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终章番外 离恨天（二）

只是，那些不切实际的期望和温存总会在某一天被无情的剥夺。

一百年的时间过，归牙依旧被困在离恨天中。

东华没有来，她亦是没有走。

身子越来越差，心绪却是越来越清晰，还有自己心中的那份期待，已经消退得什么都不剩了。

可，她还是在等。

好像这件事情已经成了归牙的希望，即便是在睡梦中她也期待着能够见到东华一面。好像若是哪日她不继续等下去了，那么她的灵魂才算是真的被掏空了。

一百年的时光，孩子已经长大了不少。

归牙曾经了解过，仙界的孩子长到一百岁时应该要行礼，要让自己的父君为自己加冠，以示自己已经长大了。

可在离恨天中的东华的孩子，却从来都没有被给过这个机会。而归牙，也没有精力再像从前那样一直照顾他了。

近来归牙的嗜睡时间特别长，孩子心中不安却没有说出口。

自己母君的身体如何他再清楚不过，好几次他看见自己的母君咳出血来，面色也苍白的如死人一样，可他却不敢上前去问询一句。

而他母君，一直以为孩子不知道自己身体越来越差这件事情，一直都没有跟他提起过自己咳出血来的事情。

可归牙却不知道，他的孩子已经开始探寻自己的父君究竟是谁，已经开始瞒着她想要离开离恨天。她的孩子想要带着她一起离开离恨天。

后来在一次对话之中，孩子不小心透露了自己的这重想法，引得归牙对他一阵大骂，像是将自己这么多年的怨气全部都发泄出来一样。

在这之后，归牙便昏了过去，从此之后再也没有站起来的力气。每日都躺在床上，却每日都在想着同一个人。

孩子并没有因为归牙的大骂而怨恨自己的母君，只是在孩子心中他越发想要知道究竟谁是自己的父君，而他和母君又究竟是犯了什么错才会被关在这里。

漫漫百年，孩子的心绪开始不定，而归牙的心情却越发的沉静。

似乎已经知道这就是自己的最终结局，渐渐的，归牙连反抗是什么都忘记了。

而在她心中也开始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情，想起了自己当初对东华的看法的事情。当初归牙说东华一定是在水镜的那一头看着她，她以为东华不会这么狠心的，至少不会对他自己的孩子这么狠心。

可到了这个地步，到了如今这样的时候，归牙却不由得时常想，是不是她自己一开始就想错了。

是不是从一开始东华根本就没有对她上心过。一切，都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归牙心中这样的想法越发的重，已经快自己说服自己就是这么一回事了。

到了这个时间，她却还是愿意再继续等下去。

不是为了任何人，似乎能不能见到东华已经不重要了，她只不过是想坚持自己的这一重执念而已，想要一直这样等下去。即便是没有办法等到东华来，她至少不想让自己后悔。

不管怎么，这已经成了她的执念，她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再放弃了。

即便是日后都一直被困在这里，她也不会再觉得什么了。

本来归牙的心绪已经开始趋于稳定了，可后来来离恨天送东西的小仙道出一件消息却是叫归牙狠狠的睁开眼，从此之后开始了对东华的漫漫憎恨之途。

小仙说，前几日东华已经立了新的帝后了。

小仙说，是个生得极为美艳，性格极好身份地位极高的神女。

小仙还说，东华大帝从前便对那位神女很上心，如今将她立为了帝后更是九重天上的一段佳话。

可归牙，可归牙……

那一次归牙又咳出了血，心中的气血翻涌，一直将她折腾了好几个月。

是她的孩子用自己的血去喂她，才让她得以续命。

可是自那之后，归牙却像是失去了一切情感一样，每日很少说话，更是不会产生更多的情绪。

好像她所能承受的事情已经全部都在那一瞬间全部都崩塌了一样，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来，甚至连哭都不知道该如何哭了。

而也是从那一次开始，孩子开始意识到或许自己拿一直都没有现身的父君正是九重天上的东华大帝。

对于归牙来说，听见东华与她人交好，与她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接受她人站在自己身边之后，她那一颗心真的是痛到了极点。

