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你见过我最美的样子

2013年的一月一日，元旦节，是个好日子。

真不知道表哥为什么要把婚礼定在冬天，我看着窗外鹅毛纷飞的大雪，缩着脖子，不愿意出门。

“戚夏，你准备好了吗？”

我妈的声音从百转千回的楼梯下面传来，回音都震的我耳膜疼.

镜子里那个美丽的穿着白纱裙的姑娘，眉头厌恶的一皱，说实话，我很不喜欢她那么大声的叫我。

“来了。”

我一直认为全部的妥协是最有力的反抗，可是没人这么觉得。

我和我妈不一样，她天生性子急，每次遇到什么事情就开始大吼，找不到东西了吼，打牌输了也吼，在她的世界里好像没有什么是吼出来解决不了的。

而我，天生的慢吞吞的，说话的声音也小的可怜，别人都说，我是我妈捡来的的女儿，我一直也这么觉得。

不得不说她今天打扮的还不错，棕色的大波浪随意的披散在肩上，看起来很慵懒，穿衣的品味也总算是高了一点，她本来就不胖，黑色的塑身礼服更是将她的身材凸显的很好，就算已经是奔四的人了，也依然是风韵犹存。

我承认她很漂亮。

“嗯，还不错。”

我妈看着我频频点头，见我未施粉黛，却明媚动人的样子，她脸上的优越感油然而生，一直以来，我都是她炫耀的资本。

临行前穿上一件还算厚重的大衣，我们总算是出了门，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把婚礼选在冬天？难道在下雪的日子里穿上不符合季节的衣服真的很舒服吗？

“今天，你不许摆臭脸。”

我妈向来了解我，她一看我的表情就知道我今天要摆什么姿态。

因为只有几步的距离，所以我们并没有坐车，一进大厅，暖气便扑面而来，浑身忍不住抖了一下，像是这样就可以抖掉身上的寒气。

“舅妈，小夏，你们来了。”

一个喷着发胶，脸上挂着大大的笑脸的帅哥快步向我们走来。

他摸摸我的头，给我一种很亲切的感觉，抬起头直视前方，我只能看到他胸前的佩花，他太高了，一身黑色的西装显得他的身材更加挺拔了，仰起头，我看着他帅气的脸，果然是有血缘关系的啊，这样貌，就是让人眼前一亮，他就是今天的新郎，我的表哥，夏俊。

“哥。”

我甜甜的叫了一声，露出得体的微笑，我是独生女，之所以叫他哥而省了一个“表”字的原因是：我太懒了。

大厅里的水晶吊灯突然一暗，在宾客们还没来得及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一束光熠熠的打到了大门口，一只纤纤玉足迈进了厅内，在银色细高跟鞋的衬托之下发出莹莹白光，众人情不自禁的倒吸了口凉气！

众人的眼睛像是商量好了似的从下往上看。

只见长长的后摆没过脚背，一直向后延伸，像是永远没有尽头。

裙子上的百皱线条柔和，将她盈盈一握的腰身曲线显得更加性感，抹胸的设计更她显得像公主一样贵气，长长的黑发被高高挽起，雪白的头纱让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神秘。

脸上精致的妆容昭示着她是今天的主角，双颊的红晕透露出她的娇羞，这是应该的，谁让她是今天的主角呢？

不过我不是很喜欢她，毕竟我表哥的家底殷实，而她只是我的一个自由职业的邻居，没上过大学这一点，让她更是入不了我的眼。

我不喜欢那种飞上枝头当凤凰的女人，麻雀就是麻雀，就算有了金丝羽衣的装扮，也分不了凤凰才能到达的高度。

在我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表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绕过我向她走去，牵起她的手，低头深深一吻，看得出来，表哥很爱她。

表哥大学毕业后几次到我家做客，一来二去就认识了我的邻居，也就是我现在的表嫂，林琳。

我不知道有着高学历的表哥是怎么和这位没上过大学的表嫂好上的，只是当表哥向全家宣布他要和林琳结婚的时候，全家居然没有一个人反对，作为家里最小的我，自然更是没有插嘴的份儿。

也许是因为过了年，林琳的肚子就藏不住了，所以表哥才会这么心急把她娶进门吧。

在大家都看着这对新人，拍手鼓掌的时候，我凑在我妈耳边，悄悄说了句：“妈，以后我的婚礼也要这样的。”

虽然两个人我并不看好，不过不得不说婚礼是隆重的，我在梦里所幻想过的梦幻的感觉，今天都有了，虽然婚礼的布置和新娘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我妈只是白了我一眼，不太在意的说：“这就要看你以后找什么样的男朋友了，我可管不着。”

婚礼很快就开始了，我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单反相机，准备将我哥的婚礼记录下来，这可是他之前对我千叮咛万嘱咐过的，红包都收了，我不能办砸了。

