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终章番外 离恨天（四）

在亲手将归牙送去九重离恨天囚禁之后，东华没有再去见她一次。

他的表现像是在说从今以后她所有的一切他都不会再关心，而她，亦是被他下了一个再也没有资格探听到他一丝一毫消息的死刑。

可是，东华却没有将视线离开归牙一瞬。

即便是不去离恨天，东华心中却没有办法将归牙那个女人忘记。哪怕只是一刻钟，他都放不下。

从将归牙送入离恨天的第一天起，东华便在水镜之中一直看着归牙。

想知道归牙在离恨天中过得好不好，想知道归牙的事情，可是他却没有给归牙知道他事情的机会。

从来都没有。

一开始他下到人间与归牙相遇的时候开始，他的一切都是假的。身份是假的，名字也是假的。

东华还记得，那时候他只是以白衣这个名字相称。而归牙，居然也相信了。

后来，归牙似乎格外依赖这个叫做白衣的人，不管白衣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在归牙看来都是值得相信的。

再后来，东华明白进入魔界的时候其实他和归牙都怀着不同的心思，可他却是没有想到，自己这唯一的一个劫居然是会出现在这个女子身上。

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归牙的，在人间的东华便知道，自己很喜欢和归牙待在一起的时间，似乎只要和归牙待在一起就什么都不需要去考虑，亦是什么都不会再担心一样。

东华想，或许就是因为归牙给了他这种感觉才会让他在之后的日子里一直都没有办法忘记归牙，一直都想与她待在一起吧……而渐渐的，这样的喜欢待在一起的感情，最终演变成了一种爱，一种想要表达出来，可却因为天命而最终也只能藏在心底的爱。

东华开始在水镜之中观察归牙的一举一动，有时候可以看很久很久，只是归牙一个很简单的神情在东华看来都是一种满足。

其实东华有想过自己这样做对归牙来说是多么的不公平，可东华亦是知道的，自己与归牙的情缘就只有在人间那短短的一刻而已。

在天命轮中，他和归牙之间的一切早就断掉了。

而他们，也没有机会再在一起了。东华知道的，天命轮中注定的事情是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而若是一定要去改变，最终只会引起一番更大的灾难而已。

正是因为看透了这一点，所以东华对归牙的所作所为才会显得那样过分。

两人之间的感情有多深，彼此都能体会到。

而，既然天都已经给出了最终的答案，东华相信，这便是最终的结果了。无论自己心中是如何想的，都不应该再表现出来了。

所以东华要先迈出那一步，所以东华要先将归牙的一切期待都断掉。所以东华，从来都没有去看过归牙。

至少在归牙眼中是这样。至少在归牙看来，东华是一次都没有去过。

起初东华是下定了决心的，无论心中的渴望有多深，绝对不能再在归牙面前表现一丝一毫，所以东华才会在水镜之中看着归牙，而却再也不去见归牙一面。

而归牙在离恨天中的一切情绪都在牵动着东华的心绪。

归牙不接受他送来的东西，归牙怀着他的骨肉却还是一点都不爱惜身体，归牙总是一个人看着没有尽头的远方，失神良久。

东华一直都在注视着她，看着归牙每每这样对待自己，东华的心比她还要疼。

可他却也只能在水镜这一头静静的看着她。除了感受她的感受，除了体会她的体会，除了看着归牙的期待一点点被他的狠心磨灭而去之外，东华自问，他什么都做不了。

一开始在看见归牙不接受他带来的一切时，他很担心。担心归牙的身子，也担心归牙肚子里那属于他和归牙的孩子。

在人间天山的一次温存，归牙忘不了，东华又何尝能够忘得了？

若不是因为爱到没有法子再隐藏，东华怕是永生永世都不会将自己的心意吐露一分。可是，他爱上的那个人是归牙，是一个没有办法让他拒绝和忘记的女子。所以，即便是东华，也有暂时忘记自己的身份而只想着跟随自己真心的那么一刻。

可是，这个后果东华与归牙却是承担不起。

其实从一开始进入到魔界的时候东华便想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归牙，可是却因为种种的顾虑而最终却还是什么都美能说出口。

