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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战潼关之1.三十头牛

作者:大牧之野 | 发布时间 | 2016-12-20 | 字数:7686

第六章 战潼关

1.三十头牛

刘文静躺在大帐里闷闷不乐,大脑门上的皱纹如同天空的阴云一层层叠上去,胡子乱糟糟歪到一边,全然没有秦王所提倡的军中威仪。

自从把突厥骠骑引到潼关附近,从都尉南城到北城,转战了好几个地方,康鞘利就是按兵不动,简直把战场当成了参观场。唐军与隋左骁骑卫大将军屈突通在南城大战,康鞘利不仅不参战,到战事激烈处竟在一旁列马观战,指指点点,简直把自己当成是走马观花的游客了。战后,刘文静破口大骂,康鞘利却笑而不答。此前,唐王李渊当众夸奖了刘文静,说他居功至伟,不光与东突厥签订了双方修好的章程,还带来了一众骠骑和一千匹战马,开国之后要重重记上一笔功劳。

秦王李世民则把自己起家的王府精锐卫队改编成“定安军”,差不多三万人,加上突厥骑兵,交给刘文静统领,屯兵潼关并相机夺之。现在倒好,突厥兵不仅不帮忙,简直快成包袱了。现在的帐前会议上,定安军将领们看也不看康鞘利,明摆着是给刘文静看的——仗打得紧,而这帮看热闹的突厥人可以没有。眼下,屈突通亲率骁果兵五万,隔河相望,摆出了决一死战的架势。刘文静焉能不知此乃立国之最后一战,打得好官爵亨通,打不好必屈居于裴寂之下,难啊。

想起战场上的对手屈突通,刘文静半是钦佩半是骂他糊涂。钦佩的是他以一人之力扛起了暴隋的破败江山,无愧于鲜卑人的血性,铁骨铮铮,决不降唐。骂他糊涂,是笑话他的愚忠,老骨头又臭又硬,那暴君杨广有什么好的,让他如此顽冥不化。识时务者当顺天而应时,屈突通显然不识时务。

刘文静走出大帐,开始每天的例行巡视,多跑、多看、多问,调动起大唐军队战力的每一个细胞,这是他的治军之策。唐军驻扎于北城地势平坦之处,背靠小山包,左中右三栅呈品字形列阵,居中的“定安军”前突迎敌,两翼策应。这是刘文静精心摆出的阵型,两军已相持数天了。

潼河一条很小的支流隔开两军,河水极浅。左翼一栅,右卫将军胡景壮正在指挥加固营前尖杈木排,看到司马大人到来,上前迎接。

“司马大人,末将看营前木桩不结实,正在加固。”

刘文静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对于正确的做法,他从不多言。

唐军士兵看到主帅前来,干得更加起劲,不少人脱掉铠甲,光着膀子,浑身泥土,刘文静看到这些如同孩子般的士兵们立刻笑容满面。兵在精不在多,唐王起兵以来势如破竹,所向披靡,靠得就是这些打起仗来从不退缩,敢于力战的士兵们。而李渊和李世民对于士兵从来是爱护有加,他们深知,多给一口饭可以让人来当兵,多说一句好话可以叫当兵的归心,而多做一件好事则可以叫当兵的卖命。

对于胡景壮的左翼,刘文静放心,转了一圈走了。他不放心的是右翼一栅,尧骑将军董开元。他出身裴寂的府丁,武艺超群,统军有方,被裴寂推荐从军,屡立战功。他表面上恭敬,实则不把刘文静放在眼里。刘文静也不好说什么。好在董开元明白战场非儿戏,每次打仗狠命冲锋,那架势,分明告诉刘文静他董开元不是好惹的。不过刘文静喜欢他这样,不服气不要紧,能打仗就行。

