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徐惠之死

远处东方渐渐升起一抹鱼肚白，将原本的黑暗尽数驱散。村民们都早早的起床，开始了各自忙碌的生活。

每一个人的心情似乎都很不错，想来又会是充实快乐的一天。

只不过，徐家却是例外。

连胡子都没刮就急着出门的欧阳顺，只花了八分钟左右就赶到徐家大门前。提着装满医疗器材的公事包，欧阳顺下了车之后就直奔徐家。

还穿着睡衣的林娴早已在门口等待。一见到欧阳顺的到来，整个人就像在溺水时碰到救生圈一样激动。

她紧紧的拉住欧阳顺的手臂，又忍不住开始抽泣起来。

“欧阳院长，我女儿她...”

“冷静点，徐惠现在人在哪？”

“二楼。”

林娴一边哭泣一边领着欧阳顺走向二楼。到了徐惠的房间的门前，欧阳顺轻轻的拍了拍林娴的肩膀，然后越过她走了进去。

这是欧阳顺第二次来到徐惠的房间，房内的格局和玩偶的摆放位置似乎并没有任何的变化。徐坤独自一人呆呆的站在女儿的床边，整个人似乎频临在疯狂的边缘。

“徐坤先生。”

背后传来欧阳顺的呼唤声，徐坤眼中闪过一丝愤怒，可很快的又变成了颓然。他转过头来看了欧阳顺一眼，又立马别开了脸。

眼前的一番景象让欧阳顺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气，他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远超他的想象。

当欧阳顺朝着位于窗口的粉色床铺看了一眼之后，就知道自己的预感成真了。

躺在床上的少女脸部肌肉已经呈现松弛的状况，这很明显的就是一具尸体，而且还是一具已经死亡一段时间的尸体。

欧阳顺双拳忽然攥紧，眼中露出一丝不忍。

但很快的他又冷静的下来将公事包放在床边，试着碰触徐惠苍白的手臂。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来，欧阳顺完全感受不到半点温度。

随后欧阳顺开始测量脉搏，却怎么也找不到应有的跳动。

徐惠的颈部也丝毫感受不到半点跳动，欧阳顺只能隐约观察到两个浅红的小点。眼睑下的瞳孔已经放大并且失去光泽，眼球也开始变平。

他又打开公事包取出听诊器，试着钻进松垮垮的领口，却听不见任何声音。呼吸和心跳早就已经停止了。

欧阳顺叹了口气，将听诊器取了出来。

“院长。”

徐坤的声音有些怪异，欧阳顺能够从声音中听出那一直被压抑着的怒气。

“我女儿她...到底怎么了？”

欧阳顺摇摇头。

“对不起，徐惠她已经死了。”

话音刚落，门外忽然传出一声女人的惨叫。欧阳顺看着徐坤苍白的面庞，心里很是难受。

房间内两个男人都沉默了下来。女人哀伤的哭喊声不断从门外传来，欧阳顺低着头。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徐家的人。

随后林娴从了进来，激动的情绪犹如火山爆发一般，再一次歇斯底里的大喊。

“你不是说小惠只是普通的贫血而已吗？还要我们不必太担心！现在怎么会这样，我女儿她为什么会死？”

“很抱歉。”

“欧阳顺！！！”

徐坤一把拉过林娴抱在怀里，身子不停的抖动，林娴哭得是更厉害了。

过了好一会儿，徐坤才低声安慰道。

“你先出去吧。”

林娴点了点头。

夫妻多年，她知道徐坤有话要对欧阳顺说。所以忍着悲痛默默的走了出去，只是她在临别之际还不忘转过头来向欧阳顺投去怨恨的目光。

“欧阳院长。”徐坤的声音有些冷漠。“请你告诉我，我的女儿到底是怎么死的。”

欧阳顺却摇了摇头。

“准确的死因要等化验之后才知道。”

说完之后，欧阳顺打量着躺在床上的徐惠。衣衫十分完整，手脚依然平放在床上，并没有发现挣扎的痕迹。

这种种迹象都说明徐惠走得十分安详，死前并未遭受到任何痛苦。

“单单的贫血也会死人吗？”

徐坤的声音有些颤抖，欧阳顺能听出他愤怒的情绪，显然已经是处于爆发的边缘。

“若其他原因造成的贫血，就有可能导致这种结果。”

“你这是什么意思？”

“严格来说贫血只是一种症状，而不是一种疾病。人体有时会发生单纯贫血的症状，不过也不能排除其他疾病造成贫血的可能性。只不过...”

