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纳税之哀
1938年10月15日，农历八月二十二。
天津港口，海关政务大厅。
陈烬一路颠簸从北京感到了天津，又一路杀到了天津港口，在港口内最便宜的旅店住下，每天都在啃馍馍吃卷卷，整日不见荤腥，甚至连一套便装都买不起，苦苦支撑终于等到了那批军火运到了天津港口内。
“你们怎么不去抢劫？就这么一点点军火，竟然要征收三百华元的入关税？” 陈烬已经不记得自己最近这一阵子咆哮过多少次了，但此刻的他还是忍不住将政务大厅内的办公桌捶的砰砰作响，引得其他正在办理入关手续的海商纷纷侧目。
“依法纳税是每一名公民应尽的义务，而且陈先生您似乎有些口误，您应缴的税费不是三百华元，而是三百七十八元五角七分，这是我们经过我们海关准确核准后依照军火类特殊进口商品百分之十五税额得出的数据，在得知这批军火是驻日总督府特批而且您还是一名刚刚退役的军官，我们依照相关政策减免了应缴税金的百分之二十，合情合理。”税务官一脸淡定的擦去脸颊上的口水，语气平和的对咆哮的陈烬说明着。
“这只是一批淘汰的日式军械，而且还是被缴获的，被总督府那群砸碎当作三百华元低唱给我，当作负伤抚恤金，而你们却还要征收我三百多华元的税金，这个世界还有没有公里了。”陈烬满脸的悲愤，自己连日来风餐露宿，节衣缩食，成天都是开水馍馍配花卷的啃着，结果等到的却是这样一个结果。
“先生，这只是您片面的理解而已，您的入关货物中包含了三门火炮，其中两门是75mm的轻型火炮，国际标准售价折合华元约为每门1043华元，两门就是2086华元，还有配套一个基数的75mm炮弹，折合每发5华元，两个技术就是500华元，至于那门150mm野炮就更加昂贵了，一般口径在一百毫米以上的火炮售价超过上万华元，更加别提还有一个基数的炮弹，如果不是您有齐全的驻日总督府签发文件，恐怕您会被当作非法的国际军火贩而被捕入狱。”税务官一脸的淡定表情，脸庞上的神情纹丝不动，眼睛注视着陈烬，就一张嘴巴哒哒哒的像机枪一样不停的说着：“..........所以我们的征税金额是非常合理的，你如果没有缴纳足够的税金我们有权利暂时扣留这批军火，一旦超过三个月您还没有缴纳税金我们将会视为您已经放弃这批货物的所有权，那么我们将会移交拍卖行进行拍卖售出。”
“你们这群吸血鬼，我在前线卖命的时候你们在哪里，啊？！我和日本人厮杀搏命的时候，你们有过帮助我的行为吗？现在我拿着应得的‘负伤抚恤金’回国，你们却跑过来抽税，哪有这个道理？”陈烬拍着桌子不甘的争辩着。
“再次我纠正您的错误看法，这不是一笔负伤抚恤金，而是一批属于国家特殊进口商品的军火，不属于免税范畴。”税务官侃侃而谈。
“见鬼，你让我去哪弄三百多华元？”陈烬无奈的败退了，论战争厮杀，一百个税务官他都可以放倒，可要论及法律、征税，一个团的陈烬绑一块都不是税务官的对手。
那名税务官听到了陈烬无奈的呼声之后，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拉出抽屉取出了几张文件：“呃......陈先生，鉴于您是一名退伍军官，且无任何犯罪记录，并且在银行系统内您也没有任何不良信用记录，您可以无需抵偿物向任何银行申请一笔金额不超过五百华元的退役军人专项贷款，年息百分之三，当然，如果您以海关内的这批货物为抵偿物的话，可以申请更多的额外贷款，年息另算。”
陈烬一愣，露出了一个懵懂的表情：“什么？还有这回事儿？”
税务官看见陈烬一脸茫然的表情，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温和了：“为有困难的公民提供便利是我们应尽的义务，就像是您应该纳税一样，都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您不必感到惊讶。”
“有很多商人都会遇到像您这种情况，资金周转出现紧张，无力缴纳税金，这时候我们会向他们推荐一家银行贷款，用以缴纳税金。”
“也就是说，我可以欠银行的高利贷，但绝对不能欠国家的纳税金。”陈烬露出了思索的表情。
“当然，您也可以这么理解，但那是贷款，并不是高利贷，利息超过百分之十的借款统统都是违反国家法律的。”税务官解释道。