董开元部士气高涨,军队分小股操练,董开元策马观战,看到刘文静过来,赶快上前施礼,“司马大人,我军正在操练破袭敌阵战术,请大人示下。”刘文静笑眯眯地夸奖了几句。董开元喜欢冲锋破阵,不喜欢固守一地,对于刘文静的守而不战,他和他的士兵们一肚子不满,刘文静对此心知肚明却不点破。装糊涂也是刘文静的一大风格。

回到中军,刘文静到高处看天象。懂阴阳破昏晓,知天命行人事,乃是司马大人秉承的国士风格。九月底的天仍有一点闷热,南边的商岭上空雾气加重,刘文静抓了一把泥土嗅了嗅,拍拍手,吩咐道,“来呀,传令:中军后移千米,营前加装两道木排,后挖加宽加深壕沟两道,壕沟内插上木刺。传令左右两翼防敌偷袭。”

一会,副将马一鸣急匆匆跑来,“大人,中军为何后移至山前低洼处,一旦敌军袭来,我军要从低洼的地方冲向高处,此乃兵法大忌。”

刘文静斜了一眼马一鸣,“什么叫兵法大忌?打起仗来,你费劲,敌军就不费劲啦?这个小山包包倒是高点,你敢把中军全都布置上去吗,敌军优势兵力一旦合围,困也困死你了。马将军,水无常势,兵无常形嘛,你按照我说的做就行啦,注意,帐篷底部一律抬高半米。”

马一鸣答应着转身欲走,刘文静叫住他,“你先去山后突厥兵驻地,把康鞘利叫来,我有话跟他说。”

不一会,康鞘利骑马到来,问道,“司马大人找我有事?”

刘文静叹了口气说道,“康将军,找你来是跟你商量一件事,最近军中粮草吃紧,筹集困难,我节制的三军已开始降低伙食标准了。现在与敌相持,从长计议,供应你们的每天十头牛减少到五头,你的士兵多吃点干粮少吃点肉吧。”

康鞘利大怒,“刘文静,你应该不是开玩笑吧!你知道我们吃肉不吃粮食。大战在即,你却降低我军的伙食供应,吃好饭打起仗来才有力气,不然,谁还能替你们去冲锋陷阵!” 他恼怒地用脚猛踹面前的土堆。

刘文静叹了一口气,“是啊,康将军,我也不想这么办,问题是再不降低你军的伙食,我都没有办法驱动我这三军了。我的士兵看到你们每天吃肉喝奶,却站在一边不参战,而他们只能吃干粮和少量肉食,还要去拼命,他们心里不平衡呀。”

“谁说我们不参战了?我们加入你们的队伍,列队于阵前,隋军就不敢大胆上前!”康鞘利咬着牙说道。

“开始的确如此。现在隋军已经明白你们压根没有打仗的意思,向我军发动冲锋时已经忽略了你们的存在了。”刘文静不紧不慢地说道。

“难道你就不怕我翻脸?” 康鞘利逼近刘文静,用威慑的眼光盯着刘文静。

“我怕你翻脸?!你不会这么想吧,康将军,怎么个翻脸法,帮助敌军打我们?现在我有什么可害怕的,我家唐王数十万兵马剑指长安,天下大势已定。隋军主力只剩对面这么一点点,拿下他们是指日可待。而我大唐军队战力之强悍,你应该能清楚吧,每次打仗,你都亲临观战并且记下我们是如何作战的,你心里十分清楚这场战争谁是最后的胜利者。如果我们不是胜利者,现在你也不会站在这里跟我讨价还价!还有,如果你就此撤走军队,就跟走亲戚一样,带着东西来啥也没有带回去,你将如何面对你家可汗,如何向金山牙庭交差,想想吧!”

