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难以启齿
坐在素雅的粉蓝床沿，女人拍拍身边，琴筱却把椅子拉过来坐到母亲面前。她要在说每个字时都能看清母亲神色。
在女儿坐下后，琴筱妈伸手爱怜地轻抚琴筱粉颊：“做娘的再行，也有顾不到的地方，我自许精明，却完全没瞧出你往岔处想……这些年委屈你了，琴筱。妈对不起你。”
“妈！”琴筱娇声大叫：“弄错了吧，这些年来委屈的是您呀！”
前一阵子被聂飞虎扯出的往事，属于她个人私生子的部分，这会儿瞧来却无足轻重得可笑。聂琴筱小姐目前最关心的是——上一代的三角习题该如何解？
“我？”琴筱妈吓一跳：“我有啥委屈？”再精，没个影儿的事儿，东西南北都弄不清，她也没得想象呀。
“拜托！”琴筱受不了：“被命运摆布不能天长地久的真情、背负着未婚怀了我的惶恐、逃亡、贫穷……”
“你给我慢着！”琴筱妈脸色凝重：“我就想有事发生了，看来不止是有事而是有许多事……你都知道些什么？”
“您都猜到了些什么？”琴筱迅速反问。
母女俩静静对视。
琴筱妈叹口气：“看来，这“许多”事还是“大”事，你爸居然沉得住气瞒我瞒了个滴水不漏……”一丝无奈牵扯出一个苦笑：“珩芝口中姓聂的老帅哥是聂飞虎吧？”
“爸没说？”琴筱小心应道：“我忙得睡眠时间都不够，都没来问一声——爸都跟你谈了什么？”
“你的新老板很欣赏小南和你，知道珩芝心脏有问题，他在美国有热人，愿意帮我们这点“小忙”。这事一定得有个家长随行，我得照顾双胞胎，所以他去比较好……这是你爸的说辞。有几分事实？”
“半分不假。”琴筱仍然小心应对：“只是少说了一点点。”
“哦？”琴筱妈扬扬眉：“麻烦你把这一点点补充一下。”
“妈，”琴筱直视母亲双眸：“聂飞虎是我生父，我知道了。”
“你爸也知道？”不见惊慌，女人仅只拢紧双眉：“他怎么说？”
“他能怎么说？说什么？”琴筱的心情仍在大幅摆荡中，一颗心被拉扯得已快扭曲。她怜父惜母，也无法不为生父叫屈。“南卿辰撒谎那天，是把爸载到饭店去见我生父的。那之后，一切的考量爸全只为我们——”
“他做了什么？”女人脸上血色一下褪光，语气也急促了些：“他去美国不打算回来了吗？”
“不是这回事，”拍拍母亲膝盖，琴筱小心翼翼道：“妈，不说以前，您现在有多爱您的虎哥？”
“虎哥吗？”女人脸上的血色又回来了些：“虎哥……”微微一笑：“虎哥那人呀，他是会随时间过去更出类拔萃的那种人，镇上有位老武师还说他天生好骨架，直想收他为徒呢。虎哥不止长得好，还聪明绝顶……没错，我会到死都爱他……”语气一顿，微摇头：“琴筱，你爸的打算是什么？”
琴筱看着眼前女人在霎时经由时光隧道重返少女时代，又淡化一切地脚踏实地为人妻为人母。
她聂琴筱的生命是由这女人孕育扶养的，她的母亲！琴筱为母亲的冷静务实暗地喝釆。她打算开诚布公了：“爸所有的计划都以我们孩子和您为主。去掉帮珩芝治病和双胞胎未来的教育，爸首先认真提到的就是要求南卿辰和我的继续深造。”
而老爸是如何回应的？琴筱回想着那天……
“虎哥，话说开了咱们也别避讳啥了——我有几个请求，请虎哥帮忙成全。”
“夏天，”聂飞虎严肃道：“我妻我女由你呵护了二十多年，今天除非你要我这条命，我什么都答应。我得留下这条老命在后半生享受你前半生曾拥有的一切。这一切或许因时空不同而意义扭曲，但我渴盼到血都沸腾了——我答应，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那好，”聂爸也很严肃：“琴筱因误解而错过了念大学的机会，小南也是因家境而放弃进修硕士。你大约也已瞧出这两个孩子值得你投资了吧？如果你的事业不是这?多元庞大，他们的学历就不重要，可是要接你位子，你得给他们时间，特别说你又不是已老到不能动的地步。”
聂飞虎思索了好一会儿，苦笑摇头：“你可掐紧我七寸了，这俩孩子现在就已经很好用了……成，我答应。还有啥？”
聂爸犹豫着难以启齿。
观颜察色，聂飞虎沉稳道：“如果你是在想双胞胎和小丫头的事，夏天，这部分我早就想好也安排妥当了——你的儿女就等于是我的儿女呀。我的助理罗小姐回去就是办这事儿的。”起身进入一扇门后，再出来，他把厚厚的牛皮纸袋放到聂耀夏腿上：“全部计划和进行方式都在这里头，待会儿你慢慢看，觉得不妥，我们再商量……”
话到此处，老兄弟俩应是毫无疑问地轻松笑谈往事了。所以，一时间，对聂飞虎的哀伤表情，其他三人面面相觑，不知所为何来。
“夏天，”聂飞虎难掩哀伤之情：“义父对不能同时收养你一直耿耿于怀。你有艺术天分，但在当年的中国大陆小乡镇，你的天赋一定会被埋没。他为你留了一笔钱，再三跟我说一有机会就助你一臂之力……谈论这梦想时我父子俩的兴奋，一直是我回忆中最快乐也最难过的部份，我……”
