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河东冯氏
河东驿站。
“你说什么？常德码头被炸了——”里屋里响起东翎湛冷然的声线，冷意中带着难掩的怒气。
“下官今晨刚得到的消息，”河东郡郡首童征远垂着眸子，“昨日日落之前，常德码头有一艘运载丝绸的商船被查出藏有炮弹，常德府即刻封锁码头，谁知近岸的几艘船突然之间便——炸开了。”
墨子卿眸色冷凝，一字一句问：“伤亡情况如何？”
“常德府兵，牺牲近百名。”
东翎湛与墨子卿齐齐一默，童征远抬眸看他们，一见两人阴黯的神色，发出微不可闻的一声轻叹。
“常德那边已经下了严令，正全州大肆缉查凶犯，目前已经排查了当日码头上剩下的所有人，都说没有见过那几艘商船附近有可疑之人，至于那些已经进入了黔州地界抑或是······”
“行恶之人，噬不见齿；豺狐之心，狡兔三窟；”墨子卿忽地面色冷然的打断他，“那些人哪里可能留在那儿待人去抓，常德那边最后只会空手而归！”
闻言，童征远一顿，想了想才问：“那是否要和常德府那头递了消息？”
东翎湛眸色一闪，想了想，却问：“童大人，河东郡全郡稽查的消息传下去了吗？”
童征远俯首：“从今晨蓝衣人离开驿站之前，稽查的命令就已下达到各县。”
东翎湛低低“嗯”的一声，轻微一挥手道：“那好，这里没什么事了，童大人你先下去吧。”
童征远微一愣，下意识抬眸去看墨子卿，谁知墨子棋却撇开眸子望向窗外，童征远想了想之后，躬身一礼：“那下官就先告退了，若是九皇子殿下有什么事情吩咐，河东郡郡首府随时待命。”
“嗯，有劳了。”
童征远慢慢地退了出去，待他走远，墨子卿这才由窗外慢吞吞地收回视线，却听东翎湛温润的声线自身侧悠悠传来：“你觉得，是南锦凌还是西楚连蓉？”
墨子卿步至窗前，眸色半暗半明，道：“据我收到的线报，西楚国这一次在黔淮运河的各个主要码头，都准备了几艘与褚家运载白磷的商船一模一样的船只，西楚氏早就做好了要偷天换日的准备，昨日在黔州码头，裴大人也找到了三艘运载丝绸的商船，与褚家的商船一模一样。”
窗外庭院寂静，有夏蝉不时低鸣，眼前树枝黯哑，偶见飞鸟惊掠而过，东翎湛往前几步，立于墨子卿身旁，“你怀疑，常德码头那几艘爆炸的商船是西楚氏的？”
墨子卿的目光隐于阴影处，慢慢的，眸色浮上几分阴沉，半晌才缓缓道：“西楚国确实很有可能从中做了手脚，但是，从刚才西楚连蓉口中提到了南锦凌开始，我就怀疑这些事，可能没那么简单了。”
东翎湛目光中似是闪过一丝什么，沉声道：“那么今日那第二波人手，极有可能就是南锦凌那边的人，他来黔州的目的应该和西楚连蓉是一样的。”
墨子卿低低“嗯”了一声，目光缓缓由窗外收回，移向东翎湛包扎紧实的右手手掌，重重的一落之后，清澈的眸中掠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异样，默了半晌，低声开口：“让九殿下受伤，下官实在抱歉。”
东翎湛手心微一抬，淡淡瞥了一眼，若无其事地轻笑，道：“不碍事，不过是点皮外伤罢了。”
“下官奉旨保护九殿下，”墨子卿语气低缓，目光慢慢上移，落到东翎湛清俊的侧脸，“今日让九殿下为救下官受伤，确实是下官的疏忽。”
闻言，东翎湛眸中极快地掠过一丝隐晦，薄唇抿了抿，即刻侧身用晶亮的眸子定定地盯着墨子卿，一字一句坚定道：“子卿，我曾经说过，我们是朋友，所以我们之间不用说这些，还有——你可以叫我容熹！不要一直叫我九殿下！”
墨子卿微一怔，半晌，目光近乎微滞的看着那个在人前一向俊雅浅笑的俊美男子，几乎可以说是微忿地盯着自己，待回神，墨子卿秀气的眉倏时一挑，笑道：“嗯，以后私底下我会叫九殿下，嗯——容熹，不过在人前，下官可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东翎湛眸色微缓，刚一满意地点头，却见墨子卿此刻正目不转睛的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雪亮的漂亮眸子眨巴的闪着，眸中赤裸裸写着大大的“探究”二字，东翎湛下意识便侧开脸，白皙的俊颜一下子染上三分薄红，俄而，俊颜极快地恢复平静。
墨子卿狐疑地瞅了他半晌，墨子卿楞愣地瞅了他半晌之后，才狐疑的撇开视线，：“西楚连蓉的蓝衣卫眼下应该还在河东郡城之内，他们身上有一香追引，只有不出意外应是很快就会被找到。”
一语落地，窗外突然传来极轻微“咔”地一声轻响，墨子卿美眸微一眯，回眸看东翎湛。
东翎湛面色不变。
窗外有人低低道：“九殿下，西楚蓝衣卫一直在郡城之内的世家宅院四处转移，要不要属下们出手拦住他们?”
