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孤山寺 青灯古佛相伴

粟瑾看玉梨落心情不错，思索了一会儿，还是将自己听到的消息对玉梨落说一下，毕竟此事说是和玉梨落没有关系，但是说到底，也是因为玉梨落而起的，总该是知道的好。

“主子，听说南家小姐还在孤山寺修行...”话还没有说完，玉梨落就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然后目不转睛的看着粟瑾，粟瑾被玉梨落犀利的眼光看的一阵发怵，难道自己又说错了什么？没有吧？还是自家小姐不愿意提起南素柔？也没有到那种境界呀，至不至于这么大反应？

“南素柔还没有回家？”玉梨落将伶俐的目光收回去，淡淡的说道，渐渐的陷入了沉思。那个姑娘其实不是一个坏人，不过就是有点心思太小，为别人的事情耿耿于怀，其实完全没有必要的，不过这样的实惠的姑娘，如果自己不去帮她一把的话，恐怕她永远也走不出自己的良心了。

要说谁最有良心，南宸御比南素柔可是差多了。

粟瑾看见玉梨落的面色缓和了不少，心也放下了，最近自家主子越来越让人看不明白了，好像更加的喜怒无常，联想到之前玉梨落好像有了心上人一说，恐怕恋爱的人都是这样的吧？只可惜了这些小丫鬟，总是没有缘由的看别人的脸色，不过话说回来，自己挣得就是这份钱不是吗？

“上次主子您说要去看她，但是中途被打断了。”粟瑾依旧保持小心翼翼的风格，继续弱弱的说道。玉梨落显然没有在意那么多，点了点头，确实应该去给南素柔做一做心里辅导了。

玉梨落决定去孤山寺找南素柔。

步行而往，一路上尽是翩然而下的落叶，纷纷扬扬地落在了石阶上。玉梨落拾阶而上，踩过枯黄的落叶，发出嘎吱的声音，沉闷地像是从远古而来。

天气，是越来越冷了。不知不觉夏天已经过去了，自己却是一点都没有发觉，总是那么忙，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忙什么。

玉梨落这样想，一边往寺门走去。

寺门口一个穿着袈裟的年轻和尚望见她，于是双手合十，弯腰朝她作了一个礼，声音沉稳仿若山脚下一息不停一直沉默流淌的河流，“施主。”

那声音玉梨落到现在还记得清楚听了让人觉得安静和舒服。或许是现代社会的熏陶，让玉梨落觉得所有的人都是现实的，也只有这种地方，所有的人都只有一个目标，一个向往，不为权势低头，一视同仁，没有阿谀奉承的嘴脸，就算你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们可能也只是面上淡淡的一句：“施主。”

普天之下皆施主，非旁人。

玉梨落也双手合十，朝他行了一个礼。

“你可知南素柔在何处？”

和尚摇摇头，沉声道：“虽听闻过，但那位带发修行的女施主礼真未曾见过，也不知道安排在了何处。”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玉梨落便告了辞要抬步离开，却被和尚突然叫住：“礼真虽不知道她居于何处，但是礼真知道在这个时辰，寺里除了打扫和接待的僧人，只会在两个地方，大殿和藏经阁。”

玉梨落道了声谢，便抬步朝大殿走去。

这个时辰正是僧人们念经的时候。

站在门口，一眼望去，全是跪坐在蒲团上手持念珠的和尚和尼姑。他们面色虔诚，一边念经一边转动着手上的楠木佛珠。

玉梨落细细扫了一眼所有人的面孔，没有看到南素柔，于是便转身悄然离去。

再去藏经阁看看吧。

南素柔果然在藏经阁里。

玉梨落在藏经阁的二楼找到了南素柔，南素柔正在抄经文，玉梨落步伐轻缓地朝她走去，拿起她面前几卷经卷，粗略翻了几页，这些才撰写不久，翻动间还能闻到一股漱香墨的书墨香，玉梨落淡淡一笑，开口道，“字写得越发好看了。”

南素柔停笔，抬起眸子细细看她，“如何来找我了？”

玉梨落也搁下了手上南素柔摹写的经卷，面色浅淡地看向南素柔，“我是来劝你的。”

