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来自都灵的人

饱餐一顿之后此刻已经临近了下午，随着刚才的谈话结束，康丝坦丝几乎再也没有了任何兴致，林世举派人在街边叫了一辆马车，一众人往公爵府而去。

没有人注意到，就在刚才的喷泉旁边，一道白色的人影正紧紧地注视着康丝坦丝公主，直到马车消失在滚滚人流中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正是艾哈迈德 戈麦斯。

和几个月前相比，他现在可谓是声名大噪，在整个艾斯普瓦不但拥有了极高的人气，甚至还被冠上了“亚历山大王子”的名头，原本他就从事的香水这一暴利行业，随着人气的飙升，他的货物早就成了抢手货，现在他甚至在城中已经有了一栋不小的宅子。

但那道让艾哈迈德日思夜想的身影却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从没有散去过。

“你是艾哈迈德 戈麦斯，那位来自埃及的商人？”

一天的表演后，艾哈迈德又大赚了一笔，本就疲惫无比的他重新回到喷泉池边缘坐下来，耳边却蓦然响起一道声音，他抬起头看去，只见那是一名全身顶盔贯甲的士兵，他全身笼罩在精光四射的板甲中，胸前绣着一个白底红十字标志，银色面甲下面的一双眼睛毫无感情，冰冷的视线让艾哈迈德虽觉得不舒服，但是经历过被近卫军差点刺死的经历相比，这实在不算什么。

不过据艾哈迈德所知，艾斯普瓦军队里面哪怕是公爵的仪仗队里面都没有这样的盔甲，城中随处可见的标记是金色麒麟，并不是这种充满宗教风格的标志。

艾哈迈德疑惑地抬起头毫不畏惧的和他对视，“你好，我是艾哈迈德 戈麦斯，请问你是？”

“我家主人想见你，”士兵不由分说就架起艾哈迈德的胳膊，把他倒拖着往喷泉后面走去。

“喂喂喂，你要干什么？！放开我！”艾哈迈德伸手去掰那士兵的手，却只觉得触感一片冰凉，那臂铠下面的手好似铁钳一般松不开分毫，他只得大声呼救。

周围的人早就已经注意到了这里的异状，当下就有艾哈迈德的两名同伴带着六名在附近巡视的艾斯普瓦警察往这边快步而来。

“放开你的手！”数名警察围拢过来，将那拖着艾哈迈德的板甲士兵围在中间，在包围圈外面瞬间聚集了一大群人。

警察们手中的月刃长剑早已经出鞘，当先一名印第安警察疑惑地看了一眼这人奇怪的打扮，“你是什么人，居然敢再大白天的当街行凶！将你腰间的武器全部卸下！”

“我是高贵的萨伏依家族骑士，你们难道没有长眼睛吗！”身穿盔甲的人并没有任何的惧色，在欧洲早就飞扬跋扈惯了的人可不会放下那傲慢，手中丝毫没有放开艾哈迈德的意思。

不过他似乎忘记自己所处的地方是艾斯普瓦而不是欧洲，没有人认得他身上的标志，更谈不上什么畏惧。

“我他妈的管你是哪里冒出来的，只要是在艾斯普瓦伤人就不会受到任何的姑息！”印第安人警察手一挥，这些受过短暂军事训练的人们手持武器从四个方向围拢过来，“这里是艾斯普瓦，不是你们的地盘！我再重申一次，放下你的武器！”

不光是这些警察们，围拢在外围的人群也为这些本土警察的行为大声喝彩，更有人去找更多的人手，一时间整个喷泉附近围的人越来越多。

身为艾斯普瓦的子民，林世举深知如何在短时间内增加一个民族的凝聚力，在他带着些微种族主义政策的宣传下，不光是在艾斯普瓦生活的印第安人，哪怕是对自己国家并不拥有太强认同感的欧洲也迅速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艾斯普瓦人。

于是在他们看来艾斯普瓦人就成为了一个被冠以“荣耀”和“希望”等名词的代称，无人不以自己身为艾斯普瓦人而自豪，那些没有取得公民资格的外来人能够非常明显的感受到当地人的排外情绪，尤其是在艾斯普瓦公国的首都，这种现象更是明显。