刘文静狂喊一通,唾沫星子喷了康鞘利一脸。刘文静说的是实情,但是他心里明白,李渊和李世民那里是一兵一卒也派不过来了,解决屈突通,必须要靠自己,必须要把这帮突厥人的战斗力动员起来。

康鞘利哑口无言,他明白刘文静的愤怒从何而来。他的气势瞬间低了下去,低声说道,“我已经做好部署,为决战做准备。我突厥骑兵善于强力奔袭,两队对垒的战法不适用于我们,司马大人应充分考虑,如何把我军的长处发挥到极致,这样才能对整个战役起到关键作用。”

刘文静看到康鞘利服软了,立时面带微笑,拍着康鞘利的肩膀说道,“康将军此言极是,我已经充分考虑到这一点,不日将有军前会议再作部署。至于牛肉的事情,你也不必担心,回去跟你的士兵说,现在暂时紧张,我已派人到长安与秦王军中催促粮草,几日内会予以缓解,这两天先多吃点大饼,我们的关中大饼加花椒咸菜也是很有味道的嘛。欠你们牛肉到时候一并补上,一并补上。”

康鞘利不再废话,他不喜欢刘文静。转身欲走,刘文静叫住了他,“再有,康将军,我得到可靠情报,屈突通有可能从你军驻扎处发动偷袭,考虑到你军不善于防御,我把中军一栅后撤,你军移防至原中军驻地,居于我三军中心。如遇敌军偷袭,唐军先行防御,你军居中准备,时机成熟则杀他个出其不意,将军意下如何啊?”

康鞘利观察了一下唐军布防位置,刘文静说得不错,此处确是中心位置,从哪个地方攻来都不会腹背受敌,点头答应道,“好,就按照司马大人命令的移防,待中军撤走后我军立即换防。”这才告辞回营。

刘文静看着康鞘利的背影,长舒了一口气,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他信步走到河边,看着并不湍急的河流,吟道:“哎,满眼波涛,一心惆怅,道古论今,有谁可诉衷肠?”

过了几天,眼见天气闷热,突厥士兵啃了好几天干饼子,每人每天只能吃一点牛肉,骂骂咧咧,怨声载道,与驻扎在左右两栅的唐军不断发生摩擦,告状告到刘文静那里,刘文静好言抚慰,两边各自相劝,息事宁人。

这一日傍晚,刘文静突然安排人给康鞘利送去了三十头牛,还有数坛烈酒,说是秦王特意送来的,望大家好好享用。突厥士兵一阵欢呼,马上架起大锅,现场宰杀,生火炖肉,没有人再愿意啃干饼,不管多晚,都要吃上这牛肉喝上这好酒。牛肉炖熟需要好一段时间,士兵们三三两两围坐在一起,且歌且舞,自娱自乐,等着开饭。

月上三竿,牛肉汤已经散发出诱人的香味,酒杯也已经蘸满,士兵们各人取出短刀准备割肉开吃。河对岸突然发出震天的响声,还没等反应过来,一块块礌石从隋军的抛石机抛出,有的恰好砸进大锅里,滚烫的牛肉汤四处飞溅,没有被宰杀的牛惨叫着四散奔跑,站在锅边的士兵有的被砸伤,有的被烫伤,满地打滚。

屈突通发动了夜袭。一波隋军高呼着冲上来,率先与所居中军的突厥骑兵位置接战。

康鞘利来不及穿戴整齐,提刀上马,冲出大帐,喊道:“不要慌乱!各队保持建制队形,听我命令,准备出击!”

两千骠骑不愧是牙庭的精锐之师,短暂混乱后,冒着礌石箭雨,迅速摆好队形,五百弓箭手、抛石手列队在前,其他队伍在后,人人咬牙切齿,狠隋军无耻偷袭,连吃顿肉的机会也不给,无论如何也得好好教训他们。转瞬间,冲击的隋军已经涌来,康鞘利挥刀大呼,“发!”弓箭手发射出的箭向敌军飞去,顿时死伤一片,接着,又是一片飞箭发出,连续三波,隋军前锋部队冲击速度慢下来。康鞘利挥刀向前,“出!”投石手每人挥舞着一只长绳皮袋,策马疾奔,距离隋军几十米处,几百枚数斤重的卵石抛击到敌军冲击队伍中,被砸中的敌军士兵纷纷坠马。康鞘利挥刀大呼,“杀!”率领中军卫队率先冲出,两翼跟上,呈“雁”形排列杀向隋军。对面隋军将领是代王杨宁的外甥褚延博,从未经历过如此快速的冲刺,在冲锋中来不及指挥军队布阵迎击,已经被康鞘利砍中,坠于马下。突厥骠骑衔枚突进,象一根铁钉插进了隋军中心,隋军看到主将落马,军心动摇,抵挡不住,返身溃退。

