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今科三甲

“你如今担任何职？”花飘零问道，气氛一时恢复如常。

“微臣与今科同榜的榜眼、探花如今都是翰林院的编修，研读经史，修订文书。”王诃微微一笑回答道。

“前三甲都去做了编修……”花飘零微微一顿，然后说，“你这么说是否觉得不公？”

编修……确实是闲职，够闲的了……花飘零抿住嘴角一丝笑意，绝不承认她自己这一问题是在故意刁难王诃刚才拿她开玩笑的事情。

“岂敢，微臣不论身在何职，那都是朝廷的恩泽。况且编修一职其实底蕴深厚，每日阅读书籍能增长不少学识。”王诃微微一咳，很是正紧的回答，看来是不打算再玩了。

“榜眼呢。”花飘零见此也不说什么了，微微一点头算是认可了王诃的说法，然后再次开口。

李公公在一旁冲着殿门外候着的两个公公使了个眼色，那两个公公一点头，一甩拂尘齐开口道：“宣今科榜眼上殿！”

此时在门外候着的一位青年男子便垂首走进殿内，恭敬的行跪拜之礼道：“微臣李致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嗯，平身。”花飘零应了一声，那男子站起身来，仍旧安安分分垂首恭听之色，不过行为中却镇定自若，没露丝毫怯意，看样子比王诃为人恭谨有礼许多。

“你觉得编修一职如何？”花飘零问道。

“回娘娘的话，微臣觉得能够磨练人的意志，阅史读经使人沉淀，可免于心浮气躁。”李致一板一眼的回答。

“嗯……”花飘零微微点头算是应了李致的回答，也没有评价说好是不好，只是淡然的转了话头，“让探花也上来吧。”

其实花飘零她是知道的，因为这将军府和丞相府的争执所以这领兵之人必须从这两派的人中选择，也就是说必须从王诃和李致两人中挑，这探花也是为了掩饰才说了让前三甲来，其实这领兵之事朝臣们心里也清楚，只是要看花飘零最后会选择谁了。但是花飘零虽然明白却又不能够在这两人中选择一人，稳定朝廷局势，平衡两方势力是才是朝廷的根本，她不能随意打破这个局面。所以原本算不上多难的事情因为掺杂了各种因素而变得复杂起来，她为了平衡必须做出一些决定，而这些决定不论是什么，都必须在两方人的接受范围之内。

在花飘零微微垂眸看着站在一旁的王诃和李致的时候，探花已经随着那声宣召声步入殿中行礼跪拜了。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圣安。”底下探花郎的声音传来，花飘零袖内的手指微微颤了颤。

这个人……

花飘零眼眸微微往底下跪着的那个人身上看去，那个人的脊背身影透过纱幕隐隐浮现。不会错……这个声音，是他？他为什么会来，他就是今科探花，为什么她从没有听他提起？

朝堂上一时静默，没有花飘零开口，那探花郎只能一直跪着，有些朝臣带着几分疑惑的偷偷往上看去，花飘零却仍旧不动声色。

就在众臣都有些莫名其妙的时候，“平身吧。”花飘零终于开了这个口，那探花郎这才站起身，抬头的瞬间看着花飘零微微一笑，复又垂首和王诃、李致站在一处。

“为什么要考取功名呢？”花飘零轻飘飘的问了一句，也不知是在问谁。

探花眸光闪过一道微光却径自低着头，其他二人相视一眼之后王诃浅笑着出列道：“考取功名自是为了一展鸿图之志！报效朝廷，做出一番功绩！”文臣们点点头，见王诃自信满满意气风发的模样也颇为满意。

“微臣考取功名是为了继承先人之志，平定战乱，守卫家国！”李致在王诃说完后出列道，语气颇为坚定。武将们见此也满意的点点头。

“微臣……”探花上前一步，微微抬眸微笑，“是为了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为了能有守护的力量而考取功名。”

群臣有些惊愕，毕竟这个答案有些出乎意料，不过倒也找不出什么错处，只好看花飘零的反应。

但是花飘零此时却没有管那么多的心思，她只是一直盯着那探花，纱幕下的神色似忧似喜。喜的是她能见到他，而他能说出这番话来，忧的却是他为什么要考取功名到这复杂的朝堂上来……花品茗……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个场合？

会不会和花禀业有关系？花禀业该不会利用了花品茗吧……花飘零有些焦躁的皱了皱眉。如果真的是和花禀业扯上关系这事情就真的会变得更加复杂了，毕竟花品茗做出这样的举动花禀业不会毫无察觉，花禀业能放心让花品茗动作那就说明花品茗的动作还在花禀业的掌控之中……那么花禀业放任花品茗进入朝廷是为了什么呢？

通过花品茗在朝廷上获得利益？不……有了老丞相这么一个暗棋就没必要这么明显的再将自己的儿子送进来。那么能和花品茗扯上关系而花品茗又愿意的事情……也就只能是和她有关的了。