东翎湛眼中掠过一抹异样，幽幽道：“他们刚才离开时，直奔的第一个方向是前往哪里?”
窗外人直截答：“似乎是童氏家族。”
“童家?”东翎湛低低重复了一声，面上神情难测，墨子卿顿时蹙眉，“童家绝无可能与蓝衣卫有牵扯，童郡首我们也可以信任，九殿下尽管放心。”
东翎湛垂眸沉吟，犹豫道：“童氏家主，童曜，是墨者？”
“对，”墨子卿给予肯定答复，“童征远也是童家中人，童家上下秉性忠诚，绝不可能会是西楚国的细作。”
“嗯,那就还有一个可能——我们的人被西楚连蓉发现，蓝衣卫眼下极有可能是带着我们的人在郡城瞎逛，想要将我们引到错误的方向上，”东翎湛点点头，接着问窗外人：“嗯，童家周围可还有别家的宅院?”
窗外人似乎会想了一下，“最近的宅院，大抵是冯氏。”
“黔州新贵——冯家，五年前还只是个不甚起眼的家族，后来因为偶然发现黔州一处地下银矿，冯家家主冯昶中将之上交朝廷，受到皇帝陛下重赏······”墨子卿眯着清眸，听着东翎湛侃侃而谈，半晌道：“看来，我们得去好好去查查这冯家的底细了。”
“冯家分三房，家族争斗向来激烈，大房二房势均力敌，三房势力最弱，与其他两房几乎毫无一争之力，而如今的冯氏家主——冯昶中，年近四十，却是冯氏三房嫡子，听说他的父亲去世得早，在冯家里头，孤儿寡母的受尽欺凌，而在五年前冯昶中突然之间便接替了冯氏家主之位，而在争夺家主之位时，冯家前任家主忽然去世，冯家大房几个儿子全部死绝，二房也近乎断嗣······”
墨子卿顿时秀眉紧皱，这冯氏这淌水还真是······
东翎湛稍微一停，眸中掠过一抹异色，接着道：“然而，稀奇的是，在之前，冯家三房嫡子冯昶中在外并无任何消息，后来有消息称冯昶中是从小有疾，后来得一名医出手相救，娶妻生子后又身体康健，才加入冯氏家主之位的斗争，历经五年，才一举成为河东冯氏家族的一家之主。”
一个出自势力最弱的三房嫡子，却在家族大争之中，如黑马一般的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当中，而在整个过程之中，斗倒了长辈，搞死了大房，弄残了二房，最终控制了整个家族，此人不得不说······实在是不容小觑！
墨子卿沉吟了片刻，问：“冯昶中自小都没有离开过冯家吗？”
“据说，冯昶中一直以来都在河东城外的别院休养，似乎是极少回冯家，嗯······不过，在冯昶中继任家主之位后，似乎有人质疑过他的出身，后来都被直接灭了口，连同从小伺候他的下人，都无法幸免。”
“事出反常必有妖，看来冯昶中的身份······确实有古怪，好一个西楚氏······”墨子卿冷冷一笑。
若真是如此······那当真是好手段！五年埋一枚棋子，殷勤献一处银矿，千里抬一姓大族，私下蓄一族力量，步步渗入黔州这个在东陵国地位特殊的一大州，却不知道除了冯氏以外，东陵之内还有多少个“冯昶中”······
东翎湛蹙着眉想了想，旋即抬步移至书案前，提笔在宣纸上写了些什么，之后又沉吟了半晌，才沉声开口：“子卿，你还记不记得，上次左丘家主曾提到过，褚睢似乎和尹家嫡子在私下有过会面······”
“嗯，难道你怀疑尹家？”
东翎湛眸色一深，“ 仅仅只是预感而已，尹氏家族这些年来行事似乎诡异，和冯家一直以来却都有生意上的合作，而尹氏家主，除了每年有几次在尹家人前出现外，其余公开场合极少露过脸······”
“确实有些古怪，”墨子卿美眸一眯，“若是连黔州尹氏都是西楚国的密探，那对于我们来说将会是一个大麻烦，毕竟黔州尹家可堪称庞然大物，黔州大族的实力就摆在那里······”顿了顿，沉吟片刻，语气陡然一拐，“若冯昶中真是西楚细作，咱们再探尹氏也不迟！西楚连蓉应该还会和冯家联系，我们眼下要做的，就是死盯着冯氏！”
东翎湛凤眸掠过一丝复杂，思忖了一下，道：“确实是要紧盯着冯氏，不过这件事我觉得，我们······”
“现在就亲自去！”墨子卿直截地接道。
窗外夏蝉忽地一阵长鸣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