而左右两栅唐军也与隋军交上了手,胡景壮部和董开元部事先已经得到刘文静通报,并不慌张,胡景壮据守大营与隋军开战,而董开元索性率军冲出大营,与隋军对攻。火光冲天,箭矢如雨,隋军的步战车一排排冲来,骑兵轮番发动汹涌的攻击。胡景壮营前的木排已经被破掉,营栅也已被烧掉,正且战且退。董开元则陷入敌阵不能突围,死战不退。

打退隋军一波攻击后,康鞘利勒住缰绳,让队伍停止冲击。这种情况下,无论如何不能继续冲击,否则将陷入重围,两千骑兵再勇敢,也不是数万敌军的对手。康鞘利下令撤退,不待隋军反应,突厥士兵已然后撤。这个时候,康鞘利才看清楚刘文静的中军赫然列于自己部队的后方,他明白了刘文静让自己部队换防的意图。恼怒之下,他指着刘文静的中军大骂。

骂归骂,还得先撤退。康鞘利指挥部队斜插到胡景壮部左侧,击退一部隋军,与胡景壮会合,撤回到刘文静中军右翼,形成犄角之势,等待隋军的第二波攻势。

康鞘利和胡景壮策马到刘文静的中军大帐,看到康鞘利怒气冲冲而来,刘文静迎上前双手拍掌,“哎呀,今日果真见到我金山牙庭精锐骠骑的厉害,如平地而起的旋风,在数万敌军中如入无人之境,斩杀先锋,杀敌无数,令敌丧胆,着实厉害呀,厉害!”

康鞘利怒视刘文静,“刘文静,你忒也无耻,竟用计谋算计我突厥勇士,让我正面迎敌,今天我死了足足有一百多精兵啊。”

刘文静正色道,“今日屈突通出动了全部兵力正面突击,我也没有想到啊。康将军,此时无暇讨论细节,现在你赶快整顿队伍,补充弓箭武器,我派出副将刘敢与你同行,从山后折返向南,全速前进,到隋军身后,等我的军令,立即投入战斗,别的不要,直取屈突通中军。康将军,成败在此一战,如误军机,别怪刘某人不客气,当即军法处置!”刘文静杀气腾腾,眼神闪着寒光。

康鞘利被震住了,他明白此战乃是决战,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他凛然说道,“听你的部署,我军立刻出发,就让司马大人看看我突厥勇士的威猛!”转身与刘敢率队疾驰而去。

屈突通策马立于中军高地观战,心下十分钦佩唐军强悍的战斗力,守则坚不可摧,攻则锐不可当,退则井然有序,以团、营为单位分单元作战,又能互为犄角,听从主帅指挥,不断变换阵法,战法精良,在人数少于隋军的情况下仍能取得局部优势,久战不退。特别是中军冲来的突厥骑兵,如旋风般的攻击速度,令他难以置信。怪不得李渊不惜代价与突厥人谈判,引进突厥骑兵参战。可惜啊,皇上当初也曾与启民大汗定下盟约,但是合作的好日子不长,双方都不信任对方,终成仇敌。要是突厥骠骑站在自己这边,屈突通自信李渊不是对手。