“不过什么？”

“若是由其他疾病造成的贫血，身体都会出现一些明显的症状。”

“所以呢？”

欧阳顺叹了口气，他知道徐坤的耐心已经快用完了。

“徐坤先生，大家都是村子里的人，我也就直说了。起初见到徐惠的时候，我只判断她是单纯的贫血。是因为她各方面的身体指标还算正常，也没有任何不适的症状出现。”

“那到底是为什么？”

“其实当我接到你夫人的电话的时候，惊讶的程度绝对不比你们小。我能肯定徐惠的死因绝对不是贫血，而是其他的原因。”

欧阳顺回想起当初的看诊的时候，徐惠明明除了贫血的症状之外，并未有其他任何的异样。可是就当时徐惠的情况，不论发生了什么都应该能撑到验血报告出来才对。

难道当初是自己误诊吗？因为自己错误的判断而直接害死了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欧阳顺虽然不愿承认，却不得不面对这个事实。

其实前几天前来出诊的时候，欧阳顺对于徐惠有贫血的症状也同样感到不可思议。

甚至在刚开始听到徐惠身体有不适的时候，还以为她又在装病了。

再加上之前搜山的事情闹得这么大，以徐惠的性格很有可能借着装病的行为来逃避父母的呵责。

从身上看不到任何外伤，头发竖立，体温降低，尸体开始僵硬，出现轻微的尸斑，还有眼角膜略微混浊。

以上种种症状再次显示徐惠已经死亡了，而且还是死了有好几个小时。

严格来说，徐惠应该是今天凌晨一点到三点的这段时间死亡的。

叹了口气，欧阳顺转过头看着徐坤。

“你打算怎么样？”

徐坤沉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如果可以的话，我建议将徐惠的遗体送去解剖。这样就可以了解详细的死因...”

“混账，你说什么！”

一直按捺着的情绪终于是爆发了出来。徐坤大声斥骂，右拳用力的在地板上锤了一下，涨红的面颊顿时充满了怒气。

“想狠狠的揍我一顿对吧，徐坤先生。你的心情我能理解，真的很抱歉。”

高大挺直的身躯终于是跪了下来，徐坤抱头痛哭。

“对不起，欧阳院长，但是解剖我真的不能接受。真的...小惠她...她还只是一个年轻的女孩。”

欧阳顺觉得从头到尾一直控制脾气的徐坤真的很了不起，若是其他人恐怕早就抓住欧阳顺的衣领厉声狠狠的斥骂，甚至是暴打。

从徐坤的个性看来，如果能晓之以理加以说明，搞不好可以说服他让欧阳顺采取徐惠身上的样本。

只是欧阳顺犹豫了，他担心把话说出来会让一直压抑情绪的徐坤最终完全崩溃。

之前欧阳顺的诊断很明显是个错误，而这个错误最终也铸成大错。毕竟徐惠的尸体就摆在眼前，欧阳顺无法为自己所犯下的错寻找任何借口。

叹了口气，欧阳顺低声说道。

“那么死亡时间推定在凌晨两点左右，死因是急性心脏衰竭，可以吗？”

......

“这怎么可能？”

小衫村委处，众人都围在了一团，气氛十分低沉。

墨遥错愕的看着阿财。

“是真的，副书记。欧阳院长也已经开了死亡证明了。”

“可徐惠她只是一名高中生啊。”一旁牧森表情非常惊讶。

“嗯，今年好像已经是高三了。”阿财叹了口气。“中元节之前徐惠不是还失踪了吗，那晚还闹得整个村子都沸沸扬扬的。”

众人同时点了点头，墨遥回想起当天晚上的情景，一时间眉头大皱。

“听说从那天晚上之后，徐惠的情况就一直不太对劲。徐家的阿坤好像还在三更半夜请过欧阳院长去看诊呢。”

“最近村子里似乎有点邪门啊。”

欧阳宽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不由得回想起原本平静安宁的小衫村，在短短的一个月内居然先后发生了这么多事。

先是黄浩涛去世，紧接着又是九水的三位老人家，没想到如今连年纪轻轻的徐惠也都走了。

黄浩涛虽然只有四十多岁，可人到中年因为生活压力过大导致猝死的新闻也并不少见。至于九水的三位老人家早已活了大半辈子，过世也不算奇怪。

可是徐惠一正值豆蔻年华的花季少女就这么的去世了，实在是太让人惋惜。

阿财叹了口气。

“徐家的人一定是大受打击，到时候见到他们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可不是嘛，这么年轻漂亮的女孩。明明好日子才刚开始，结果却白发人送黑发人。”

牧森摊了摊手。

“今年的夏天未免也太多事了，莫非还真被那神婆苏说中？”

“什么？”

“今年村子会招来厄运。”

“去你的，别胡说八道。”

墨遥看着话题的中心逐渐跑了调，脸上露出无奈的神色。

刺眼的阳光伴随着恼人的暑气从窗外倾斜而下，今年的夏天实在是热得反常。

村子的毁灭气息逐渐增加，可淳朴的村民们却没有发现。每个人都在不知不觉中被死亡的阴影笼罩，寻不出一丝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