花品茗是花禀业用来牵制花飘零的，这件事情花飘零心里是明白的。虽然有想过和花品茗断了联系就像和张景一样，但是要和花禀业达成合作的时候花飘零犹豫了。因为她知道和花品茗之间的感情会成为花禀业的把柄，会成为花禀业认为能够掌握她的棋子，这样一来，就算花飘零在朝廷之中做了一些稍稍意外或者损害了花禀业利益的举动的时候，花禀业会因为认为自己手中的这份把柄而对花飘零的行为稍稍放纵。

也就是这个原因让花飘零即使知道她和花品茗之间的感情绝对没有花品茗想象中那样能够有一个完美的结局的时候，她也没有先开口打破花品茗的那份幻想，没有推开花品茗。不可否认她内心在眷恋，也不可否认她利用花品茗和她之间的这份感情。虽然把自己的把柄交到花禀业手里不是她愿意的，但是这只能怪当初的她和花品茗都不懂得掩饰感情，只能怪她没有悬崖勒马，轻易许下了诺言。

她本以为即使花禀业以花品茗控制她，也会因为她的利用价值不会轻易伤害花品茗，更何况花品茗是他自己的儿子，没道理要伤害他。可是现在让花品茗进入朝堂这个是非之地是为了什么？牵制她？她最近的一些举动是否让花禀业起疑了呢？

难道是要试探花品茗对她的影响力？花飘零在衣袖内的手指捏紧，朝臣们又开始莫名其妙的偷瞄这个在问了一个问题之后又沉默下来的皇后娘娘，越发的不清楚这个皇后心里想的是什么了。

老丞相微微睁开眼瞟了一眼探花花品茗，眼中微微有深思之意。

“这次西疆造反，你们三人有谁可以领兵平叛？”花飘零开口，将事情又引到了正轨。

三人都未作答。

“都无此担当吗？”花飘零的声音微微压低，带着一股威严和压迫的气势。

“微臣愿意前往！”三人竟是齐齐出列回答。

这三人的反应还真是默契，花飘零只看那三人的动作不语。王诃见此开口道：“皇后娘娘，微臣自幼熟读书文，兵书策论不在话下，但尚缺实战经验，虽有志愿前往阵前，唯恐年青不足以服众。”

不足以服众？王诃这是在说怕武将不服，让他难以调动大军吧。说这么直白可是直接将矛头对向了武将派，不怕引起纠纷吗？

“皇后娘娘，微臣也有此愿！微臣自幼随外公演练，武艺也由外公教导，曾在军营中也体验过些许，只是文学才识不如王诃，兵书谋略也尚有欠缺，恐难以言论胜之。”李致也跟着发话了。

这两人似乎也隐隐对立……难道是要想老丞相和老将军一样？其实这两个人注定了是两个派系的人，这么做倒也附和符合情理，不过为什么她总是觉得这两个人不应该是政敌呢？这回李致说话抬起头来了，这张脸居然也让花飘零感到些许熟悉，和王诃那张脸摆在一起，这两人她确实在哪里见过。恍惚间花飘零似乎忆起鲜衣怒马、热闹非凡的大街这些场景。

“微臣比起王诃与李致两人大有不如，说微臣愿意前往是为表微臣有此为国之心，微臣愿意，但是能力尚有不足，所以此事微臣听凭圣载。”花品茗这时也开了口。

花品茗的声音打断了花飘零的神游，她瞟了一眼王诃和李致，然后开口说：“既如此……”正准备说“全凭圣载”回去和玄琪商量之后再说的，但是看到花品茗突然又想到一些事情，如果花禀业仍由花品茗进入朝廷是为了试探她的意思的话，说明花禀业起了疑心，等的有些着急了。这个时候玄琪的病情已经得到了控制，花禀业难免不会试探她然后让她下杀手。这个真的杀手她自然不会做，所以……必须要有一个正当而且合理的理由或者方式让花禀业看到和相信她现在不能对玄琪下杀手。现在正好是一个机会，一个能够和玄琪“分裂”让她没有机会再下杀手的机会。

想了想，一转眼花飘零又改了口说：“既如此，那本宫便任命李致为此次领兵统帅，抽调京畿禁卫军一万人马、铁甲军两万人马和驻西边城守军整合五万人马共八万人马前去平乱！”

京畿禁卫军直属皇上调动，是守卫皇城的军队，总人数三万，只不过这三万人马的实际掌握权却是不在玄琪手中的。因为这禁卫军本身就是守卫皇城和皇宫的军队，人数自然不多，而且因为基本不用上战场，所以多半是京城高官子弟还有达官贵族子嗣们历练的地方，组成复杂，战斗力不强，几乎各个权力派系的都有。在花飘零眼里这些人不服从管教，玄琪一时又难以真正指挥他们，禁卫军就变成了一个危险的存在了。

毕竟是守卫皇城和皇宫的，离得太近忠诚又没有办法保证，所以若是有朝一日起了叛变，只怕禁卫军会成为他人之利器。所以花飘零要借机整顿一下禁卫军，禁卫军中有花飘零安插的暗影楼的人，即使现在花飘零已经将所有大权都交给了锦儿，但是为了同一个目标，锦儿也一定会配合她的。所以这挑出来的一万人马里有要牺牲的，也有要功勋的，这也是个尺寸的把握问题。毕竟都是一些家世雄厚有背景的人，做的太狠会引起公愤。