屈突通看到,在数平方公里的战场上,自己的部队发动了一波又一波的冲锋,一片片士兵倒下去,有的士兵退缩了,立即被统兵将领斩杀,他心里一阵阵疼痛,战争的残酷让他这个主帅感到悲伤。他明白,当下士兵们已经不是为了衰落的王朝而战,而是为了自己这个主帅而战,为了自己坚持的那份忠诚而战。而这份忠诚,面对大隋这个即将倾倒的大厦,又有什么意义呢。一将功成万骨枯,万千将士为我送命,我屈突通功在何处呢?想多了无用,也只能是把今晚的偷袭打成决战了,决战的胜利就是全军的功劳啊。再不战,过几天暴雨将至,河水暴涨,渡河也成为难题,旷日持久的相持只会给自己带来腹背受敌的局面,那时想要决战也来不及了。

唐军左翼一栅已经被完全包围,主将董开元率亲兵卫队围成一个小圈,拼死抵抗,隋军连续三个将领上前挑战,都被他斩于马下。最后,隋军不再与之单挑,而是团团围住唐军,数支弓箭对着董开元,喊话劝降。好一个董开元,浑身鲜血,举刀相向,如天神般威风凛凛,誓不投降。

屈突通下令,不准放箭,他打马过去,亲自对董开元喊话,“是董开元将军吗?”

董开元横刀立于马上,声音洪亮回答道,“在下大唐尧骑将军董开元,你就是屈突通?”

“鄙人屈突通。开元将军,我与你的老东家裴寂也算是老朋友了。如今,你们跟随李渊起兵反叛,深负圣上厚爱,于民于国皆为憾事。今夜决战,刘文静已大败于我,不日我将发兵长安,剿灭李渊、李世民反贼,你不如趁早离开唐军,跟随我为国家和朝廷而战,可立下中兴之不朽功勋,得万代敬仰。”

“屈突通,你真是一个老糊涂!难道你以为你真的是为国家而战,为黎民百姓而战?你是在为昏君杨广而战,为你的忠臣名分而战,为你自己的糊涂而战!我大唐起兵,唐王圣明,应天承运,百姓拥护,必将建立一个完全不同于暴隋的新朝代,兴盛我华夏民族。此时你要劝我投降,那是做梦!董开元死得其所,断不会留下万世骂名!杀!”

不等说完,董开元率领亲兵向屈突通发动冲锋,一阵箭雨之后,全部坠于马下,董开元犹自紧握钢刀,怒目圆睁。屈突通长叹一声,吩咐手下把董开元尸首抬回厚葬。

唐军探子回报刘文静,董开元将军已力战而死,几乎全军覆没。刘文静眼泪掉下,急得直拍大腿,对着满帐军官哭诉起来,“哎呀,我的董将军,呜呼,我之右翼军。景壮啊,你说说,我如何面对裴寂,他是不是以为我故意在战场上放开元将军的鸽子啊。哎呦,事先我是计划好了的呀,你们两个佯作抵挡,然后回军与我汇合,再行反攻。谁成想将军他不听我军令啊,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难受死我啦。”

“事已至此,司马大人也不必如此自责,开元将军力战而死,正好为我军争取了撤退的时间。当务之急,是要集中精力防备隋军全军冲锋,屈突通所部兵马强悍,现在我们兵力不到隋军的三分之二,能否坚持过今夜都难说。”胡景壮安慰他说,众将也纷纷上前请战,誓为董开元报仇。

刘文静眯起眼睛,咬牙切齿地说道:“我要让屈突通个老糊涂蛋烧光胡子狼狈就擒,要不是秦王嘱咐我不取他的狗命,我势必要砍下他的脑袋为董开元将军祭祀!下令,半个时辰后隋军就会发动攻击,全体抛石手进入战壕,步战车准备,其余士兵不准乱动,统统休息!”胡景壮摸了摸脑袋,司马大人这命令下得叫人摸不着头脑,他怎么知道隋军半个时辰就会发动攻击呢。

果然,约半个时辰,隋军发动了攻击。松油火把照亮夜空,在宽约千米的唐军阵地前,数百架步战车冲锋在前,骑兵冲锋在后,潮水般的步兵纵向攻击。此处地势前洼后凸,只能从正面进攻,从其他三面冲击只会成为箭靶和礌石攻击的对象,隋军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正面攻击。攻击过程极为艰难,隋军拖走已经浸泡透湿的木排,搭云梯跨过三道壕沟后填土铺路,抛石机还达不到射程,只能依靠步战车发动第一波冲锋。

