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心肺复苏

市领导的方阵后面，是市直机关的方阵，再后面是企业代表方阵，最后面的才是普通市民方阵。司机索性把车放到了最后，尾随着市民方阵，慢慢往前挪。救护车慢悠悠的晃了快半个小时，眼看就要到终点了，方程有些晕车，脑袋昏昏沉沉的，也没有心思考虑怎么和杨琳搭讪了。这时，对讲机突然又大叫起来：“医疗组，医疗组，长乐路路口有市民晕倒，请迅速前往救治。”

长乐路就在前面，此时长跑活动已接近尾声，道路上全是提前退场的人群，救护车根本开不进去。方程不再多想，自己径自跳下车，徒步跑过去，车上的人也都尾随着跑了下来。

方程赶到路口，果然看到一个中年人低垂着脑袋瘫坐在地上，旁边有两个同伴正努力想把他抱起来。方程大叫：“把人放下，不要搬动，赶紧让他平躺在地上。”

大家一看医生到了，来不及招呼立刻按照吩咐把人平放在地上。方程跑到伤者身边，搭了搭脉搏，脸色凝重起来，抬起头叫道：“还有谁会做心肺复苏？”周围沉寂了一会儿，终于有个女声答道：“我会。”顺着声音看去，竟是杨琳。只见杨琳麻利地把身上的羽绒服脱下来，折叠起来做成垫子放置在伤者旁边，自己则跪坐在羽绒服做成的垫子上，双手并拢掌面向下对着胸口就要按压起来。

“不对！”方程喝止道，说着自己跪坐在伤者的另一侧，将左手伸开掌面向下置于伤者的胸前，右手压在左手背上，整个人前倾，双臂伸直并垂直于地面，以整个身体的力量一下一下往下按压，按压深度深达5公分。方程做了一组三十个胸外按压后，吩咐杨琳：“按我这个方法做，位置在胸骨中下三分之一，就是这里，频率一分钟一百个，每做完三十个跟我汇报一下。”说完自己转移到伤者的头侧，伤者的嘴里全是呕吐的秽物，把口鼻完全堵住了。方程来不及多想，直接把手伸进口腔去清理，他的意识里只有一个目标，呼吸，要保障呼吸道的通畅。一阵一阵飘过的秽物酸腐的味道让杨琳一阵阵反胃，几乎也要呕吐出来，她赶紧平息一下呼吸，拼命压抑住自己。

几组胸外按压下来，杨琳已经筋疲力尽，大汗淋漓，此时方程已然清理完口腔，伸着一双湿淋淋的手，转过来就要换杨琳。谁知这一股刺鼻的酸腐味袭来，杨琳终于压制不住，躲到一边大口大口的呕吐起来。方程无暇理会杨琳，继续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按压起来。

另一支医疗组也终于赶了过来，他们带着急救箱和便携式的除颤仪，几个人赶到后，一个年轻力壮的医生抢上来换下方程，做起胸外按压。其他的人有的做起气管插管，有的开通静脉给抢救药物，有的解开患者上衣准备做电除颤，紧张忙碌却又有条不紊。不一会儿，救护车也驶了进来，驾驶员把手推车拉下来，大家一起用力把伤者抬了上去，运上救护车后，这支医疗组的组长看了一眼方程，赞许道：“你们是仁爱医院的医生吧，处理的不错，这个人应该能救活。”

方程笑了笑，说道：“下面就拜托你们了。”

“放心，”组长又指了指杨琳，“那个女同志是新医生吧，看来对她刺激还挺大的。”

方程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干呕的杨琳，有些得意的笑起来：“她不是医生，是一个参与抢救的志愿者。”

“哦，”组长露出更加赞许的表情，“那真不容易，你赶紧安慰安慰她吧。”说毕，救护车启动起来很快开走了。

看着救护车呼啸而去，方程才意识到自己那双让人作呕的脏兮兮的手，赶紧找个卫生间进去好好清洗了一下。等他出来时，却找不见杨琳的踪迹，正懊恼的时候，自己刚才乘坐的救护车司机轰鸣着喇叭向他招手。

