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小鬼
从审讯室出来的时候，余烬安回到办公室先把手头的事情做完，想起了在家里的秦苏。
“秦苏，你一个人在家，吃的找得到么？我差不多九点回来，回来的时候，你要不要我帮你带些东西？”
秦苏有些犹豫的开口，“不用了，老爷子准备帮我搬出去了。”
余烬安倒是没想到这个。或者说是他想到秦苏迟早要出去，但是没想到这么快。“开始搬了？”
“恩。老爷子说我现在的状态和不好，需要多加照料，所以要住到离他比较近的地方。”
秦苏搬出去住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儿，总是要搬出余烬安的房子的，只是这一天，会比所有人想象的更快一些罢了。余烬安在电话里充分的表达了一下他的关心，顺带说要了秦苏的新家里看了看。
这个是一间老头子生前的别墅，三层，收拾的整整齐齐，虽然离市区还是比较偏远了，但离老头子那里说到底也近，还是比较和秦苏心意的。这个房子是老头子帮他找来的房子，之后老爷子怕秦苏一个人闲着无聊想东想西的，还给她硬塞了一个小跟屁虫——对，就是他爹害死她，之后还要缠着她的那个小鬼。
所以，在余烬安按照秦苏给的地址转来转去了好几圈，总算找到了离公墓旁边没有几千米路的别墅的时候，脸色已经不好看了。
“余烬安你来啦——”在看到秦苏后边探头探脑的小鬼的时候，脸色更加不好看了。
“你还把他接到自己家里一起住了？”
余烬安倒是难得的有些火大。这种情况，他就应该不让同意秦苏出来了。公墓旁边事情多少？无论到时候要是恶鬼来，或者是收鬼的人过来，指不定就和别人要干上一架，她自己就是半吊子，现在还遇上心魔，出问题的几率会很大，倒真的还像过家家一样带着一个小鬼——余烬安实在是不想吐槽秦苏到底有多没有危机意识了。
“要是住在这个地方，就和我回家。”
秦苏本来还打算迎接一下之前对自己照顾良多的余烬安，在自己的家里给她煮一顿饭吃，然而这个进展也把秦苏弄的很郁闷。
“喂，你怎么一点好话也不讲？我本来还挺开心的。”
余烬安没有回答，只是斜瞥了一眼秦苏，走进了屋子。屋子里面很是空旷，没有什么家具，看起来颇为寒酸——那时候老爷子死后，他所有能分出去的东西都被自家的那么一群亲戚分光了，这个房子要不是在公墓旁边的位置实在诡异，说不定也能被搞走房产证。
“这家里也没有一点家里的样子。”余烬安觉得把秦苏串掇回自己家的愿望更加强烈了。
秦苏让自己身边的小鬼走开，走到了余烬安的身边，“余烬安，之前也受到了你很多照顾，我在这里和你说声谢谢。不过再搬去你那边是没有必要的事情。我想一个人住，我已经成年了，不该再靠着你们。”
“你不是一个人，你还带着一个小跟屁虫。”余烬安眼神就是不赞同，现在更是气场全开，倒是真的让人有些忽略他漂亮的脸蛋。
“......”秦苏总算炸毛了，“余烬安，你能不能别总是拿看待一个小孩子的眼光看我？就是因为这样子我才不想和你一起住的！”
余烬安愣了半晌，继而点头表示赞同，“你果真是青春期了。”
“......”