随着他们双手相挽，慢慢入场，我开始按下快门。

他是？

相机里出现了一个我从未见过的人，第一次发自内心的觉得，天呐，他好帅！

站在表哥旁边的是一个穿着和表哥同色西装的男人，从他清秀的眉宇中能看出来他很年轻，应该比我大不了多少，薄唇一直微抿着，似乎是因为什么事情牵动了他的思绪，我在他的脸上看不出多余的表情。

这是我除了明星之外见过的最帅的人了，在我17岁的时候。

整个婚礼我都在跟拍他，什么表哥，什么红包，通通都被我抛之脑后，我知道，我不能错过这么好的与帅哥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终于，流程走完了，新郎新娘开始敬酒，我也得了空闲，人群中，我东窜西窜的就是为了找刚才那个帅哥，怎么不见了呢？

原来在那儿，角落里，灯光打不到的地方，他一个人抱着一束蓝色妖姬坐着，像是有些紧张，他嘴里默默的念着什么，我猜测着是婚礼的流程。

“那个，你好。”

内心挣扎了好久，我才深呼吸一口上前跟他搭话，要知道这种事情我一直以为在我的字典里是不会存在的，可是今天被冲昏了头的我居然这么做了。

“怎么了？”

他的声音很好听，像三月的春风拂过我的耳朵，向我心里一暖，我想我是喜欢上他了。

“你胸前的佩花有些歪了。”

我指了指他的胸口，那是接近心脏的位置，此时此刻我的脸应该是通红的，因为我感受到我脸颊的热度和我砰砰直跳的心了。

“哦，谢谢你。”

他冲我微微一笑，并低头很快将佩花整理好，抬起头见我还在，正想开口对我说些什么的时候。

“云风，过来一下。”

他跟我擦肩而过，衣袖摆动而带起的风牵动着我的发丝，那一刻我清晰的闻到他因为刚才抱过蓝色妖姬而留下的香味。

他还是被表哥叫走了，就是这么的不合时宜，他抱歉的点点头，快步的离开了，我有些幽怨的看着我哥，心里有些遗憾，刚才他是想对我说什么呢？他会问我的名字吗？

“表嫂，他是谁？”

我悄悄凑近表嫂的身边，这是我第一次主动跟她说话。

“哦，他算是我的一个表弟吧，叫傅云风，是今天的伴郎......。”

通过表嫂的介绍，我了解到他只比我大一岁，最重要的是，我知道了，他叫傅云风，我在心里记下这个名字，这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名字。

“很帅是吧？”

表嫂见我一直看着他，漫不经心的问我。

“他啊，从小就有很多人说他长得帅，不过今天一看还真是这样。”

看林琳望向傅云风的目光比看我表哥还痴迷，我不禁有些愤怒的提醒她现在的身份。

“表嫂，别忘了，你已经嫁给我哥了。”

你们要不是有那么一点儿血缘关系，你是不是就扑向他了？

真不知道远处向宾客们敬酒的表哥要是知道了你内心龌蹉的想法，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宝贝你？

我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傅云风，看他一直替我哥挡酒，我有些心疼，想起我妈经常对我说的一句话，我的胳膊肘老是向外拐，今天我是承认了。

婚礼一直持续了六个小时，也该结束了，我一直跟在那个叫傅云风的人身后转，他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就等着能找机会再跟他说几句话。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最好的相遇就是为了分离，这句话真是说的一点都没有错，我还没有来得及跟他成为朋友，婚礼就已经结束了，时间过的真快。

晚上，我和我妈回到家里，瘫坐在沙发上的时候才意识到，我有多累，浑身像是散架了似的，动都不想动，就连洗漱也是我妈催了我好久，第一次觉得洗漱是一件像奔赴刑场一样痛苦的事情。

“妈，你说表哥为什么会看上表嫂呢？”

这个问题我早就想问了，不过之所以拖到现在，就是为了将洗漱的事情延后。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呗，别人的事儿我们管不着。”

我妈忙着卸妆，压根儿没看我一眼。

我百思不得其解，在我看来，那个林琳是个极有心机的女子，表哥他什么世面没见过啊，可就是被那个林琳迷得晕头转向的。

记得我第一次见到林琳的时候，是一年前，那时候她刚搬过来，她的家境不太好，不过这也不怪她，毕竟她爸爸死了，家里没有了经济支撑，也挺可怜的，说实话，我很同情她。

只是自从她和表哥交往以后，衣服，包包什么都要名牌，我开始怀疑她跟我表哥在一起的目的了，只是在他们的眼里，我只是个孩子，我说什么他们也不会信的。

第一次有一种无力感从内心深处破壳而出，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开始萌芽了。

夜深了，外面的气氛和白天完全不一样，好安静啊，安静的我能听见我妈在床上均匀的呼吸，轻叹一口气，我有些失落的回房间了。

侧躺下来，手碰到一个硬硬的东西，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我猛的挣开眼睛，起身将它抱到怀里，这是我的单反，里面全是我的秘密。

