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调查（二）

陈妈妈被宁江月突然大开的气势吓得从矮凳上跌到了地上，慌乱惊恐地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看宁江月。

“江月，你冷静些。”

杨雪华再次握住宁江月的手，放在自己的两膝上，不停安慰着她，“你凶她也是没用的，现在关键在于，那个孩子在哪里，是生是死。”

“那个孩子生得极为困难，夫人当时因为脱力晕了过去，那个孩子生下来之后，大小姐紧跟着也顺利生产。柳姨娘当时就在旁边，她将那个孩子包好从后门离开，因为当时产房里都是柳姨娘的人，所以，所以夫人醒了之后，在我们一齐哄骗下，以为自己只生了大小姐一个。”

陈妈妈还跪在地上，细细说着当年发生的事情。

宁江月却没在听下去，她颓然地坐着，心里总算明白为何记忆里那个人会如此嫌恶她了，明明一起出生，那个人却过上了和她截然不同的人生，换做是谁都无法接受吧？可那又如何呢？宁江月低着头，痴痴笑出了声，造成这一切的又不是她，那个人凭什么心安理得地憎恨她毁掉她？这是杀死她的理由吗？不是啊！宁江月嘴角勾起一抹妖冶的笑来，柳姨娘吗，那个人前世怕是不知道造成这一切的，就是带她回到丞相府的人吧？

很有趣啊，让她们自相残杀的话。

“江月，你还好吗？”

杨雪华抱了抱宁江月，小声询问。

宁江月摇了摇头，浅笑着看着杨雪华，“我没事，那个孩子大概很快就要出现了。”

宁江月看着窗外，桃树已经落光了叶子，北风开始肆虐的季节里，初雪大概也快要到了。重生回来之后，还真是热闹呢。

“雪华是腊月的生辰？”

宁江月收回自己的目光，问起了无关的话题。杨雪华不解其意，可看着宁江月真诚的笑脸，点头应了：“是啊，腊月十二。”

“腊月十二啊……”

宁江月低头喃喃着，已经是十月底了，就快到了呢，不知道那个时候，那个人会不会出现呢？

“雪华，江月有一事相求。”

宁江月平静地看着杨雪华，“陈妈妈就劳烦雪华帮我照看一段时间，将来若是那个孩子回来了，也好有个证人，省的我爹不肯认她。”

宁江月半真半假地说着，心里想得却是，免得到时候自己再陷入被动境地，被人剥了脸皮，痛苦死去。

宁江月留了杨雪华用过晌饭，便让雨儿送她回去了。宁江月脱了鞋上了床，抱着双膝静静地缩在床角，两眼空洞无神，脑子里梳理着今天得到的信息。

前世发生的种种她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在今天终于一一解开了谜团，那些让她至死都无法释怀的事情也都在今天有了新的继续憎恨下去的理由。

雨儿推门进来没有看到宁江月，疑惑地进了内室，一番打量才在被床幔遮掩着的床角里发现宁江月，她心疼地看着面无人色的宁江月，虽然不知道杨雪华和宁江月说了什么，但看两人分开时候的脸色，也知道不会谈了什么愉快的事情。

雨儿坐在床沿上，向宁江月伸出双手，轻声唤着：“大小姐，我们出来吧，床角坐着不舒服。”

宁江月依然是那副丢了魂的样子，对雨儿的话无半点回应。雨儿有些着急：“大小姐，您别吓雨儿呀，快出来吧，出来了雨儿给您做您最爱吃的核桃仁千层酥好不好？”

宁江月愣愣地看着雨儿，似是在思考雨儿刚才那段话的意思，片刻，雨儿都快要哭出来的时候，宁江月猛地扑了过来，紧紧抱着雨儿，小声念叨着：“真好，都改变了，担心的，害怕的，都不会发生了，真好，陪着我的，是你。”

“大小姐……？”

雨儿轻轻拍打着宁江月的后背，“大小姐别担心，雨儿会一直陪着大小姐的。”

宁江月的状态一直不好，雨儿看着像是个没安全感的孩子似的宁江月，无奈有心酸。她温柔地哄着宁江月睡过去，仔细给宁江月掖好了被角，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她在厨房里忙活着给宁江月做吃的，核桃仁千层酥是宁江月最爱吃的,这件事也是她无意间发现的，她跟着宁江月习字这么久，宁江月看过多次的《家常菜手札》她也看过几遍，其中核桃仁千层酥那一页上用朱砂标着“月儿最爱”的字样。

雨儿知道那本书是已经去世了的夫人留下的，她猜想着夫人说的月儿大概就是大小姐宁江月了，只是她并没有问过，故意做了几次混着其他小点给宁江月送去，果然宁江月多吃了几块千层酥，对其它的只是吃一口尝个味道就放下了。