“住手！”

眼见着那挟持着艾哈迈德的人被团团包围，即将被武装的警察们卸去武装，这时候异变陡生，十几名同样身穿板甲和半身铠甲装束手持长戟，腰悬细剑的士兵突然出现在人群的外围，他们的胸前同样绣着白底红十字标志。

这些人根本就没有任何停下来的意思，凭借身上的铠甲，他们蛮横地在人群中横冲直撞，一时间人们惨叫连连纷纷避让，严密不透风的人群围墙立刻被挤开一条长长的通道。

这些人手持武器将人群隔开，从中出现一名骑在马上的英俊年轻人，他头戴鲜红色翎羽骑士盔，面罩掀开的那一张脸带着十足的英气和傲慢，身穿一件金色板甲，脚上的铁甲靴后面的马刺一戳马腹随即慢慢地来到了印第安警察的面前。

“啪！”这名青年骑士面带不屑之色高高的扬起脑袋，抬起右手的马鞭，一下子就砸在那警察的脸上，瞬间一道鲜红的血痕就从印第安警察的右边额头一直清晰的蔓延到他的左边嘴角。

眼见着鲜红的血迹滴答滴答的滴在水泥石板上，众人都看的愣了一会儿，直到印第安警察身边的一名警察吹响了脖子间系着的一根铁哨，尖锐的哨音才算是将人们的思绪重新拉回了现实。

“根据公国法令，当街行凶袭击警察等政府人员者，鞭笞三十下！”印第安警察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浑然不在乎自己的伤势。

“呛啷”一声，骑在马上带着倨傲的骑士就已经抽出了腰间的长剑，“和你说话都算是浪费了我的气力。”

印第安警察不屑的冷笑一声，对指着自己咽喉的长剑视若无睹，眼见着拉住艾哈迈德那名士兵要离开，立刻用手中的武器指住了他的脖子，那人愣了一下，随即不敢再动弹。

青年骑士显然是傲慢惯了的，见有人不拿自己当回事儿，还是一名印第安人，他心中火起，手中的剑加了几分力道，眼见着就要刺进印第安警察的咽喉。

“你们是哪里来的野蛮人，竟敢在艾斯普瓦这座神圣的城市里撒野无礼！阿拉不会饶恕你们！”

青年骑士愣了一下，手中的动作慢了半分，转过头向那声音望去，见那是一名身穿阿訇白色无领上衣的老者，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人群中又出现了另外几道声音。

“放开他！”

“你们这些人，上帝会惩罚你们！”

“这里不是欧洲！不是那片充满粪便臭味的大陆！”

“你们的身上真的是带着呛人的马粪味！”

“歇歇火气吧。”

眼见着出声的人越来越多，那些指责青年骑士的人有路边的老者，有农民，有头戴假发的绅士，有医者，也有穆斯林和腰上围着毛皮的土著人，到了最后不管是什么人都加入了声讨的行列，汇聚成了响亮的三个字。.

“滚出去！”

青年骑士愕然的看着这一切，手中的长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垂了下来，不光是他，还包括站在他身后的十几名持戟士兵也同样在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很显然，这些在欧洲蛮横嚣张的家伙们没有搞明白，自己所处的这个地方叫做艾斯普瓦。

“大人，就是他们！”

很快，在他们发愣的时候，人群中间分出一条道路，一大群穿着警察制服的人冲了进来，他们用手中的长剑和配备的制式十字弩对准骑在马上的年轻骑士，在他们的身后还有数十名身穿深绿色军装的艾斯普瓦卫戍团，他们手中的火枪和各式长兵器已经指着了青年骑士的马头，战马也被这阵势吓得不轻，感受到了肃杀的气氛，不安地刨动着蹄子。

在整个艾斯普瓦城，警戒工作一直是由近卫团的人亲自过问的，因为这里有着整个公国的核心所在，保卫公爵的安全绝对不能够有任何的懈怠，哪怕是卫戍团都是整个公国里面能够直接上战场的标准配置。

