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终章番外 离恨天（一）

这是归牙被囚禁去九重离恨天的第九个月。

东华一次都没有来过，只是会差人送一些让她养身子的东西来。而归牙，每每看见这些东西便忍不住发作一番，将小仙送来的东西全数打翻，她知道东华这时候一定会在水镜中看她。

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东华连一次都不肯来？

当初是她自愿跟着东华上到九重天界，作为换得妖界安宁的代价。可，为什么东华连一面都不愿意再留给她？

归牙心中不明白，当初是东华背弃在先，是东华去到妖界之中卧底，可为什么到最后最潇洒的那个人也依旧是他东华？

难道他这一切都是作假的，难道过去在妖界，在人间，在天山之上的种种温存都是东华为了最终目的而给她的一场幻境？

归牙承认，当初愿意跟随东华上到九重天界她是有私心的，想留在东华身边，想一直有个机会去看着东华，即便他不会转身也没关系。

但是，至少不要想现在这样根本就不来见她一面！

归牙不怕被囚禁，而既然她自己选择了东华，选择了上到九重天界便早就已经想到了这个结果。可是，她没有想到的是为何东华能够这么狠心决绝？

为什么，在天界与妖界大战的那一瞬间一切都变了？

即便是知道了东华是九重天上的帝君，知道东华来妖界是带着目的的，也猜测过东华可能从来都没有对她付出过真心……

可，她还是斩不断自己对东华的思念，还是会要想尽一切办法留在东华身边，还是愿意背弃自己的真正族域，只是为了跟着东华而已。

只是在她牺牲了这么多，付出了这么多之后，为什么连东华一瞬间的目光都得不到？

被囚禁在这个冷冷清清的九重离恨天，她已经亲手将自己放在了离东华最远的地方不是么？

只是，既然东华不愿意再见她，不愿意再多分给她一瞬目光，又是为何要时时差人过来给她送养身子的东西？

他是不是还在乎她？是不是他只是因为妖界的事情而弄得天界一团糟，是不是只要等到他将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完他便会来见自己了？

归牙心中曾不下数万次这么想过，可是她一直等一直等，等到如今却仍旧是没有看见东华的影子？

她可是堂堂的妖界主君，她亦是有自己的骄傲，只是，为何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她还是可以为了东华将自己的骄傲与自尊全部抛弃？就是为了这么一个不愿意再见她一面的人啊……

心中也曾无数次嘲笑过自己的傻，嘲笑过自己的一片痴心或许在他人看来不过是一个笑话而已。可，她就是爱了，就是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心意，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不去想东华。

后来，归牙意识到自己已经有了东华的孩子。再后来，她渐渐意识到，或许东华每日都差人来送的东西不是为了她，而只是为了那个孩子。

为了他的孩子而已。

可即便是这样，归牙还是开心的。至少她与东华之间还不至于什么关系都没有留下。至少，她和东华之间还有着一层无法割舍的羁绊。

所以归牙心中的期待再是深了一分，即便东华不是来见她的，即便东华只是想见一见那属于他的孩子，她也无所谓。

总归不要像现在这样，像是与她斩断了所有联系，像是一点都不愿意再见到她一样。

于是归牙心中的期望再是被燃起，于是一天一天，日复一日，一直到了现在。

九个月已经过去了，不久之后她便要临盆，可东华却始终都没有出现。归牙心中的期待一点一点熄灭下去。

从此之后东华每次差人送东西来，她都会全部摔掉！

归牙不信东华一点都不在乎她，她不信东华真的不知道她的心情，她的情况。她相信东华一定在水镜那头看着她，所以她想要让东华再看得彻底一些，她要让东华看看她每日都是以怎样的心情活过来的！

