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可怜的善良的小妖精

“然后呢，聂爸都说了什么？”等了一会儿，南卿辰没等到下文，看来非直来直往的“我问你答”了：“聂爸要等阿姨去美国后才去周游列国吗？”

小妖精又给了他一个卫生眼：“哪有可能嘛……唉呀～～好烦，好烦，好烦，烦死了烦死——”见南卿辰一副要笑不笑的模样，小妖精一股郁闷无处发，跳起来举起粉拳就“咚咚咚”往他身上招呼：“还笑，你还笑……呜～～呜～呜……”

被打的人还没觉得痛，打人的却突然哭了起来。

可怜的善良的小妖精！

南卿辰好心疼。挣扎在三位长辈的感情巨涛中，每日心情跟着剧烈起伏摆荡。不怕刀枪、不畏水火，羁绊着上一代的情孽，撕扯的却是无辜的下一代。

见女郎哭得差不多了，南卿辰去绞了把热毛巾，坐下，顺手把女郎拉到腿上拥住，再把纸巾盒递给她，然后重问一次：“聂爸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爸说……”恢复了正常，小妖精偎在熟悉的怀抱中将电话内容娓娓道来。

“爸？”琴筱深感意外地拿开手机瞪着。没错，是手机。“爸，这是越洋电话耶，你干嘛用手机？”

“呵呵，”熟悉的温暖声音越过时空传来：“这是虎哥的行动电话，说是可以国际漫游什么的，我是不懂啦，反正他拿给我用我就用了……琴筱，你还好吧？虎哥答应过我，绝不逼你提早接他位子，你可别太勉强自己呀。凡事都等念完书再说，懂吗？”

“嗯。”琴筱赶紧道：“爸，你知道吗？妈现在——”

“对了，呵呵，”聂耀夏在那头又笑道：“美国的医疗作业可够慢的。珩芝的状况明明应该尽快安排手术，结果她在那跟旅馆似的疗养院一样一样地作检查，每天像度假，人胖了，脸颊还经常红朴朴地，我都怀疑她是不是已好了呢。”

“爸，我跟你说——”

“啊，差点忘了，”聂耀夏再度打断女儿：“叫双胞胎收收心别贪玩了。房小姐给他俩安排了一家很严格的短期正式课程，没得混也没得玩。另外，”刻意的轻快消失，聂耀夏淡淡道：“胡经理已确定不是癌症只是积劳成疾，他打算好好的休息，慢悠悠地四处逛逛。你知道他邀我同行我也答应了，我等你确定来的时间就跟他出发。你决定机票了没？”

“爸！”琴筱急道：“我们——”

“琴筱，”聂耀夏抢道：“小南是个好孩子，我很喜欢他，你可别老是欺他老实捉弄人家哦。嗯～还有，小南跟我谈过，你们俩的梦想是日后种殖有机蔬果是不是？虎哥和房小姐夫妇帮你们找了好多资料，连地点都看好了，呵呵，真是一批急性子。啊——时间差不多了，我得去陪珩芝了，我们再联络，再见。”

“爸——”琴筱徒劳地瞪着手机。

把电话内容转述完毕，小妖精珠泪已落：“就像在交待后事……南卿辰～～”泪珠成串滑落：“我觉得爸不要我们了。他先放弃，他把自己自绝于外，他……我爸会不会，会不会……”

“呸呸呸！”南卿辰立刻像驱邪般挥挥手：“不管你脑袋瓜是在想什么，告诉你，聂爸都不会。而且，你以为胡经理的随行是偶然吗？”

“你是说——”

南卿辰肯定地点头：“把一家新冒出的小公司一路跟大公司抢生意，胡经理凭的可不止是蛮干。他心思细密擅长收集资料做正确分析，而且，往往抢先别人一步。小妖精，在我回来前，他在没任何旁人时——注意，没任何旁人喔，他塞给我一张纸条。只说了一句：‘这号码只我老婆知道，记下就撕掉。’我不明所以，但乖乖背下真的就撕了丢进马桶了。”

南卿辰沉思道：“当时我没想太多，现在也不知该往何处想。但胡经理的存在对现下的人、事、物，绝对是关键性的活棋。小妖精，现在没空闹情绪，要做的事太多……罗小姐安排好你和双胞胎的行程后会陪同你们一块儿走，我得留下打点公司和陪阿姨同行去美国。我们先做好份内事，好不好？”

“嗯，我去洗把脸——我得去跟罗小姐踫个头，把双胞胎一些资料给她——你不要走哟～～要陪我妈！”

“得——令！”虽然仍然闷闷不乐，至少南卿辰熟悉的小妖精已回来三分。这节骨眼，他也不能要求更多了！

南卿辰不知自己在租书店外瞪着眼前的电卷门站了多久，但他很清楚：哪怕把铁门瞪穿，乱麻依然是乱麻，想说的还是说不出囗，该做的也非做不可……

吁出口气，不管了！

掀起一旁醒目的红色【暂停营业】篆刻木板，南卿辰按下门铃。不一会儿，电卷门旁的小铁门无声地被打开，门里，那个南卿辰已不熟识的琴筱妈跟他做了个“进来”的手势——摆手、旋身，空气中浮扬起一阵南卿辰更加不熟悉的淡雅香味。