“劝我什么？”南素柔此时着寺里的淄衣，表情平和柔软，嗓音也有着与寺里人相同的沉静。

从心里散发出来的沉静。

于是突然间，玉梨落突然就开不了口了。

想说的话很多，甚至在来的路上，她都在想该要如何的说辞才能够说服南素柔。

心思百转千回间，面前已被搁置了一杯君山银针。

南素柔拾了拾经卷，只留了正抄的那一份，把它往旁边挪了挪，对玉梨落做了个请的动作，道，“坐下吧，你且尝尝这君山银针，是用孤山寺的寒泉里的水泡的，不会让你失望的。”

玉梨落突然就觉得几日不见，南素柔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这样的南素柔好像突然智商重新占领了高地，相对比较而言，好像玉梨落突然世俗起来。

玉梨落便垂眉慢慢品了一口。入口是甘冽的寒气，而后便是一股暖意席卷而来，像是冬去春来般，令人微笑回味。

玉梨落搁了茶盏后，看向南素柔，“味道很好，不过，我今日来，是想认认真真地问你，要不要随我回去？”

“回去？”南素柔手腕翻转，动作娴熟地煮茶，闻言眉眼一挑，反问道，“你要劝我回去？”

“对，”玉梨落目光坚定，“我今天来，希望你能够离开孤山寺，希望你不要放弃对人生的希望，你应该离开这里。”

“为什么？”南素柔问。

玉梨落定定望着她，一字一句道，“因为你，没有真正静下心来。”

南素柔眉目一动，抬眼望向玉梨落，却又听得玉梨落道，“你的经卷里，字里行间都能看出来你的心思还不够静，字虽娟秀，却少了几分对佛祖的虔诚，对大道的虔诚。你自己应该也发现了吧，所以你点了凝神香，想要让自己静下心来，想要说服自己可以静下心来。我说的，对是不对？”

南素柔沉默。本以为自己已经伪装的很好了，故意做出的大度和安静竟然被玉梨落一下子就识破了，这一切竟然是这么的好笑，或许自己真的无法赶上玉梨落的步伐吧？这样的女人，确实足够匹配上雪懿轩那样的出尘绝艳的男子。

她默默地无意识地转了转手上的十八念珠，神色有些茫然和黯然。

玉梨落叹了一声，继续道：“佛法里云佛渡有缘人，可我看你却不是佛道所要之人，不是那个有缘人，因为素柔你，尘缘未了，六根未净，你还有爱欲、嗔欲、痴欲未除，如何能静下心来，皈依佛门？不若随着你的本心，若你是真心喜欢太子雪懿，不若继续喜欢下去，有始有终，方为上道，而不是待在此地，欲绝情绝爱，断绝与世俗往来。”

南素柔闻言不再转动念珠了，她停了动作，容色在辉光中显得过分宁静，她低低念道：“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我很喜欢这一句，每当我茫然若失时，我就会抄这一句，你来的时候，我恰巧正在抄这一句，你说得没错，若是静下心了，我又何需点凝神香，何需抄此佛经？我想了想，你说得确实是对，我确实不应该放弃对生活的希望，这一点便是错，我对佛不虔诚，对道不虔诚，就连对我自己的人生，也不够虔诚。我是该好好想想了。”

她话音一停，随后眸子转向窗外，雕花木窗外，有翩然而下的落叶，也有随风摇曳的柳树，还有藏在叶底婉转唱歌的小鸟。

于是笑容在她唇角蔓延，“我知道我应该去热爱人世，这世间万象，变幻莫测，这世间万物，有凋零就有生长，有悲凉也有暖阳，我决定在孤山寺再待一段时间，好好想想，我该如何做，该……何去何从。”

玉梨落低叹，“人世不过弹指数十年，我希望你能够想清楚，真的……不和我离开吗？”

南素柔摇摇头，目光明亮而坚定，“我要留在这，很开心你来看我，来来开解我，但我就不走了，我要静下心来想想，想清楚我的未来的路该如何走，也许过段时间我会随你离开，但目前，我不会走。”

“好吧，”玉梨落心知她不会随自己离开，于是起身，对她道，“既然你决定如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能在离开之前，向你道一声珍重，愿你珍重。”

“也愿你一切安好，”南素柔也起身，双手合十朝她作了个礼，“珍重。”

“嗯，”玉梨落向她道，“那我走了。”

“好。”

玉梨落转身一步步离开。

南素柔站在原地，看着玉梨落一步步离开，阳光打在她离去的背影上，有种交织光与影的美感，直到看不见玉梨落的身影，南素柔仍失神望着玉梨落离去的身影，语音低低地念道，“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愿梨落你，不要如我一般，妄动心念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