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围山
自从胡雪岩走了以后，道场县这每天都不升堂审案了，这年头战乱纷飞的，有点啥矛盾直接自己私下里就解决了，也没人来衙门鸣冤敲鼓。
他每天就站在县衙门口，等着胡雪岩。
他以为胡雪岩去湖州，是去筹备饷银了。毕竟现在杭州藩司协饷安徽、湖南、江苏三省，藩库里面的银子可能很不够。而胡雪岩在湖州的势力那是很了不得的。别说湖州生丝生意现在全在胡雪岩一个人手里操办，就是湖州的钱庄，也都唯阜康钱庄马首是瞻。胡雪岩只要稍微动动小拇指，这两千七百人三个月的军饷，还不是手到擒来。
但是盼星星盼月亮，胡雪岩出现在县衙门口的时候，道场县县令却没有看到想象中的银车，反而看到了三百个全副武装的士兵。
县令吓了一跳，等胡雪岩下了车，赶忙迎上去问道：“胡大人，你带这些人过来是要找谁的麻烦啊？”
胡雪岩一笑：“当然是找跷脚长根的麻烦。”
县令一愣，想着胡雪岩不是已经把他们收编招安了吗？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于是问道：“找跷脚长根的麻烦？”
胡雪岩点了点头。
县令听清楚之后，看了看列成三队的人马，想着跷脚长根可不是几个小毛贼，而是占山为王的大土匪，就这么三百个人能够打得过跷脚长根？难以置信地他又问了一次：“找跷脚长根的麻烦？”
胡雪岩不再搭理她，回头挥了挥手：“你们赶紧去吧！”
一声令下，这三百人往山上走去。
县令睁大了眼睛：“这就去打了？”
胡雪岩说道：“你们县里准备好伙食，每天中午自然有人来找你领粮食，你把做好的食物给他们送过去就是。这消息一定要保密，知道吗？”
县令麻木地点了点头。
……
胡雪岩回到道场县的第二天，负责给三百藏匿在山中的清军配送给养的人就前来会见了胡雪岩。
“胡大人，稽将军猜的一点不错，那些人果然走了山阴那条小路。总共有一百人，带上领头的独眼范麻亮，一共是一百零一个人。外带两车的兵刃，一车的洋枪。”
胡雪岩点了点头：“好，干得好！有伤亡吗？”
“没有，这帮土匪装作百姓的模样，把兵器都装在车里，遇见我们的时候他们赤手空拳，我们捡了个便宜，不费一兵一卒就把他们都给拿下了。”
胡雪岩一拍手，说道：“好，稽兄果然料事如神！下一步已经开始了吗？”
“队长留了两小队弟兄看守着这那土匪，剩下的都跟着队长‘围山’了。”
……
道场县知县远远看着胡雪岩在会馆里跟那士兵嘀嘀咕咕，心里面十分的郁闷。既然要打山寨，怎么我也没听见动静啊？
不过这一天从杭州运来的饷银也到了，随同饷银一起送到道场县的还有两千七百套清军绿营军的军装。胡雪岩随着报信的士兵走出县衙，看了看马车上的军装和饷银，对道场县县令说道：“这些银子你先收好，叫人拉上这些衣服跟我走一趟。我要再去会会咱们跷脚长根。”
胡雪岩此时心里也有些打鼓，不知道稽鹤翁的计策到底管不管用，要是万一惹怒了冯长水，那帮毛贼把自己扣留在山寨，那可就不好了。
但是眼下浙江正是多事之秋，胡雪岩能帮王有龄一点就是一点，也顾不得自己的安慰了，转头对刘不才说道：“今天又轮到你大展神威了！”
刘不才有些兴奋地说道：“还是打一万两的吗？打麻将还是推九牌？”
道场县县令听到刘不才这话，吓了一跳，张口就是一万两，我的乖乖，我这整个县一年的税收也不够一万两啊，这还是打麻将吗？
胡雪岩没好气地说道：“想的你美，我倒是出得起钱，但是那帮山贼也得跟我对得上场才行啊。”
刘不才嘿嘿一笑，不再说话。
……
自从早上独眼龙带着一百多号弟兄走了以后，冯长水的右眼皮就一直跳。左吉右凶，冯长水心里一直担心着，害怕出意外。但是想着独眼龙和弟兄们都没有亮明兵器，穿着也都是老百姓服装，应该不会被发现吧。想到这里他又有些后悔了，这年头即便是逃难，也没有一百个人一起逃的，他觉得应该让独眼龙带上三四十个弟兄就行，这么多人一起走，还是不太稳妥。心里十分着急，他就想着赌两把散散心。
可是人心情越急躁，手气反而越不好。连着输了好几把，冯长水翘着的腿一下子弹起来，把牌桌蹬翻在地，麻将咕噜噜滚了一地。与冯长水对手打麻将的山寨弟兄们一个个吓得战战兢兢，站到一边不敢说话。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个小厮冲进来，说道：“报！当家的，咱们的探子发现山下有大量的清军出没。极有可能是朝廷派人来围剿我们了！”
冯长水闻言怒喝道：“不可能！我才刚刚和胡雪岩达成协议，朝廷怎么可能派人来！”
那小厮不敢顶撞正在怒气上的冯长水，支支吾吾说道：“树林里烟尘四起，而石木之后掩映着不少穿着军服的清军。看样子还不是普通的绿营军，而是湖州稽将军亲自操练的团练，手里都那这洋枪。兄弟们数了数，光看得见的洋枪就有一百多把，树林里藏着的可能还有。我们也是猜的，不敢确定是不是清军真的要围剿咱们。”
冯长水闻言一愣：“好啊！我本想着哄骗胡雪岩，没想到反而上了胡雪岩的当！姜还是老的辣，胡雪岩能在江南混出这么大的名头，真不是盖的！我以为我骗了他，没想到他骗了我！让我误以为他真的会给我报饷银等着收编我们。但他实际上也是麻木了我，乘着我们兄弟转移，派兵来围剿！幸亏我只让独眼带走一百弟兄，要不然我拿什么跟这些团练打！”
胖子站出来，有些担忧地说道：“当家的，我们当真要和稽鹤翁的团练军打？”
稽鹤翁的团练因为训练有素，而且在胡雪岩的帮助下清一色的洋枪洋炮，战斗力可比洋人的洋枪队，不光在湖州素有威名，在整个浙江都是出过大风头的。那长毛里面的“忠王”李秀成先是三河大捷，紧接着又是二破江北大营，转战山东横行无阻，就是左宗棠的楚君碰到也得退避三舍不敢撄其锋芒，却在湖州北部被稽鹤翁的湖州团练加上胡雪岩高价请来的洋枪队联合阻击，两个月攻湖州而不下，转战常州，这事情咸丰皇帝都亲自嘉奖过稽鹤翁！
冯长水一听到稽鹤翁的名头，顿时有些头大。一屁股做下去，二郎腿也瞧不起来了，喃喃说道：“现在还能怎么办？”
那胖子说道：“当家的，实在不行诏安吧！要不然兄弟们可都要完了！”
冯长水说道：“现在就是想诏安也没有机会了！那胡雪岩竟然直接跟我玩阴的！”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有人喊道：“浙江省海运办特使兼湖州团练督察胡大人到！”
冯长水猛地站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