秦苏很想现在把余烬安赶出去，但是她天生敏锐的直觉，还有这段时间和余烬安的相处经验告诉她，余烬安，当他定下一个决定的时候，从来不是一个轻易能够被挑衅的人物。秦苏只能在余烬安真的做出把她带回去的决定之前，用严密的逻辑，摆出所有道理把他的顾虑都给除去，不然，等余烬安做完决定，那这个决定就一定要被执行——他能被劝服，但是劝服他的，除了事实，别无其他。
“余烬安，你觉得这里哪里不好？”
余烬安这个时候已经在大厅转了一圈了，满脸嫌弃，“哪里都不好。”
秦苏本来性子就不是很好，这样子被一顶，她犟脾气上来，也不管了。“反正我喜欢这里，我就不和你走！”
两个人倒是经常吵嘴，不吵一下嘴，真的已经不能交流了。
“在公墓旁边，你一个这么弱的人，再加上一个更弱的小鬼。我可以说，你死定了。”
“......卧槽。”
秦苏倒是真的没有考虑过这个原因。她是租的老爷子的房子，本来就觉得放心，再加上自己一个人出来住，要考虑的本来就多，也就忘了这还是公墓的旁边。她顿时想像平常一样转头就和余烬安求助，但是抬头看到余烬安那个颇为看好戏的等着她自己求助的笃定表情，就突然开不了口。又是缓慢的低下了头，她拿出了手机拨打了老爷子的电话——要是什么事情都向余烬安求助，那这样子，出来住还有什么意义？
余烬安一皱眉就想到了秦苏之前做出这一系列动作的想法，也就只是笑了笑，双手插在裤腰袋子里面，表情冷淡了下来。他最开始是真的把秦苏当作一个小孩儿（更多是一个小动物）一样照看着，后来在秦苏知道她死亡的真相之后，他慢慢的不仅把秦苏当作自己师父的女儿，自己将要照看到找到真相那一天的女孩子。他和秦苏相处出了感情。但是更多的，因为秦苏迷迷糊糊的性子，他更觉得秦苏是要被照顾的那一个，所以没办法不去照顾。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一直以来都是照料着，一旦她本着自己能行的天真想法不向自己寻求帮助，自己倒是觉得挺——怎么说，挺稀奇，但是，更多的是不爽。
在机构混了这么久，还是头几次因为这种事情感到不愉快，甚至到动怒的程度。
这个时候，秦苏打了三次，终于打通了老爷子的电话号码，顾不上让老爷子先讲，“老爷子，你好记得你给我的那套房子么？”
“哈哈哈，秦苏你呀。房子怎么啦，有什么问题啦？”无论什么时候，老爷子的嗓音总是中气十足，仿佛能把天花板都给震下来。
“这个房子是在公墓旁边，野鬼多，还会有法师时不时出没，我住这里恐怕会连去地府喝茶轮回的机会都没有呀......”
那边停顿了半晌，估计是老爷子细细思考了一下，“倒也是，我那时候去住那个房子那里管的上鬼多不多，就打呗，如果不是哪里，我的能力还上不来。但是对于你来说，就太害人——哦不，害鬼了。也糟践这么好修炼的地方呀！要不我给你换个地儿？”
老爷子竟然说，我住在这里，是，糟，践，地，方！
秦苏怒了。
“我就住这里，我还不信有我住不了的地方！”
“要不还是给你换的地方，没事我房子多，搞个安全点的地方。”老爷子心粗，一定也没发现现在秦苏已经是怒走状态了......