在他们的身后还有一名中年军官，他看着马上不知所措的年轻骑士，掏出腰间的短柄火枪，“我是艾斯普瓦公国艾斯普瓦卫戍团的瓦里克上尉，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但这里是艾斯普瓦，任何人都不得在这里放肆！”

而那名青年骑士剑下的印第安警察，此刻也终于得到了治疗，他的半边脸上都已经皮开肉绽，此刻正在接受一名警察为他包扎伤势。

人们见着大批的警察和卫戍团士兵们已经包围了喷泉附近的整片区域，立刻爆发出了比刚才更加热烈的声音，“傲慢的欧洲佬，滚回去！”

眼见着声音汇聚成了一道洪流，青年骑士胯下的战马似乎也觉察到了强烈的敌意，不安分的打着响鼻，他完全呆住了，下意识地往后面看去。

“砰！”

正在这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阵火枪击发声，人们的声音迅速小了下去，他们虽不至于惊慌逃窜，但是真正遇到这种声音还是忍不住出现了些许的骚动。

“不得开火，除非有我的命令！”瓦里克上尉心下也是一惊，他连忙高举起军官护手剑，生怕有人不小心扣动弩机或者击发火枪，现在这种情况下人口密集，一旦发生误伤人群的情况他这个上尉一定会被送上绞刑台。

“放肆？该说放肆的应该是我吧！”

这道凭空冒出来的声音划破了寂静，它原本应该像是皮拉图斯半山腰的花海一般让人沉浸其中，又像是百灵鸟一般婉转动人，但是那高高在上就像是一阵突然到来的寒潮，将所有的花朵都蒙上了一层冰凌，如虚幻般的美景中间隔着一层让人不舒服的障碍物。

很快，当先的青年骑士立刻翻身下马，快步往后而去，片刻之后他的右手手背上搭着一只戴着黑色及腕手套的纤细小手在两旁欧洲萨伏依卫兵尊敬的眼神注视中走到了面前。

直达腰际的金色长发，额前齐齐的刘海，普罗旺斯天空一般淡蓝色的宝石眼眸，柔缓舒适的五官形成的一道优美的线条，还有那微微上翘的诱人小嘴，这一切让瓦里克上尉有些疑惑，因为这个女人竟然和他们的公爵夫人有两三分相似，但两者风格迥异。

曾经作为护卫使徒大教堂安全的军官的瓦里克上尉一眼就发现，这位小姐不同于康丝坦丝公主的神圣和不可亵渎，以及雍容的光晕，她就像是冰中玉人，望着她却只觉得真人在一块水晶里面，尤其是后者另外一只手上此刻紧紧攥着的一把精致银色转轮火枪，那枪口的一丝丝青烟说明刚才的火枪击发声正是从这里面发出的。

“我是艾斯普瓦公爵夫人的堂妹，瓦里克上尉，”青年骑士微低头的样子和刚才的跋扈嚣张完全沾不上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一个彬彬有礼的骑士，那英俊的外貌足以让每个人对他好感大增，而他丝毫不敢用眼神亵渎的主人说出的话却像是一块不带任何色彩的白色丝帛。

“啊......这个.......”瓦里克上尉脸色刷的一变，他急忙命令手下收起武器，随即立刻立正，“抱歉.......尊贵的小姐！”

时间紧迫，瓦里克没有机会去证实这个女人的话语真实性，但出于对公爵奉为神祇的尊重，他几乎是下意识的表达出了恭敬之意。

“我从欧洲而来，现在没有想到刚刚进入艾斯普瓦就遇上了这么令人不愉快的事情，”女人约莫有十五岁，但那举止派头却学了一个十成十，“我很不开心。”

“在艾斯普瓦，法律是第一位的！”

瓦里克上尉冷汗直下，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的心中在打鼓，想着要是这个女人发起疯来自己该怎么样拖延时间派人通知公爵，正当这时，一道洪亮的声音就从他的背后响了起来。

瓦里克往后面一看，只觉得一股轻松到极点的感觉从脚心冒了起来，他如释重负之下还是条件反射式的向着那高大人影立正敬礼，“公爵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