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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我想唱它
汴梁。
繁忙的街市人来人往,纯鱼手携宝剑消失在人群中。
金銮殿上,龙颜甚悦,是的,幽云之战大捷,杨业他们已经夺取了易州之事很快传遍了京城,众人相觑而望,议论纷纷,喜悦这出师之利。退朝后,皇上离开金銮殿,纯鱼跟随。
御书房内,皇上品着进贡的绿茶,不骄不躁的动作可见他心事沉重,纯鱼笔直的站立至一旁,一言不发。许久,龙颜大悦,打破这沉闷:“哈哈…逸伦智勇双全,勇夺易州,真是英雄出少年啊!纯鱼,你说呢?”
纯鱼拱手,弯腰应和:“赵副将军文武双全,有过人之才智,这次定能助的杨将军成功收取幽云十六州,为大宋收复江山。”
皇上放下茶杯,用茶盖过滤漂浮在上层的茶叶,笑着试探:“虎父无犬子,你也不差啊!纯鱼。”
纯鱼笑脸相和,谢过皇上过奖,说自己不敢和逸伦相比。
皇上起身,负手而立:“话不能这么说,依朕看来,逸伦虽文韬武略,有勇有谋,可惜太文懦,感情用事,而你杜纯鱼却比他强。”
纯鱼面对朝自己走来的皇上,有些慌乱,不知何意,急忙下跪:“皇上,微臣一粗俗野人,怎敢和逸伦此等英勇枭雄相比。”
皇上扶起他,纠结的表情有所释然,似乎纯鱼的行动就败露了他的野心,却依旧笑呵呵的:“好好的怎么跪下了?朕认为身为一个男子就必须野心勃勃、豪情壮志,孟德有言,宁教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成大事者,怎能妇人之仁?”
纯鱼不知何意,但也猜的几分皇上的心思,故作迷茫的让皇上饶恕自己愚昧。
皇上摇头,叹了口气,说自己是担心逸伦感情用事。听罢,纯鱼这才松了一口气,还以为皇上是看穿了自己与赵普的诡计,如今试探自己,便安慰道:“皇上放心,赵副将虽感情用事,可事情的轻重还是拿捏的住的,不会为了一己情绪灭了自己的重任,毕竟众目睽睽之下哪容他感情用事,妇人之仁呢?”
皇上点头,赞纯鱼说得有理,又长叹一声:“若是他的机智计谋再有你那份壮志该有多好。”
纯鱼笑了,知道皇上拐弯数落自己,也难怪,皇上与丞相面和心不和,对丞相安排的人哪会毫无怨言呢?
月上柳梢头,偶得蛩声,打破这夜的岑寂。赵府书房内,纯鱼将今天的事说的一清二楚,赵普瞳孔深邃,深锁的眉头夹杂了几分忧忡:看来他想摆脱我的控制,独撑起一片天了。
纯鱼见状,只觉得杀气袭来,不解,又不好多问什么,呆呆的杵在赵普身边,一动不动,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发出声来。只听得赵普一阵嬉笑,问纯鱼可有追求?自己也好尽绵薄之力。纯鱼受宠若惊,急忙摇头:“宝剑骏马都是义父赐有,纯鱼又怎能再贪图什么?”
赵普大笑,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男子汉大丈夫怎能被这些东西满足呢?你不想香车画舫,红杏青帘,唯吾独尊吗?”
纯鱼身处金碧辉煌的大宅,玉液浓斟琥珀杯,瑶琼满泛玻璃盏,凭栏一曲高佳丽,倚柱骏骑宝剑出,这些东西又怎么没幻想过呢?却掩饰内心的欲望,朝赵普摇了摇头:“义父厚爱,纯鱼又怎敢再索取?”
赵普摇头,看出纯鱼的野心,却也应和他:“何谈索取?你我是父子,我的这一生成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只要你跟逸伦努力,迟早都是你们的。”赵普直抒胸臆,纯鱼又何尝不懂他的意思,想要辩驳什么,只见赵普手一挥,打断了他:“我知道你缺什么了,修身齐家,你都这么大年纪,百姓家的孩子到这么大的时候都做父亲了,为父帮你找门亲事吧?”
纯鱼一震,脑海中都是钰儿的影子,连忙说不。
赵普见他这般神色,便知他心有所属,笑着说哪家的姑娘这般福气,被纯鱼看中。纯鱼想起什么,苦笑,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岔开话题:“没有,若义父真想满足鱼儿心愿,纯鱼斗胆,想见一眼干娘。”
赵普听得,脸色立即变得难看,袖手一甩:“除了她什么条件都行!”
纯鱼不解,追问为什么不让他见?
赵普脸色变的铁青,眉头怒竖,眼睛瞪的奇大,纯鱼也无话可说,弱弱的说一句自己别无他求。
赵普挥手示意他回房,门吱的一声响,纯鱼出去了,赵普手紧抓着木桌:我既然有意支开逸伦,还会再让她教出第二个赵逸伦么?
一路上,纯鱼很是沮丧,越来越觉得赵普可怕,也深深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份,于自己的利与弊,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回至东厢,坐在窗边,手中拿着今日得到的信,喃喃念道:
“岚烟飘渺,陷己于此。君似冰雪,醍醐灌顶,菡萏绚艳,安能独遗余音?紫茶虽痴,岂可独自领愁?是鸿雁,非双鲤。吾抱柱,待君归。”
摇了摇头,悲叹道:“钰儿,我负你,你又何必等我呢?”望着窗外的一轮古月,苦笑:杜纯鱼啊杜纯鱼,或许你是找到自己的目标了,香车画舫,红杏青帘,唯我独尊,可惜那不是。不然又何必出了墨云山千里迢迢来此汴梁呢?此时此刻,纯鱼越发清楚自己要做的是查清当年自己爹的死因,找到母亲,杀了那对夺走爹和娘幸福的人。
“钰儿,原谅我,我不能爱。”嘴里如此说,心里又如何放的下,拿起以前钰儿留的信封,直奔西厢。杜纯鱼啊,既然不能爱,又何必留住那些爱的东西呢?