“那～小乖，你叶大哥来了。乖乖听大人话调养身子哦……呵呵，好好好，亲一个。”对着话机“波”一声，更轻柔道：“拜拜～～”

衔着盈盈笑意，女人从容优雅地放回话筒：“手术很成功。小丫头见到了哥哥姐姐才进手术室的。她不高兴妈咪没赶去——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还早，周大哥和怡如两个小时候才来接我们去机场。我来看看您还有什么事需要我办的，我可以马上去做——”南卿辰也立刻改变话题：“珩芝已清醒了？”

废话！人没醒怎么会来电话？可是南卿辰找不到什么话题来填补这两小时空档——他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新的“琴筱妈”才自然。

太可怕了！

除非丽质天生像小妖精，女人打扮前后当然会不一样，要不，满坑满谷的流行衣饰和化妆品也不会那么好赚了。他南卿辰又不是呆子，岂会弄不懂这简单道理？但，外表改变了，内在也会跟着变吗？

南卿辰觉得小妖精的欧巴桑妈妈，他一向口中的“阿姨”，里里外外都不一样了。眼前的女人……眼前的女人是二十年后的小妖精！

“听得出来麻醉已过，”弯身将报纸堆放到一旁后，女人直起身回头对南卿辰一笑：“还得意地告诉我已经放过屁了，医生护士都跟她道贺呢。”

“琴筱可放心了。”这是小妖精最大的心愿，南卿辰感同身受，笑逐颜开。

“可不是，”女人摇摇头：“这孩子偷偷存钱，就想帮我们早为么妹手术。”示意南卿辰坐下，琴筱妈坐到一旁沙发上，笑容一敛正色道：“你是为了帮琴筱达成心愿才做业务的，是不是？”

“是。”面对清灵如水的明眸，南卿辰无意隐瞒任何事：“也不是。”思索了一下：“起先，我是想帮家里由看天吃饭的耕种稻米转型为精致农业，才投入赚钱快的业务。跟琴筱相识相爱后，我决定先让她完成心愿，她再助我一臂之力。”

“两个傻孩子。”感慨的语气有着不舍与心疼。

“不会呀，”南卿辰呵笑：“为自己喜欢的人做任何事都是心甘情愿的嘛。”

“心甘情愿吗……”低吟着重覆了一遍这句话后，方水灵浅笑未敛，视线却象是穿透眼前年轻男人，投入了另一时空。

南卿辰瞧着瞧着，不由一阵莫名心慌与自责。

打从卷入聂家的“半玉认女”，“伴玉寻妻”，南卿辰身处台风眼，只顾着心上人的情绪波折，从无机会站在另一年长女主角立场去用过多大心思。偶尔泛泛掠过几丝焦虑或疑惑，也不脱“是否会影响小妖精”的自私自利。

而这人，这被他忽略的女人……是待他南卿辰如亲生子的未来泰水大人哪！即使个人私下对她“奔向”旧情有所不满，光凭她过去二十多年为了家庭和谐所做的奉献牺牲、压抑沉默，她不值得自己多费几分心多体贴几分吗？

压下愧疚，南卿辰静静打量神游他方的女人——怀着最初的敬爱，他并不多事去揣测年长女人的内心。怡如说得好——“能养育出聂琴筱这样女儿的母亲，绝非寻常人！”。阿姨的智慧早已在小妖精身上显现挥洒出三分，不论做出什么奇怪决定，她也不可能一夜间变成了巫毒蛇蝎女。

南卿辰开心的下着结论：眼前这个神情沉静优雅、外表气质高贵的女人，是我的小妖精二十年后的模样……

“阿姨，当年是什么原因使您退缩没上飞机？”

话一脱口而出，南卿辰自己都吓了一跳！ 原来，这个“疑问”已成了他血液中着了魔的执念。随着时间过去，着了魔的血，在不知不觉间未曾淡去反增浓度！

“对不起，对不起，我——”南卿辰的无措因年长女人一个手势和浅笑而中止。

“如果是虎哥或琴筱问我，”浅笑怡然中带着丝决绝：“我是装死到底，绝对不说。但是你，是你的话，我能告诉你。”

“这么说，聂爸知道？”老天，这是个啥子情况？

在这一刻南卿辰突然不想知道任何事了。

有时候，秘密代表的就是疮疤。他有什么资格掀开疮疤，让伤口再度血淋淋曝露？“阿姨，”南卿辰以从没有过的果断语气道：“阿姨，这事您当我没问。我不需要知道二十多年前的事。当下最重要！”

“每一个“当下”都是由“过去”而来。殷鉴不远。小南，我不后悔当年的决定，但我不要你和琴筱在携手前行的起点有任何小石头碍事。疑惑造成猜忌，猜忌扩大疑云，这种婚姻还能留住什么？”

女人微微摇头：“夏天因为太爱我，只听我父母请求连肚里的孩子一块儿娶走，二话不说，赶着当晚无月星稀，摸黑就带着我离了家。我回报他什么？秘密，一连串秘密。我绝不要你和琴筱间有秘密——即使是已馊了的陈年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