这铁甲军是李老将军亲自训练的一支亲卫兵，素质和经验自不必说了，人数四万，以前和李老将军征战四方，李老将军回京以后这四万人马不从其他军队调遣，先皇因为李老将军和这支军队所建立的功勋，有了惜才之意，便准李老将军带着铁甲军回京，让铁甲军并入了京城禁卫军。至于当时先皇到底是真的惜才，还是碍于李老将军功高才这么做想就近掌控和监视铁甲军花飘零不得而知。

只不过这铁甲军和禁卫军并没有达成一致，说是并入，这铁甲军个个心高气傲，根本没有把禁卫军里那些混日子的高官子弟放在眼泪，禁卫军自然也跟铁甲军混不到一块儿，所以这京城里禁卫军还是禁卫军，铁甲军还是铁甲军，最后变成了两支军队轮流值守京城与皇宫。这次调用铁甲军，一是因为铁甲军战力确实是高，有铁甲军在我方伤亡便不会太大。二是因为这次她选的是李致带兵，作为李老将军的外孙，这些铁甲军由李致带领会更尽心力一些。三来这李致成为领兵统帅，未免会招致一些人不服，禁卫军不好统领，到时候去边疆抽调的守兵也不好统领，现在有铁甲军在李致才可以稳住统帅之位，毕竟阵前是绝对不能因主帅之位而起争夺的。

花飘零话说完之后，底下沉默了一瞬，毕竟这件事情按道理应该先禀告给皇上，然后由皇上颁布圣旨定夺。如今皇后在朝堂上直接颁下口谕……有些于理不合。可是大臣们又不能直接反驳，所以气氛沉顿了一下，李致微微一低头，然后便跨了一步。

“微臣领命！”李致跪答。

花飘零暗自点了下头，这李致沉稳大度，又颇有胆识，既然他敢抓住这次机会，那么日后也定有一番作为。

“王诃听令！”花飘零没等文臣武将们会因为花飘零的这个命令做出什么反应，便开口说道。

“微臣在。”王诃也跨出一步，跪下听令。

“嗯。”花飘零对他们这么听话的状态很是满意，“本宫任命你为阵前军师，辅佐李致统领大军，王诃，你可有此信心？”

“微臣定竭尽所能！”王诃看了一眼身旁的李致回答道。

“好，那本宫要看到我军大胜还朝！”花飘零声音带着压迫冲着王诃和李致二人而去。

“定不辱使命！”李致和王诃二人齐答。

“可是皇后娘娘，这禁卫军历来只守皇城，抽调禁卫军只怕不合理，有铁甲军……”一武将犹豫着说道，旁边一人稍稍扯了一把他的袖子，这武将才住口。

满朝文武虽有疑惑，但是此时没有一人提出反对意见，对刚才那武将的话也置若罔闻。

这些人……果然大部分都是成了精的，这里面的利害关系哪里是三言两语说得尽的，更何况有些事情更加不是能拿出来讨论的。只要最后的结果让大家都满意就好了，现如今文臣和武将这两派的人都放进了军队，谁能取得更大的功绩就看各人的本事了，既然这平衡没有打破花飘零也就不操那么多的心了。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麻烦的抽调，而不直接收回禁卫军，就让铁甲军出阵。毕竟禁卫军背后的人都不好惹，可是这确实是一次难得的能够整顿禁卫军的机会，而且有禁卫军在王诃也才有说话的地方，王诃是老丞相之孙，禁卫军是京城高官贵族子弟，老丞相是此派人之首，所以禁卫军定能听从王诃的话，在铁甲军的压力下，禁卫军也只有依附王诃才有活路，这禁卫军就是给王诃用来平衡这军队内部势力的。不然都是铁甲军，王诃的话定然是不被放在眼里的，到时候难免又是一番争执，军队分裂内乱，这并不是花飘零想看到的。

到这里事情也差不多来了，花飘零便说道：“众爱卿还有事奏吗？”

底下没有回答的声音了，众臣瞟了一眼没有被做任何安排的花品茗，没有说话。李公公适时出列，一甩拂尘高声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见再无人回答，便高声吟唱似的道：“退朝！”

“恭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众臣齐齐跪下，老丞相和李老将军弯腰拱手恭送花飘零离开。老丞相和李老将军都是三朝元老有见帝不拜之权，花飘零瞟了一眼朝堂上越发沉默难测的老丞相和李老将军二人一眼，便在这恭送声中站起身来，转身之际，往底下瞟去一眼，花品茗也在那众臣低头之际往上看了一眼，他似乎是知道花飘零在看他一般，丝毫不介意在朝堂上受到的冷落，对她微微一笑。花飘零立刻收回目光，转身离去。

不是想要这么对他，只是朝政之事需小心万分，她不知在朝堂之上该怎么去对待他。她和他之间本就是一团乱麻，现在更添几分危险。如今这局面更是亲近不得疏离不得……算不算是自作自受呢？花飘零在心里嘲讽了自己一句，然后整理了一下心情随着仪仗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