现在的东华时常会想，若是当时他将自己的九重天帝身份告知来归牙，一切又会如何呢？

归牙还会喜欢上他，他们之间还会发展到如今这幅模样么？

若是他说来，或许那时候的归牙就会因为身份的阻隔而选择不再向他靠近来吧。东华只怪自己明白天命轮的安排明白得太晚，以至于到来如今这个没有办法收回真心的地步。

跟着归牙的痛而痛，东华曾有无数个睡不着的晚上，只是因为归牙没有入睡，或者是东华看见来一向坚强的归牙哭了。

其实东华知道归牙从来都不是一个坚强的人，从以前在人间相遇的时候就知道了，可是，归牙却总是将她自己那一副伪装的外表展现在大家眼前。

东华很庆幸，自己能看出来归牙的这重伪装，东华很开心，归牙在他面前的时候可以做一个不需要用任何伪装来勉强自己的人。

可，在水镜中看见归牙的种种神情与表现，东华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做错了。

下界遇上归牙不是他能够预料控制的事，可是，东华告诉自己，至少他可以控制自己的真心，可他又真的这么做了么？

在下界之前，他是九重天上的大帝，是九重天上地位最高修为最深，同样也是最为孤寂的那个人。

可，即便是那样不受人所理解，甚至没有感受到一刻钟温存的生活他都过得好好的，他都可以什么都不去想，最终挺过来继续做那个冷面的帝君不是么？

为什么一到人间，这一切就都变了呢？

东华曾经说过归牙是他这永生永世之中唯一的一个劫难，可对于归牙来说东华又何尝不是她的劫难呢？

一生快意的女子因为遇见了东华，所以受到了禁锢，所以，成为了自己从没有想过的那种人。

东华叹气了。

后来，东华看见归牙时时在离恨天内对着自己说话。归牙总是在说从前的事情，总是将当初他们之间的种种重新再提起一遍。

东华知道，归牙这么做并不是为了想打动他什么，也不是想图什么或者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归牙她，只是想起了从前而已。

不知为何，东华总是最理解归牙的那一个人。在听见归牙说起往事时，东华便知道归牙心中从来都没有后悔曾经与他相遇。

只是，现在很苦而已。

是的，东华能很清楚的感觉到归牙觉得现在很苦。若是他去见她一面，或许这份苦楚便会全部消散。可若是他真的再一次出现在她面前，他们之间又会再纠葛几生几世呢？

或者，东华又该以什么样的神情出现在她面前，在真的站到归牙面前去的那一秒，东华他又该说些什么？

这些，东华都没有保证能做到完美，亦是没有办法保证自己那一刻一直被压抑的心不会再一次变得炽热起来……

心中明明是很想的，很想再站到归牙面前去，很想将自己的温暖和温柔再分一分给归牙。

可是，东华明白，他们之间已经没有可能了。

所以，东华才会那样狠心。

身为九重天上的帝君，身为整个九州六界的主宰者，东华怎么可以这么任性的去放任自己的感情？

要知道，天命轮中注定好的事情便再也没有办法改变。

不管是从上古时期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从来都没有神仙去挑战天命轮。东华他，不想更是不敢拿着天下苍生的性命来做这件事情。

曾几何时东华也想过，要是他和归牙都是两个再平凡不过的人该有多好。

每日粗茶淡饭，也要经历人间中人必须经历的生老病死，最终白发苍苍，与自己挚爱一生的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看遍晚霞与落鹜，走过所有的高山与流水，牵起一人的手，此后便再也不放开。

东华所想要的，只是这样而已。

简简单单，没有责任，没有斗争，也没有现在这样的痛心。

东华他，只是想守护自己所爱的人而已。

可，这个简单的愿望注定是没有办法去实现。不管再过多久，他还是九重天上的帝君，归牙还是妖界的主君。

他还是处在那个不胜寒的云霄大殿之中，而归牙，则是被他永生永世的囚禁在了离恨天内。

即便是连彼此相望，都再无可能。

呵，呵呵……看着归牙说着说着从前的事情流了泪，东华开始笑自己，笑自己纵然贵为九重天上的大帝，却连直视自己的真心，将自己挚爱的人拥入怀中的机会和勇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