等方程上了车，才发现杨琳已经在车上了，这次他没有犹豫直接走过去坐在了杨琳的旁边，杨琳也知趣的往里面挪了挪。两个人并排坐在一起，却都不看对方，各怀心思互相揣摩着。良久，方程才打破沉默:“刚才谢谢你。”

“谢我什么，”杨琳反问道，“我在救人，你也在救人，救人并不是你的义务，你为什么要谢我？”

“救人是医生的天职，这当然是我的义务，我的责任，而你并不是必须要去做，所以我谢谢你。”

“不用，”杨琳并不搭理方程的奉承，“我学过心肺复苏术，所以既然我有这个能力，那么救人也是我的义务。”

“好好，我说不过你，本来想巴结你两句的，谁知道你这么不给面子。”方程悻悻地说，不再搭理杨琳。

过了一会儿，杨琳看方程没了动静，以为真的生气了，探过头来：“说真的，今天你让我非常佩服。”

“是吗？”方程耷拉着眼皮，显得心不在焉。

“真心话，”杨林说，“你严厉起来的样子还是很吓人的，不过为了抢救病人，严谨认真是应该的。第一次看见你专注工作的样子，感觉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你。”

“是吗，”方程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这个全新的我是好还是坏啊？”

“很奇怪的感觉，跟你一直在我面前表现的呆滞刻板不同，像是一个新大陆。你听说病人出事，紧张急切的样子，看到病人心跳骤停，处变不惊的样子，做心肺复苏，专注认真的样子，还有清理病人气道时，那种坚定专业的样子。都让我很吃惊，不过也能看出来，这似乎就是你的职业性反应，惟其如此，才让我对医生这个行业更加崇敬。”

一连串的赞颂，方程徜徉在这些动听的溢美之词里，不免飘飘然，很是受用，沉浸许久才开始谦虚道:“你说的对，这就是我的职业性反应，看见心跳骤停的病人，先是争分夺秒恢复心脏泵血功能，然后清理口腔恢复气道，接着持续胸外按压维持循环保障血压，这都是条件反射了。就好像谍影重重里的特工伯恩，忘记了自己所有的事情，面对危境时仍能条件反射的对抗敌人化险为夷。”

“他建立的条件反射是保护自己的本能激发的，你的却是因为心系病人的安危，真正把挽救病人的生命当成了自己的最高追求，变成了本能反应，难怪有句古话叫医者至善至伟，你今天的行为绝对担得起这句话。”

“谬赞了，哪里当得起！”方程早已听到笑逐颜开，摆出一副谦虚的样子，谁知道杨琳突然话锋一转，沉声道:“只是没想到这样一个负责任的医生，背后却是一个猥琐下作的男人。”

这一句话把方程从刚才的洋洋得意中拉了回来，他当然知道杨琳指的是什么事，这件事也一直如骨鲠在喉，不吐不快，方程决定把事情的原委解释清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那个药并不是不是我放的，是那天跟我一起喝酒的那个朋友。”

“敢做不敢认，把这样恶心的事情推给朋友，太不地道了吧，再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有这样猥琐的朋友，你也好不到哪去。”杨琳哪肯轻易相信。

“好好好，反正我说不过你。你可以说我猥琐，但是这样下作的事情我肯定是不会做的，而且那种药那么危险，我根本不敢用在你身上。”方程急红了脸，几乎就要赌咒发誓了。

“为什么不敢？”杨琳故意问。

“因为我怕你出事，万一出现什么意外，我不会原谅自己的！”

“出事怎么了，我又不是你什么人。”

“…”方程一时语塞，顿了一下才涨红着脸说道，“你不是说要做我女朋友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那是开玩笑的好吧，”杨琳否认道，“你这就想强买强卖了？”

“我没有…”方程再次语顿。前面的司机实在看不下去了，高声说道：“老弟，泡妞不是你这样泡的。”

“那你教他撒。”杨琳笑着说，言辞间毫不忸怩造作，看着方程一个人窘迫的样子，心里已是乐开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