可是，不管她如何折磨自己，不管她表现在东华面前的是怎样一副渴望与他见面，或者是颓废的模样，东华都始终没有现身。

归牙开始夜不能寐，甚至还在幻想着或许东华晚上就会来看她了。或许是因为白日里他没有立场来九重离恨天看她，或许或许，或许或许……

可能是因为心中对东华的执念已经到了足以让她疯癫成魔的地步，归牙始终都在为东华寻各种各样的借口。

后来，归牙不由得将自己对东华的怨气积压到了肚子里的孩子上。

这是东华的孩子，这孩子便是东华。因他身上带着东华的血，所以归牙开始厌恨自己的孩子。

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闷，而后归牙开始接受东华差人送来的一切。

送来的衣服她穿，送来的汤药她喝，也没有先前那样暴躁的脾气，只是她的眼瞳之中却是异常寒冷空洞，像是整个人的灵魂都被抽掉了一般，即便是来送东西的小仙都开始觉得奇怪。

这样的表现一直持续到归牙生下东华的孩子。

即便很痛，可归牙却是咬着牙连一声痛都没有喊，而在孩子降生之后，归牙的身子便一日不如一日。

东华却也没有来过。

没有来见孩子一面，亦是没有来看她现在究竟好不好。

归牙开始怨恨东华，却开始心疼自己的孩子。

只是，她却一直都没有给孩子取名。归牙心中想，她要把这件事情留给东华去做。即便东华日后都不愿来见她，她还是要将他的孩子送去他面前。

归牙想用这最后一点筹码来维持自己与东华之间的羁绊。

后来，归牙的身子越来越差。因她心中积怨太多，因她在生产之后便没有再调理自己的身子。

东华曾差一些人来照顾孩子，可都被归牙狠狠拒绝了。

自己的眼瞳似乎都没有聚焦，归牙只是将孩子紧紧的抱在怀中，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也不知道究竟该对着哪个方向说话，可她就是知道东华在看着她，东华绝对是在看着她。

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看着她的好与不好。

归牙在心中冷笑一声，这就是东华最后的选择么？这就是东华执意要表现出来的决绝是么？那好，那好……

她便在这冷清的离恨天内度过她的后续一生。可是，归牙不相信东华心中连一丁点的愧疚都没有！她要让东华永生永世都记住她，她要让自己成为东华心中最不能被忘记的那个人。

而归牙也确实是这么做了。

从此以后，不管自己的身子有多弱，归牙都始终坚持要将孩子带在自己身边。即便自己给不了孩子最好的，她也不愿意放手。

东华这是将她，将那属于他们的孩子彻底舍弃了是么，东华已经决意要将她忘记了是么……那么，她便偏偏不让他如愿！

知道东华一定会在水镜之中看着她，她便每日都开口。

“东华，近来我时常想起你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一身素白衣，踏云落青径，像是一个什么都不带的人一样，其实，你不知道吧，第一次见面其实我挺讨厌你的……”

“你总是摆出那样一副让人难以接近的模样，像是在说这你不会在意任何人，亦是不会留意任何人，更是不会喜欢上任何人……可，我终究还是忽略了你这一点，我终究还是喜欢你了不是么……”

“那么你呢，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也是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愿意跟我说么？也是这么讨厌我？”

“东华……其实，还有好多事情你并不知道。你不知道你和我一起进入魔界的时候我有多么开心和安心，你也不知道那一次你帮我猎妖时我心中有多么开心……可是那时候，我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也什么都没有跟你说是不是？”

“可是，我一直都是将你放在心里，一直一直，都是这样……”

“有时候我会很后悔，为什么要舍弃妖界主君的身份而选择被你囚禁在这永远都没有出路的离恨天内。可有时候我也会很庆幸，我离你很远，可至少我们都在一个界域不是么……”

“东华，我知道，你一直都在看着么。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不愿意来见我一面？”

“东华，你，恨我么？”

每晚归牙都有很多话要对东华说，有时候说着说着自己就睡着了，有时候甚至在睡梦中海不由得哭出来。

眼泪落下，却是没有一丝温热。

连归牙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问东华恨不恨她，若要说恨，应当是她恨东华不是么？

可是，她就是想这么问。

每天都有不同的话要对东华说。

不知道在水镜那侧的东华有没有认真听，亦是不知道东华会不会因为她每天每天这些话而有一丝丝的动容。

可，每天对着寂寞冷清的空气说这些话，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成了归牙所有的寄托。成了归牙，心中唯一想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