似乎，她从来都没有想过东华身边会站去一个其他人，亦是从来没有想过原来自己竟还是这么在乎东华这个人。

就连东华身边的那个位置，自己也很在乎。

不是想成为九重天上的帝后，只是不愿意将东华让给其他人。

可是，到头来东华根本就不是她的不是么……自己在这里万般执着，可是对于东华来说她终究又算什么呢？

归牙开始问自己无数个问题，后来她时常要求来送东西的小仙说东华与他帝后之间的事情。

小仙不知道归牙是那晚执着于东华，也不知道东华与归牙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见到归牙开口只是觉得好生稀奇，于是归牙问什么她也就如实的回答什么。

归牙出不去，她没有办法去到东华身边，没有办法去感受他的情感，亦是没有办法去经历他所经历的一切。

只是，即便是被困在离恨天内，她也知道了很多有关东华的事情。知道了很多有关东华与他那位最爱的帝后的事情。

小仙们都说，东华十分喜欢他的帝后，更是将很大一部分权利放在了那位神女的家族之上，还说，东华处处都在维护神女，维护属于他一个人的帝后。

小仙们说，东华与帝后，生活得很幸福。

小仙们面上都是带着浅笑开口的，说到东华与帝后之间的事情时面上都流露出一幅很是羡慕的模样。由此归牙也是知道了，或许东华现在真的是过得很幸福。

或许，她不在东华身边的日子东华应该更喜欢吧。

可是，归牙就是不愿意就这么罢休，她不愿意也不愿意结束自己与东华之间这唯一的一点羁绊。

不管是输还是赢，归牙只是不想让东华忘记自己。

她身为妖界的主君，身为妖界之中的灵女，她有着自己的自尊与骄傲，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在这一点事情上，不愿意在东华这个人上什么都得不到。

不管东华究竟是爱她还是会恨她，归牙想，她至少不能被东华忘记，至少不要让自己被东华忘记！

于是归牙真的开始恨了，连同东华身边的那个女人都一并狠狠的恨了。

这就是女人吧。

不管最终的结果是怎样，不管自己将会受到心中那个男人怎样的看不起和憎恨，她们都不愿意在付出这么多后什么都没有的到便被忘记。

归牙这一生只爱过东华这么一个人，而这是她的初恋也将会是她最后一段恋情。

在背叛了妖界，在被关入离恨天这么多年之后，她怎么能就这么放手呢？

不知道其他人对于自己心中的执念是怎样一番态度，可是至少她是不愿意的。

她不想退让一步，即便是不能成为东华身边的那个人，她也想要在东华心中永远留下一分痕迹。

哪怕只有一分都好，但就是不要忘记她。

归牙的一切都被她的孩子看在眼里，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终究是被她自己的孩子全部都记住了。

可，对于孩子来说，他没有名字，没有身份，连知道自己的父君是谁的权力都没有。

可是，在孩子心中，这些都没有他母君重要。

孩子开始想，是不是只要他找到了自己的父君，是不是只要将自己的父君带到母君面前来，他母君就会好了呢？

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父君与母君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只是隐隐的感觉到，是父君负了她母君，是他的父君将他母君囚禁的这里的。

而，他母君明明有千万个机会，她就是不愿意出去。

好像是归牙自己想要留在这里的，或许是为了见一个人，或许是为了得到一个答案，又或许，只是为了坚持心中的那一分骄傲与执念。

可是，孩子看不了他母君每天都在承受这样大的煎熬。

仿佛不管她再等多久都没有办法将她想等的那个人等来，一切都是她一个人的执着，还有她一个人的伤心而已。

除此之外，折磨不到任何人。

他心疼自己的母君，可却是无能为力。

他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可后来的那一天却切断了他所有的想法。

那一天，亦是将他心中唯一的那个人给带走了。

那一天，是他这不长的生命当中唯一一次感到世界崩塌，感到这个世道，那个人是如此的狠心无情！

也是那一天，让他从此以后都走上了一条执着的道路。

那一天，他还记得很清楚。

什么是痛，什么是伤，什么是喜悦之后的剥夺，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而那一天，是他母君被送去十八炼狱的一天，也是他被他父君亲手推下九重天界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