心里惦念着宁江月，雨儿难免有些分神，担心宁江月醒了看不到她又要钻到床角去缩着，雨儿只能厨房正屋两边跑，在厨房忙上一会就蹑手蹑脚回正屋看看宁江月，替她拉拉被子擦擦汗，再回厨房忙活。

一番折腾下来，雨儿累得腰酸背疼，好在千层酥总算做好了，粥也有粗使丫头熬上了，她端着刚出锅的千层酥，悄悄进了正屋，将千层酥放在外间的桌子上，便轻轻坐在床边的矮凳上，打起瞌睡来。

宁江月这一觉睡得并不安宁，梦境里乱七八糟的闪现过许多事，也掠过了许多人，她睡得极为疲惫，醒过来时天色已经擦黑，雨儿单手支着脑袋，在窗前一点一点的，屋子里飘着淡淡的核桃仁的味道，宁江月揉了揉有些饥饿的肚子，不好意思地拍了拍雨儿放在床边的另一只手，“雨儿，起来了。”

“嗯？大小姐？”雨儿朦朦胧胧地看着眼前已经坐起来的宁江月，有些分不清状况，片刻，雨儿倏地睁大了眼睛，“大小姐，您醒了！您要不要吃东西？”

“嗯。”

宁江月点了点头，忽然觉得身上有些冷，紧了紧手里的被子。雨儿眼尖地看到，取了外衣给宁江月披上，先给宁江月倒了杯水，“大小姐，您先喝口水润润喉。”

吃了两块点心，雨儿从外边端着刚熬好的粥回来，坐在宁江月身边，一勺一勺地喂着。刚出锅的粥，冒着袅袅的白气，即便有雨儿吹凉过，吃进嘴里依然有些烫，宁江月大口大口地吃着，浑身冰凉的身子总算有了些许暖意。

很快一碗就见了底，宁江月有些羞赧地看着雨儿：“能不能，再来一碗？”

雨儿无辜地看着宁江月，乖巧地点了点头，“那大小姐等一会，我这就去给大小姐盛。”

宁江月殷切地注视着雨儿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又将怀里紧紧抱着的被子又往身上提了提，她伸出手在自己的额头上摸了摸，叹了一口气，看起来要请大夫了呢，也不知道喝了热粥会不会好一些。

晚上雨儿怕宁江月做噩梦，坚决不肯去外间的美人榻睡，宁江月无奈，只好给她让了一半的床。在宁江月的坚持下，雨儿总算小心翼翼地脱了外衣上了床，只是她睡得并不安稳，眼皮一跳一跳的，果然，半夜的时候，宁江月发起了高烧。

雨儿睡到半夜，无意识地滚滚到了宁江月身边，手也搭上了宁江月裸露在外的胳膊，触手是一片滚烫的灼热感，雨儿不耐烦地将手拿开，倏地睁开了眼，沉默了片刻，她慌乱地将手探到宁江月的额头上，额头的温度烫得吓人。

什么睡意在此刻都烟消云散，雨儿匆忙起身将外衣胡乱套上，给宁江月盖得严严实实的以后又跑去厢房叫醒了其他丫鬟。

本来宁静无比的深夜在雨儿的奔走后变得灯火通明热闹起来。

雨儿烧开了热水，在宁江月身上小心擦拭一遍，给她换了新的内|衣将她用厚重的棉被裹了起来。

宁江月已经完全烧得迷糊，什么都分不清，耳边模模糊糊地听到有人在叫她，她却睁不开眼睛，浑身燥热难耐，仿佛置身于滚沸的热水里还被加了盖子，宁江月手伸过头顶，努力想去顶开那个盖子，盖子反而被压得更严实。

没过多久，宁江月觉得自己又换了一个地方，这一次如同在数九寒天里站在雪地里，身上穿着薄薄的夏衣，寒风侵袭着自己，大雪纷纷扬扬不多时就将自己埋了起来，她冻得一直打着哆嗦，紧紧拥抱着自己，紧握着身上那不堪一用的轻薄衣料。

雨儿坐在床边，满头大汗地压着宁江月的被子，生怕她一个不注意，宁江月就把被子给扔到一边去了。

过了一会，宁江月又紧紧抓着被子，浑身哆嗦，嘴里也不停喊着冷，雨儿不知所措地将宁江月裹着被子抱在怀里，不时望向门外，她已经让小厮去请大夫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已经去了半个时辰小厮也没有带着大夫回来。

宁江月有些崩溃，周身一会冷一会热，她已经冷冷热热交替了许久，她依稀看见方雪兰在不远处站着，温温柔柔地笑着，轻声对她说着话：“月儿，来娘这里……”

“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