“我就住这儿，我不换了！”
余烬安本来还是挺生气的，但是看到现在秦苏气鼓鼓的样子，就像一只暴走的青蛙，不自觉的就觉得很好笑(......）。他开口，还是秦苏最气的那种笃定的样子，“谈崩了？被鄙视了？气炸了所以还不想走了？”
“......”秦苏转头，不想理余烬安了。
余烬安这次倒真的是笑了起来，“这里真的不安全，还是和我回去吧。回去之后，你可以再找地方，至少要安全的。”
秦苏皮笑，“我这么弱，在哪里都不如在你身边安全。”
“......”这回换余烬哑口无言，倒是真的被秦苏说中了，他觉得，还是自己身边最安全了，他笑眯眯的回话，“确实弱呀。”
秦苏在家被爸管，爸爸不在被妈管，就连死后还要被自己爸爸的徒弟管，她觉得自己真的怂到家了——不过，她一点也不弱好不好！好歹也是在老爷子那边学过几招的人，能弱到哪里去，不就是最近心魔犯了，搞的她真的弱爆了一样。
秦苏张口要反驳，这个时候，余烬安的电话恰巧响了起来。
余烬安接了电话，看了秦苏一眼，暂时让她不要说话，“喂？”
“我是元熙。你现在一定要过来。”
“我需要你。”
余烬安接了个电话就出去了，秦苏看着余烬安出门的身影，又看了看家里。小鬼现在探出了个头来，盯着余烬安出门的背影。一身小西装倒是极为合适他，看起来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小正太。
秦苏走向小鬼。“小鬼，你现在不能在这里呆着了。”
小孩儿抬头看着秦苏，眉头上挑，眼神迷茫。
“这里不安全，我自己都不能好好保护自己，更没有能力去保护好你了。你必须离开。”
“可是......我不想走，我想陪着你。”
秦苏扯了扯自己的衣领，觉得十分的气闷。“我不需要你陪我。听着，你现在真的应该回去了。”
小孩儿现在的语气听起来就像是在赌气，“我不需要你保护我。”
“你在这里我就是必须要保护你的，但是这里很危险我一点也保护不了你，而且我一点也不喜欢小孩子。所以你要离开——去老爷子哪儿吧。”
再说，她还是知道小鬼的身份的。害死她的其中有一个人就是他的父亲，目前来说，她实在没有办法对杀死自己的人的儿子呆在一起。
“可是我想陪着你。”
比起在余烬安面前一直孩子气的秦苏，秦苏觉得余烬安真的应该去看看这个小鬼，她可是比这个小鬼成熟多了好么这个才是真的不懂事！但是话说回来，好像，她都成年几个月了，和一个十一岁的小男孩比幼稚，也是真的幼稚......
余烬安注视着小鬼叹了一口气，接着——她拎起小鬼的领子就往屋外头走。小鬼在她的手上晃悠晃悠，像只突然被提溜起来的乌龟，在空气中挥舞着四肢。“不！我要陪着你！让我陪着你！”
“要么我现在把你扔出去，要么我现在送你到老爷子那里，二选一。”
“我不要去老爷子那里，我就要和你在一起！”
秦苏：“妈的。”
她放下小鬼，打通了老爷子的电话。这次老爷子的电话倒是接的比之前快多了，“秦苏？”
“我会住在这里，能不能麻烦老爷子你把小鬼给我提溜走。”
“那个，秦苏呀。小鬼是真的很想和你在一起。我帮你想了个办法，要不我给你搞个禁制，怀有敌意的法师和鬼魂都不能接近你住的地方？”
“好。”
那头老爷子好像是叹了口气，“我现在过来。”
秦苏挂掉电话，老爷子在三分钟之内就来到了这个地方。他先是抱了抱跑到他身边的小男孩儿，接着怀着怀念的味道绕着房子逛了一圈，叹了口气，“真的好怀念在这里打怪升级的日子哟！满满的都是记忆哟。”
你的记忆都被你三大姑七大姨给搬走了，这个不是就是一个空房子一样......
“老爷子，你现在可以帮忙把禁制给弄一下么？”
老爷子看着秦苏一脸不满，“让我回忆一下青春可不可以？”
秦苏：“......”求人办事儿，这个人还是她的老师，她能说不满么......
“你什么时候能给我长点心哟。”老爷子又是那个迷人的‘哟’调子，在看完全部房间之后，他到大厅站定，双脚与肩同宽，举起了手——
这个时候，那种什么气流不稳定了起来亮光一闪五彩的逛环绕着老爷子与此同时就像老爷子背后有个漩涡一样气流旋了起来老爷子整个人魅力max——维持着这个中二的姿势，三分钟后老爷子放下了手，但是真的脸色苍白了许多。
“法师爷爷，你这个姿势真帅！”小鬼跑上去嘴甜的就叫开了。他知道现在对他最好的估计也就是老爷子，要赶紧讨点好，不然之后秦苏又要赶他走。
秦苏真的觉得老爷子只是摆了个pose。“老爷子，你这个功法，好挺抽象的，没什么具象的表现......”
