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跷脚长根

汉斯也是个精明的商人，在胡雪岩跟他商定军火生意的时候，汉斯同样提出要和胡雪岩做一些丝绸生意。因为他的轮船运载着军火来到上海之后，总的带些东西返回德国，空船回去的话会白白浪费的租赁费。胡雪岩不想让汉斯因为自己强迫他转卖洋枪而记恨郭庆春，就愉快地答应了汉斯的要求。

就在汉斯生意刚谈妥的时候，王有龄突然来信，心中说皇上亲自责令何桂清驻守常州。眼下太平军在曾国藩那边占不到便宜，已经有西线东并的势头，而李秀成带着的人马，已经在太湖和稽鹤龄交战了。

常州作为浙江门户，同样也是整个北方的门户。要是常州被太平军拿下之后，以常州据点，继续北上就会变得十分容易。所以朝廷责令何桂清一定要守住常州。何桂清一接到任命，立马就有些忐忑了。他一直觉得自己就是个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角色，怎么能上前线打仗呢？得到任命的时候何桂清十分的不情不愿，奈何皇上亲自下旨，那是看的起何桂清，何桂清也自知是伸受皇宠，本来还想着叫胡雪岩回杭州商量一下怎么把这件事情给推了，但是胡雪岩这边有事没回去，何桂清也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去常州赴任。

胡雪岩看到王有龄的信，心中苦笑不已。何桂清这人平日里纸上谈兵还可以，但是就按照他那个胆小如鼠的性格，怎么能领兵打仗呢？听说湖州已经有了战事，胡雪岩心里十分的不安。现在浙江多出飞鸾纵横，长毛的细作也多穿插其中，时刻想怂恿着浙江省内的山贼跟着长毛里应外合。对于浙江省内的山贼，黄宗汉在任的时候朝廷还经常督促着剿匪，但现在已经主张安抚为主了。

想着自己这一批洋枪数量众多，要是能送到湖州，稽鹤翁打起长毛来就会容易很多。但是这一路上水路有几处已经被长毛占领，胡雪岩十分担心这军火被长毛给夺去。想来想去，他只能不嫌麻烦地把洋枪分为好几批，有的让漕帮兄弟负责护送，有的请洋枪队护送，有的让江苏省的官兵帮忙护送。眼看着近一万把洋枪已经系数送到浙江了，最后一批却还是除了问题。

尽管胡雪岩小心翼翼，但最后一波两千支洋枪在路过浙江境内的五岭山时，还是被当地的山贼给劫持了。胡雪岩知道消息后颇为郁闷，这长毛都没有动手，倒是小山贼按耐不住寂寞了。可是眼下两江战事四起，实在是没有精力对付五岭山的小毛贼。胡雪岩正踌躇这批军火应该怎么办的时候，闻讯赶来的尤大伟说他有办法。

原来，五岭山的山贼，领头的叫做冯长水，因为他的双脚很长，而且很喜欢翘着脚，所以得了个外号叫做“跷脚长根”，这“跷”一方面是说他的腿脚高跷一样长，一方面是说他爱翘腿。而这所谓的“跷脚长根”恰好是尤大伟的朋友俞武成曾经的一名手下，只不过后来自己的势力大了以后，就落草为寇，自己拉出了一个山头。

听到尤大伟的话，胡雪岩十分高兴，要是真有这层关系在里面，这批军火很有希望不懂刀枪就要回来。于是胡雪岩赶紧让尤大伟联系俞武成，而俞武成和漕帮走的一直很亲近，自然也知道胡雪岩义薄云天的名声，已经年近六十的他当下拍拍胸脯就答应帮胡雪岩的忙。

在俞武成的牵线下，胡雪岩很快来到了五岭山。

“跷脚长根”冯长水一见到俞武成，表面上对俞武成十分的尊敬。在江湖上行走的人，多是一些迫于生活无奈才要舔刀口的人。这些人虽然亡命，但也十分讲究规矩。中国传统文化里最重要的一个美德是孝，而但凡落草为寇的，几乎都是没爹没娘，要是又爹娘牵绊着，谁也狠不下心来当土匪。所以江湖中人的孝，就是尊师，而到了漕帮里规矩就更多了，讲究辈分码头等等。

因为俞武成早就给冯长水说了这事儿，胡雪岩一到山寨，冯长水就领着大家伙儿入席。落座的时候冯长水对俞武成一番谦让，虽然俞武成现在的势力不如冯长水的大，但是依旧稳当地坐在了面西的首座。而胡雪岩作为江湖中成名已久的“老前辈”，当仁不让地坐在了主座，而冯长水则与俞武成面对面面东而坐，接着胡雪岩。

吃饭的时候胡雪岩没有着急谈那一批军火，而是想先看看冯长水这人的脾气性格。一番交谈之后，胡雪岩发现冯长水这人有些做作，说话的时候全是虚与委蛇。胡雪岩想问一问兄弟们最近生活的怎么样，山寨有没有什么难处等等，冯长水全都一句“就是那样了”给推开，这让胡雪岩觉得冯长水这人不好说话。

吃完饭，照例是玩牌，大家玩得是牌九。知道这个时候，胡雪岩还是不说话，想看看冯长水自己的态度是怎样的。毕竟以自己此刻的势力屈尊来一个山寨赔一个土毛贼打牌，已经算是很给他面子了。但是冯长水却好像接待老朋友一般，对正儿八经的事情不提一句，反倒是对道上的新闻说的头头是道。

俞武成见状便主动开口，说道：“长水，你胡爷叔的夫人罗太太，是我老娘从小就喜欢，认了干亲的，我和胡老弟自然也是一家人。如今你劫了那批军火，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你胡爷叔虽然在朝廷有个一官半职，但骨子里是咱江湖人，尤老五还得喊他一声爷叔呢。还有湖州的郁威客，你跟郁老四也打过交道，郁威客更是跟爷叔拜了把子。咱这里里外外有不少交情，那军火你就放出来吧。”

冯长水听俞武成这么一说，捏住手里的牌不动了。舔了舔嘴唇，说道：“俞师傅，您言重了。”

说完冯长水看向胡雪岩，说道：“江湖上其实碰来碰去都是自己人。光看三婆婆的面子，我就没话可说。更何况胡叔爷更是侠名远播，我很早就想结交的。”

胡雪岩赶忙笑到：“冯兄弟高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