岩刚想聊起帘子看一眼，胳膊上就中了一枪。
痛苦的交了一声，胡雪岩立马就翻滚在地，捂住伤口，疼得来回打滚。
刘云生听到声音赶紧探进船篷，着急问道：“爷叔，你没事儿吧？”
人们总是喜欢问一些无聊的问题，要是没事儿的话胡雪岩会在地上来回打滚吗？
胡雪岩感觉自己的手上已经湿润一片，温暖的血液浸润了胡雪岩的胳膊。
长毛的守卫骑着马快不赶过来，拿着洋枪对准了船夫，船夫吓得一动都不敢动。长毛士兵一下子调到船上，撩开帘子。胡雪岩睁眼一看，发现船头上已经站着三个士兵。
胡雪岩从怀中掏出几锭银子，刘云生会意，赶忙把银子给长毛士兵递过去。
胡雪岩挣扎着说道：“官爷，我就是一个做生意的，你们要打杭州，还请放给我们一条活路啊！”
胡雪岩掏银子的动作利索，口袋都翻出了外面。
那长毛士兵看到胡雪岩把银子都掏出来了，露在胸口处的口袋干干净净，便掂量了一下银子把洋枪收了起来。
刘云生松了一口气。
长毛士兵回头挥了挥手，说道：“兄弟们撤！又是一个奸商！”
看来连夜出逃的也不光胡雪岩一个人。
乌篷船继续划动之后，胡雪岩已经面色惨白，伤口处还在流血。
刘云生是个江湖人，知道一些简单的伤口处理办法。他私下一缕衣帛，说道：“爷叔，你稍微忍忍！”
说着他把胡雪岩捂着伤口的手拿开，把布条子绑在了胡雪岩胳膊上伤口的上方。布条一勒紧，大动脉的血就止住了，但是静脉里的血依旧在一点点往外渗。刘云生又撤下一大块布条，给胡雪岩的伤口也绑住。
伤口简单处理了一下，胡雪岩却已经疼地昏迷了过去。
果然，离开第一道防线之后，后面就没有长毛的军队驻扎了。偶尔遇到一两个长毛零时设置的关卡，刘云生掏一些银子当买路钱也就应付过去了。
船刚出了杭州地界，胡雪岩就开始发烧了。眼下四处战乱，郎中是抢手货，刘云生把胡雪岩放在客栈里之后，便四处找郎中，但是并没有找到。回到客栈，胡雪岩说道：“不要逗留了，赶紧去上海！”
刘云生看了看胡雪岩已经红肿的胳膊，说道：“可是爷叔，你这伤口要是害了病，那了不得啊！”
胡雪岩说道：“杭州几十万人都直望着我给他们送粮食呢！我怎么还能耽搁！等长毛整个儿围住了杭州，我们就再也回不去了！快给我找船！”说着胡雪岩就挣扎着从床上站了起来。可是他失血过多，身子虚弱，刚刚站住就又摇晃着坐到了床上。
刘云生看到这一幕说道：“爷叔，你真是好汉！我这就去联系船只！”
……
三天后，船终于到了上海地界。
胡雪岩在江南是最出名的商人，四处打交道，黑白两道认识他的人不少。胡雪岩生怕在路上遇到认识他的长毛，只敢选择僻静的小路，白天睡在破庙里，晚上偷偷赶路。熬了几天几夜，终于到了松江魏府。
一路上刘云生对胡雪岩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他本以为胡雪岩这样有钱的人，即便在江湖上有些名望，那也是靠挥洒银子买出来的。谁唱想一路上饥不果腹，夜不着席，胡雪岩却一点也不喊辛苦。每次赶路，胡雪岩虽然有伤，却走得比自己还急。到了魏府的时候，在刘云生心里，胡雪岩已经真的是他认可的爷叔了。
尤大伟见到胡雪岩的时候，胡雪岩整个人狼狈不堪，刘云生更是衣着破烂。尤大伟吓了一跳，赶紧派人去请郎中。
七姑娘回到魏府以后，一看到胡雪岩这样子，立马就哭了，亲自帮胡雪岩烧水清洗伤口患纱布。换纱布的时候，昏迷中的胡雪岩猛地被疼醒了。睁眼看到七姑娘，胡雪岩说道：“七儿，是你吗？”
听到胡雪岩叫得这么亲切，七姑娘眼泪吧嗒吧嗒地流，她点了点头，说道：“没事儿，已经没事儿了！”
胡雪岩打眼看了看，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魏府，赶忙说道：“快，快叫尤五哥来，我有要事相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