西厢阁,窗子里还透出余光,溯兮歪在榻上看琴谱,见纯鱼半夜而来,不知何事,灯光下只见那男子的脸色如此不安,起身,手中琴谱未落,问他何事?纯鱼顿了片刻,从胸前拿出三张纸条,递与溯兮,颤抖道:“这些词,你能帮我做成曲吗?我想唱它。”
溯兮不解,接过,打开纸条看了一遍,满纸的思念,自己差点落下泪来,问道是不是纯鱼写的?纯鱼摇头说不是,又问了句溯兮能不能作曲?溯兮迟钝一下,望着这布满思念的墨痕,点了点头:“我能,你何时要听?”
纯鱼摇头:“我不知道,我想时时刻刻听到,又想永远都听不到。”
溯兮大概懂什么意思,等待是最充满期待的事,却也是最痛苦的事,于是她斩钉截铁的告诉纯鱼,让他先回去。纯鱼转身,鹊儿引路,溯兮又叫住他,从琴谱中拿出一张有墨迹的纸条,递与纯鱼:“这是你娘给你的,她被囚禁了。”
纯鱼又怎会不知,自己多次找她都被丫环躲了,接过字条望了溯兮一眼,见溯兮点头,便出去了。
看着那消失黑暗中的背影,溯兮转身,来至灯下,让鹊儿将自己的瑶琴搬来,鹊儿将瑶琴放在溯兮旁,说天色已晚,劝溯兮早点休息,别累坏了身子。
溯兮点头示意,手动一琴弦,词好不凄凉哀转,不曾言语什么,所有的思绪都表现在了额头上。
东厢,灯下,纯鱼打开溯兮给的字条,觉得奇怪,又从盒子里拿出一字条。两张字条上写出同样的字:一言之是,遍于行路,终年善之,一行之非,掩藏文饰,冀其自改。苦笑:“娘大概也是用这句话教育伦兄的吧!”吹灭灯后,漆黑夜里,繁星笼罩,寂静清爽,初夏之季,又怎是肃杀之景?何谓苍凉之态?月亮,或许是美,可雨夜里又怎不是另一番滋味。
那是夏天到来的第一个下雨天,倾盆大雨直泻,气势滂沱,轰隆雷声,震天彻地,乌云密布,凉风四起,繁华街市开始奔跑的人群已不在,有的只是屋檐上滴流的雨水,西厢阁外,小溪不在那么潺湲,而是被雨水打落的泠泠直响,娇艳的花朵在雨的倾倒下纷纷垂头,有的甚至飘落在地,无精打采,这雨好久也不停歇,像是哭醉的人儿,嚎啕过久便停不了了。
白云叆叇阜苍穹,天地泣万物。情系苍生,禽鱼草木,各自蝉联。雨中问醉秾芳甸,乾坤何媸樾!文君思琴,仲姬画手,匹美双传。随着雨声淅沥,西厢传来琴韵,好不凄凉哀婉。溯兮手扶瑶琴,曲指而奏。紫巾下的嘴唇伤感唱奏:
榃水问凉,月华如练,钰抚瑶琴,思寄明轮,携泪落江面,鱼龙潜跃,侬独待双鲤情归,梦呓。媚柳邀月,论东西情谊。
江潮水陌,馝馞情传,紫袂半狼藉。君骑堪探芳甸?怜香尤存,奈何潮水月外,可有兰芷嬉戏?聊钰颜奏乐,五音载魂谛。
其音凄凄惨惨戚戚,再唱到寻寻觅觅:
芃叶黄,问君在何方?
期待尽,还尽梧桐难。
望纤尘,孰知侬心伤?
怎奈何,错怕恨直长。
再而音,思念满载,待得君归:
岚烟飘渺,陷己于此。
君似冰雪,醍醐灌顶。
菡萏绚艳,安能独遗余音?
紫茶虽痴,岂可独自领愁?
是鸿雁,非双鲤。吾抱柱,待君归。
唱完,歌不成泣,泣不成音,伴随凄凄雨声,纯鱼已泪流满面,孰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孰遗红颜薄命怨东风?少年听雨歌楼上的诗情,清风入骨我欲仙的画意,草横落雁烂归的凄凉,花气温柔能叫语的幽情,夏霖脉脉,雨滴竹梢,奈何?奈何!紫袂舞动,溯兮已至纯鱼旁,好不伤情:“是她的思念让你如此伤心?”
纯鱼拭泪,微笑一下:“她是个天真单纯的女孩,可你唱的我只看到了多愁善感的她。”
溯兮蹲下:“或许吧!人是会变的,在变化中成长,在变化中多愁善感,不是么?”
纯鱼好不心碎,想到钰儿过的并不好,且这一切都是自己造就的,便痛苦万分。溯兮起身,走了几步,很是伤感,将手伸出去触那下小的雨水不懈的话语:“厚地高天,堪叹古今情不尽,雨泣风吹,可怜沧海怎成水?”
手伸了进来,看着手上积攒的雨水,苦笑:“或许恨造就出的伤痛,唯有爱来偿还吧!说赤子之心谈何容易,想是如此轻而易举,可当恐惧蒙蔽心时,再简单的事也会比登天还难,那种苦楚与无奈,谁又知晓?”
纯鱼起身,无可奈何:“也许吧!”
淋雨走出西厢,鹊儿欲送伞,被溯兮叫住:“不必了,这样能让他舒适些的。”
纵使泪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