“你们在阳界当然看不到什么东西了，是不是傻！”就算有些损耗了功力，他骂起人来还是中气十足，“现在安全了吧？让小鬼在你这儿呆着？”
秦苏拒绝的很干脆。“不要。”
没有人注意到小孩儿一直是扯着老爷子衣角的动作。听着秦苏的拒绝，他的眼神瞬间没有那么亮了，头垂了下来，就连总是翘翘的头发也难得柔顺的贴在他的脑袋上。他松开了扯着老爷子衣角的手，一个人丧气的站在哪儿不说话。
“你不尊老你还不爱点幼！我真是！”老爷子看看这个大的又看看身边的这个小的，头顿时疼的厉害。
秦苏也知道，自己这个样子，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气发完了，不能再由着自己把一切事情都搞的一团糟。让老爷子暂时出去一下，她拉着小鬼跑到了最里面的一个卧室关上了门。她坐在床上，让小鬼站着，他们现在刚好面对面的平视。
“小鬼，我问你个问题。如果你被一个人欺负了，而且是狠狠的欺负了，你会不会难过？”
“会。”
“刚被欺负过，你会很快的和别人说和好么？那个欺负你的人跑掉了，但是和那个欺负自己的人一直在一起的一个人现在一直出现在你的面前，你会不会觉得很不舒服？”
“好像......会吧。”
“那你能体会我的感受么？我现在就是那个被欺负过的人，你爸爸就是欺负我的那个人，而你，就是和你爸爸最亲近的人。”
男孩子看着秦苏不说话，他们眼神对视着，接着小鬼一脸正气，“我爸爸已经不在了，我爸爸欺负过你，但是我会替我爸爸，把他欺负你的，给你还回来。我会保护你的。”
“但是，你要考虑到我的心情。这不是你的错，但是我现在不想看到你，你知道么？”
男孩子又是和秦苏对视着，然后还是秦苏的目光坚定，他有些沮丧的低着头。
“我爸爸说，他那时候喝了酒，他做错了，他让我照顾你......其实我觉得我爸打你是他做错了，他不该打女人，不过他是个没什么用的好人。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被小鬼间接的收到了歉意，虽然一点用也没有，不过这种感觉还是不错的。“我不需要你照顾我，你也不需要照顾我，这个是你爸欠我的，不该由你来还。你就走吧，不用找我了。”
“我，我还是觉得我该照顾你。”好像这样子看起来确实没有什么一定要照顾秦苏了，但是小鬼年纪还小，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也确实觉得这样子说起来倒是对的，但是自己又觉得好像不该这样子的。
“那就回去吧，等你有能力保护我的时候再来。”秦苏揉了揉这个小鬼的头发。
小鬼抬头看了她一眼，小眼神可怜巴巴的，“那我还是先和老爷子回去......”
秦苏心里bingo了一声，又揉了揉小鬼的头，露出了慈祥（？）的笑意，“好。”
路上，老爷子带着小鬼回到了四合院。
老爷子很八卦，“喂，我问你，你为什么放弃了跟着秦苏呀？难道她打了你一顿？”
“她没有打我。我还是会回去的。”
老爷子瞪大眼睛，稀奇的扯着小鬼的腮帮子，把人家的脸蛋扯的都变形了，“他那么讨厌你，你傻了？”
“我们之间有很多事情你不知道的，”小鬼成熟的撇了一眼老爷子，老成的看天，“她是个很温柔的人吧，我觉得。”
她就和你一样是个小孩子......
老爷子松开了小鬼的脸，做了个不屑的怪脸。小鬼没有在意，看天，“好歹，我是个男人。”
男人就是要信守承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