眼前,唐军阵营黑漆漆、静悄悄,不见动作。屈突通已观察唐军多日,对刘文静的家底颇为清楚,唐军抛石机只有十几架,对隋军构不成致命威胁。没有想到,从高向低冲击的步战车行进不到一半便停了下来,原来低洼处已经灌满了泥汤,马匹车辆举步维艰,前行不得后退不能。屈突通大惊,马上下令弃车后撤。传令兵尚未上马,唐军阵营突然灯火通明,一片片燃烧着的“火箭”射向隋军战车,数十架唐军战车早已等候在黑暗里,没有拉车的马匹,只有四个轮子和车架,每车都有十几个弓箭手,他们稳稳地瞄准陷在泥地里的隋军战车,发射出沾满油料的飞箭,上百架隋军战车很快燃烧起来,车载士兵死伤过半,唐军营前宽阔的低洼带成为燃烧的火海,一片光明。

刘文静掐着腰哈哈大笑,对身边的人说道,“如此美妙夜景,当赋诗一首,惜屈突通老儿不懂风情。传令,所有人员进入掩体,不得出击!”他算准了屈突通会发动第二波攻击。

果然,不一会,巨大的石块带着风声呼啸而至,“咚!咚!”唐军阵地地动山摇,蜷缩在壕沟里的唐军士兵被震得心惊肉跳,他们感到自己藏身的掩体已经被砸成了跳跃的曲线,随时会折断,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大的攻击阵势。隋军在短暂调整后,巨大的抛石机终于被推进到了射程范围,屈突通没有派出骑兵和步兵冲击,而是先行用礌石攻击唐军前沿阵地,他要用重型攻击摧毁唐军的前沿阵地,打残唐军的抛石机。唐军数架抛石机被隋军轰塌,不少士兵受伤。

刘文静不听劝阻,跟士兵一样猫进壕沟,闭着眼数落到自己身边的礌石数量,数到三十,他趴到传令兵的耳朵上大声喊道:“传令,抛石机发射!给我狠狠地打!”

一直在掩体里躲着的射手们得到命令,跳出壕沟,直奔战斗阵地。唐军数十架抛石机一起启动,几乎是同时,数十个硕大的“火球”在夜空里划出一条燃烧的曲线,向隋军阵地飞去。原来,唐军的礌石事先已经涂满油脂,点燃后再行发射,虽然唐军抛石机数量少,但是这样的打法极具震撼性,刚要进行集团冲锋的隋军骑步兵目瞪口呆,看到一颗颗火球向自己飞来,马匹乱跳,队形变乱,惨叫声不绝于耳,被击中的隋军抛石机开始燃烧。

屈突通见势不妙,赶忙下令后撤。正在组织撤退间,突然,唐军停在洼地里的上百架步战车动了起来,原来唐军趁隋军慌乱的时候套上马匹发动战车,向隋军阵地猛扑而来,火光中,带头冲锋的战车上,中军副牙将图大勇站于车前,挥舞着长矛,脸色扭曲如凶神恶煞,声嘶力竭地指挥着冲锋。战车后面跟着重甲骑兵,胡景壮身先士卒,带领右翼部队杀气腾腾直奔隋军中军而来。

隋军仓促应战,右副卫将军马腾大喊,“列出阵势,保护大帅!”

屈突通并不慌乱,他下令,“传令,左右两翼黎密地所部、陈克飞所部,在回撤中形成包围,动作要快!”他准确地判断出唐军主力尚未倾巢而出,隋军可在佯装撤退的过程中,引其出营,聚而歼之。但是,唐军并未给屈突通机会,在进行了一次有效冲击并趁机毁坏掉大部分抛石机后,图大勇和胡景壮率领各自部队迅速返回了营地,唐军一片欢呼之声。

大牧之野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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