“虎哥，”聂耀夏打断哀伤：“逝者已矣，助我儿女如同助我，这里头没有遗憾和对错的空间。你我难说难切的是水灵。”
“是啊……水灵”聂飞虎由胸腔深处叹息：“她……可好？这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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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这?难以启齿？想了半天了你。”一直注意着女儿阴晴不定的神色，琴筱妈微感好奇：“是你和小南的继续念书有啥问题吗？”
“没，这方面一点问题都没有，”琴筱脱口而出：“妈，您知道老爸他一直没放弃要回您的心意吗？”
琴筱妈微一怔，接着淡淡道：“他有这想法也很正常吧！？少年男女最纯粹的情感，又是被此的最初……以他的霸气和占有欲，至今没闯了来，这倒挺稀奇的。他是曾发生过什么事才转了性？”
最后一句象是自言自语般，低着头带些困惑地呢喃而出，跟着，人也沉入自身思绪中。
半响不见女儿有所动作或声音，琴筱妈猛地惊醒，抬眼瞧着怔怔然直视着她发愣的女儿：“怎么了？”
“妈，你好可怕！”琴筱娇声大嚷：“你怎么什么事都料得到！？”
“孩子话！”女人嘴角微牵：“咱们谈的这男人，是当年未成年的少女不顾一切献身的人呢，”淡淡笑容一敛，仍是一副水波不兴状：“他发生什么事了？”
琴筱不能理解母亲的淡然。她的存在，足以証明孕育她的男女间有着火辣辣的激情。这把情火，老爸那边显然仍旺着。老妈这边，是熄了？抑或被生活磨得不堪再容一丝星火？
“爸，对不起，容女儿不孝，女儿想了解一下老妈对我老爸的真正感觉。”
在心中跟聂爸道过歉，琴筱直言：“您在乎吗？如果他发生过什么他自身无法抗拒的事，您会考虑回到他身边吗？”
女人脸色大变：“自身无法抗拒的事？虎哥还好吗？是重病还是受伤？有啥后遗——”语气一顿：“对了，珩芝说过什么“老帅哥”，他显然好得很……说吧，发生了什么事？”
对母亲的反应，琴筱虽不满意，尚可接受，并庆幸自己只是“结果”，而不是三角习题的因子……而且，她也再次为女人的冷静所折服。
弄不清最为谁心痛，但同为女人，母女贴心，琴筱本能地移坐到母亲身边，藕臂轻舒，环住一向赐予她所有力量的纤细肩膀：“妈，您猜的没错，老爸在准备去接您的当年，的确出事了……”
琴筱把聂飞虎失忆前因后果，就她所知，尽可能仔细说了一遍。
“原来一切的一切是这么回事造成的……”女人在整个听故事的过程中，不断以摇头表达无法置信：“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再摇摇头：“虎哥不去提他了，面对虎哥的咄咄逼人——他有咄咄逼人吧？”见女儿点头又摇头，她自行解读下了结论并追问：“你爸对我的计划是什么？”
即使再三见识到母亲的实事求是，琴筱仍无法理解造成她冷静自持的那份淡然，直到这句问话入耳，年轻的心突然顿悟：这是上一代旧式女子的宿命论——母亲认命了！
见女儿紧抱着自己泫然欲泣地喃着：“妈……妈……”琴筱妈拍拍女儿背，轻推开她：“你爸该不是想把我卖了吧？”
虽是玩笑话，但离事实又八九不离十……见母亲脸上还带着浅笑，年长女人深埋的泪水，终于由年轻女孩眼睫中凝聚滑落。
拇指捺掉光滑双颊上的泪痕，琴筱妈轻叹：“你爸呀，老好人。若有啥计划，他准是没考虑他自己半分。”
琴筱泪水滑落得更迅速，一不小心还带出了声哽咽。原先大伙儿一起谈时，都同意让妈习惯了装扮恢复些许青春，再由她自行决定要不要去美国见老情人。如今，这作法看来却是既幼稚又残忍。
三个男女，半生情爱，该用什么计量？
“南卿辰，我的存在不只是罪孽深重，我们的烂点子也好残忍。”小妖精舒适地偎在南卿辰怀中，无意识的玩着胸前挂玉闷闷喃道：“我怎么可以这么幸福快乐？我好该死喔，好罪过喔。”
“压抑……认命……”南卿辰沉思喃道：“好，这算是坏的部份，”根本不理会小妖精情绪化的自怜：“阿姨好的部份是什么？”
不轻不重地在南卿辰胸口捶一下，小妖精噘嘴再掐他大腿一把：“我妈好可怜！”
“对呀对呀，”安抚地在女郎头顶亲一下，南卿辰耐着性子：“依你看，在这事儿上阿姨哪里好？”
“对我的建议，她欣然同意。”
“改造计划？”
“嗯，”小妖精心情好了些，对南卿辰妖媚一笑：“妈说，既然女儿现在是大老板继承人，可以毫不考虑的花女儿的钱打扮自己，不亦快哉！”
南卿辰轻笑：“能扭转不利情况自得其乐，你倒遗传了阿姨这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