那天晚上，我根本没睡，一直抱着单反欣赏着里面的杰作，我想我是真的喜欢上他了，这就是一见钟情吗？

表哥卧室里的那束蓝色妖姬是他买的，和他的气质很相符，我闭着眼睛回忆着今天有傅云风的所有画面，心里默念着一个名字——傅云风。

睡意慢慢袭来，我的眼皮越来越重，马上我就坚持不住了。

嘭，卧室的门开了，我重重的合上眼皮，不用想我也知道开门的人是谁，除了我妈，还有谁会这么肆无忌惮的闯进我的闺房？还有谁？

“戚夏，快点起床，你表哥和表嫂来了。”

“知道了。”

看着手机上的时间显示着早上七点半，真不知道新婚第二天的他们怎么可以起的这么早。

心里暗自骂了句神经病，我还是慢悠悠的起床了，在客人面前，我从来都保持着该有的端庄。

“嗨，小夏，早上好。”

表哥一向都是自来熟，难道看不到我脸上的不开心吗？

对于我表哥的主动示好我也只是微微点头，示意我听见了。

回头看向林琳脚上的那双真皮高跟靴的时候，我笑了，热情的上前迎接。

“表嫂，这么早你不多多休息啊？”

我伸手扶着她，心里暗暗鄙视，明明是跟表哥先上车后补票，她倒是没有一点羞耻心。

林琳靠在表哥的肩头，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时不时的还掐表哥的大腿几下，我都看见了，相信我妈也不是瞎子，尽管如此，他们还是聊的热火朝天。

掀起窗帘的一角，看着外面还没有一丝消减之意的大雪，我的心有着些许的平静。

“戚夏，这是什么啊？”

我回头看着表哥看着相机里的照片惊讶的表情，呆呆的站在窗前发呆，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做才好。

我妈听见表哥问我自然也是好奇的将头凑了过去，一张张照片袒露在他们眼前，像是我衣不蔽体的暴露在他们眼前，我感觉羞耻和愤怒。

“小夏，不是让你记录我的婚礼吗？你这照片里怎么全是我和傅云风啊？林琳和伴娘呢？”

结婚只有一次，看的出来表哥有些微微的生气，可是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未经过我的允许就看我的东西吧？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悄悄看了我妈一眼，恰巧她也在看我。

“哎呀，算了算了，小夏还小嘛，昨天那么热闹她照偏了也是正常的，咱们不是还有婚庆的摄像师吗？你别生气了。”

林琳在表哥面前一直装出一副和事老的样子，不过别以为这样我机会感激她。

我戚夏不喜欢的人你就算是把心掏出来给我，我依然是不喜欢。

表哥走了，房间里就剩下我和我妈面面相觑。

“你喜欢他？”

我妈拨弄着手上的黄金大戒指，看似漫不经心，我知道，她是在试探我。

“没有，只是觉得他长得帅而已。”

是，我只敢在心里这样说。

“没有就好，他是单亲家庭，他爸早死了，家境不好，所以就算你喜欢他，我也不会同意的。”

“你想太多了，我一点儿也不喜欢他。”

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的喜欢就这么被扼杀了，我心里空落落的，仿佛丢了我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呢？我不知道。

因为我的矢口否认，这件事很快不了了之了，可是在我这里，并没有。

在我的印象中，我好像从来都没有忤逆过我妈的意思，一直以来，我一直都对她言听计从，她不喜欢的事情，我从来不会做。

我站在空空荡荡的大房子里，明明很喜欢那个叫傅云风的人，可是我却只能将这份真诚的喜欢放在心里。

每天，我透过窗户，看着他早上从我家门口经过，傍晚回来，通常我一站就是一天，没人知道窗外有什么好看的，我每天都像失了魂儿似的，乐此不疲。

不过我一向是他们眼中的怪人，只要我乖乖在家，不管我做什么他们都不好奇。

有一天傅云风在经过我家门的时候停住了，巨大的落地窗让我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他长长的睫毛，他就静静的双手插兜，一身黑衣的站在白皑皑的雪地里，像是在等待着什么，我多希望他能抬头，也许就能看见我了。

那天，他走了，就再也没有回来，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尽管我知道表哥一定知道他的消息，只是我的自尊不允许我低头问这个问题。

因为我所有的勇气都在表哥结婚那天向他主动开口搭话的时候用尽了。

没有谁因为没有谁就不能活，这句话一直在他走后就激励着我。

时间慢慢过去，我也开始进入高三的黑色生活，傅云风仿佛随着2013年的那个冬天一起消失了，只有我知道，我一直期盼着能再次见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