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诏个屁安

听俞武成这么一说，冯长水不说话了，脸上愤怒的表情也收敛了起来。

良久，他看向俞武成，说道：“俞师傅，我实在是有我的难处，您刚才说的也对，我们五岭山现在日子过的确实紧巴。兄弟们发的份子钱只够混自己的，养家糊口实在是不够用。大家伙儿要是齐心合力在本乡扎寨，多少还有点活路，但是一旦调开，顾不了家，绝对没有一个人能够安下心来。”

说着他转头看向胡雪岩，说道：“胡爷叔，你说不让我们去前线和长毛打仗，这话可算数？”

胡雪岩稍微一愣，心里想着，这冯长水的态度，变得也太快了吧？但是冯长水既然流露出愿意诏安的意思，胡雪岩自然也乐意，于是就点了点头。

冯长水说道：“胡爷叔要是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可是有句话说得好，‘皇帝不差饿兵’。还请胡大人一定帮忙，让朝廷发我们兄弟半年的饷，就算是安家费了。家里面不安稳，大家伙儿心也定不下来呀。胡爷叔，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是，是，冯兄弟说的在理。”胡雪岩赶忙点头说道：“不过现在四处皆有战事，朝廷的日子过得也十分紧巴，半年的饷银恐怕临时还调用不出来。我去帮忙走走关系，三个月的饷银绝对没问题，我努力帮你争取，要是能再多自然再好不过。”

俞武成这时候也说道：“好！长水，胡爷叔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要是再多争就说不过去了。”

冯长水勉强一笑，说道：“既然这样，我就听胡爷叔的劝，带着兄弟们投奔朝廷了。”

“不错，既然有了结果，这事儿就算成了。”

胡雪岩站起身子，走到冯长水身边，继续说道：“冯老弟，这边既然谈妥了，我明天就动身回杭州，官场上做事你也是知道的，来回打报告，很耗时间，恐怕得半个月才能有结果。不过既然要发饷银，我这里总的有个确切的人数，你看……”胡雪岩自然是想要一本五岭山的花名册。但是土匪的花名册，那是最宝贝的东西，一担人名漏了出去，很有可能遭到朝廷的各个阻击。毕竟兄弟们都是有老婆孩子的人，总要下山回家的。胡雪岩斟酌着用词，生害怕自己说得露骨了，惹得冯长水忌惮，让自己碰个钉子。

胡雪岩这边话没有说完，冯长水就站起身来，说道：“瘤子！去我房间把我床底下的那本‘护书’拿过来！”那叫做瘤子的小厮把花名册拿过来之后，冯长水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给胡雪岩看。

胡雪岩一看，只见上面清清楚楚地记载着几个数字：人两千七百，马三百五十，长刀三千把，洋枪五十支等等。

看到这花名册，胡雪岩心里吃了一惊，这小小的一个五岭山上，竟然有小三千人？吃惊之余，胡雪岩也免不了要怀疑这份花名册的真实性。于是胡雪岩便试探着问道：“冯兄弟倒是爽快人。不知我回到杭州之后，是不是就拿着这‘护书’送上去？”

言下之意，就是单子送上去，就是在朝廷里面备了案。一字入公门，九牛拨不转，到了当地知府巡抚点验的时候，可就是要照着花名册查实的。

胡雪岩这样试探，一是觉得冯长水态度变化太快，前一刻还在面红耳赤地和自己争论，后一刻就乖乖求和，甚至连花名册都直接交了出来。而是想看看这跷脚长根的真实态度。与朝廷公事可不是在江湖行走，做事情一定要认真谨慎，稍有疏忽让上面怪罪下来，就是要受罚的。胡雪岩想着，这冯长水要是真的有形诏安，听了自己的话自然要慎重考虑一番，至少也说明一下人数来源，否则的话胡雪岩就要怀疑这本花名册是不是事先伪造好的了。

冯长水却没有注意到胡雪岩玩味的眼神，而是直接挥手说道：“当然，直接把这本花名册送上去就行，到时候绝对不少一个人，不缺一匹马。”

胡雪岩听了这话，哈哈一笑：“我就喜欢冯兄弟这快人快语，麻利办事儿的态度。”

冯长水笑道：“信得过爷叔，自然也就没什么可顾忌的。这天色还早，胡爷叔要是不着急，我们玩两把九牌去？”

胡雪岩站直了身子，把花名册随手交给身后的随从，说道：“冯兄弟喜欢玩牌？”

俞武成看见这事这么快就说妥了，心里也十分得高兴，笑道：“你是不知道，这小子大小就爱赌博，手上花样可多着呢！跟他玩牌可得小心。”

胡雪岩笑了笑：“哦，我手底下倒也有一个人玩牌玩得不错，改天介绍给你认识认识。不过今天我就不留了，赶着下山准备准备，提早回杭州去。”

冯长水笑道：“这倒也是，胡爷叔的正事要紧。反正以后都是一家人了，随时有空随时玩。”

俞武成却露出遗憾的表情，显然觉得冯长水少了一个显露本事，交好胡雪岩的机会。但是胡雪岩既然要走，他也不能劝留。当下冯长水亲自把胡雪岩和俞武成送出了山寨。

看着胡雪岩的坐上马车，渐渐走远之后，冯长水身边的瘤子就问道：“当家的，我们真要诏安啊！”

冯长水黑着脸，吐了一口唾沫，说道：“诏安，诏个屁安，把老刘，陈广他们几个都给我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