“看来我已经没有多余的选择了，不是吗？”陈烬摊开了双手，露出了颓然的表情。
“您的选择是明智的！”税务官高兴的说道，顺便按响了桌角处的小电铃：“柏格森，快出来，有客户了！”
话音刚落，政务大厅里面陡然钻出了一个穿着西装，腋下夹着公文包的胖子，戴着一副眼镜，挺着大肚腩吃力的小跑着：“在哪？我尊敬的客户在哪？”
“在这里，柏格森。”税务官叫了一声，顺便将手中的文件递给了陈烬：“这是海关开具的纳税证明，当然现在还是无效的，因为您还没有缴纳税金，所以我们不能盖上钢印，但这还是可以用作银行贷款抵押物证明的，请慎重保管。”
“哦，明白了。”陈烬呆呆的接过了文件。
“上帝呀，竟然还是一位军官先生！”柏格森看见了陈烬，一脸惊讶的表情，随后非常热情的挽住了陈烬臂膀：“军官先生，能接待您这样的客户是我的荣幸！”
“呃，柏格森先生你太客气了，我已经退役了，你可以叫我陈烬就行了。”陈烬被柏格森的热情弄得有些不适应了，但还是保持着警惕性，阅历丰富的陈烬早年在西藏赌钱的时候没少欠高利贷，许多放高利贷的家伙背后就是银行。
“好的，陈先生，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聊聊吗。”柏格森看了看手表，说道：“噢，都已经中午了，我们应该找个餐馆边吃边聊，放心，我来请客。”
不容陈烬多说什么，热情的柏格森就拉着陈烬走出了税务大厅，到外面找饭馆吃饭去，陈烬也不想拒绝，因为自己已经一个星期没吃过一顿好饭了，天津这种沿海大城市的消费水平很高，尤其是港口附近，陈烬那点钱能撑一个星期已经非常不错了，如今好不容易遇上一个愿意请吃饭的家伙，哪怕是鸿门宴也得去，先吃了再说。
去饭馆的时候陈烬遇上了一个有趣的乞丐，这个乞丐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但陈烬依稀还是可以认出这是一身国军的军服，但穿得太久已经破烂不堪，这似乎是一个流落到北方落魄无依的国军士兵，陈烬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掏出了一张面值一元的华元钞票给他。
“哈，陈先生还真是一个慷慨无比的绅士，你的怜悯和仁慈都快让我无地自容了。”柏格森赞叹道，看见陈烬出手如此的大方，柏格森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一张肥嘟嘟的脸笑的一颤一颤的，最后也打发了那个乞丐五华分，堪称典型的犹太葛朗台！
两人走了好几条街才找到了一家看上去还算体面的饭馆，柏格森擦了擦脸上油腻的汗水，感慨道：“这家饭馆我吃过好几次了，味道很不错，最重要的是非常实惠，这在港口附近算是很难得了。”
“好吧，听你的。”陈烬无所谓的说道。
两人走进了饭馆，点菜的时候陈烬没有吭声，任由柏格森来点，但伯格森却毫无自觉性，点的菜全都是廉价的时令蔬菜，和一份勉强算荤菜的油炸海鱼。
“哪来的叫花子，快点出去，待会有剩菜会给你端出去的！”餐馆伙计驱赶着走进餐厅的那个国军乞丐，一脸不耐烦的推搡着。
乞丐没有吭声，只是无言的站在原地死死的站着。
“等等！”陈烬有些看不下去了，开口说道：“他是我带过来，让他过来。”
“哦，明白了。”餐馆伙计看着陈烬穿着一身退役军官服，牛高马大的个子，一脸不情愿的让开了，任由那名乞丐走到了陈烬身旁。
“来吧，坐我旁边。”陈烬抽出了旁边的一张椅子，示意他坐下，那个落魄的国军士兵也没有推辞，安安静静的坐在了陈烬身边。
“伯格森先生，不介意我再带一名客人吧？”陈烬淡定的问了一句，语气却丝毫不带询问意味，完全就是在陈述一般。
“哦，当然不介意。”伯格森挤出了一丝勉强的笑容，装作遗憾的说道：“可惜您的客人来晚了，不然我还可以多点几个菜的。”
“现在点也还来得及，伙计，把菜单拿过来。”陈烬叫来了餐馆伙计，又点了几个荤菜和一份肉丸子汤，听得柏格森脸上漏出一阵阵肉痛的表情。
“趁着菜还有没上齐，我们可以先谈谈正事。”陈烬双手十指交叉放在了餐桌上，一脸睿智神情的看着柏格森，眼神中透漏这一个意思：伙计，我也是明白人，别把我当傻子看！
听到陈烬谈及正事，柏格森脸上的肉痛表情一闪而逝，扶正了鼻梁的眼睛，打开了公文包：“如您所愿，先生。”
“请问陈先生，您是只需要贷一笔数目不超过五百华元的退役军人贷款，还是另外贷一笔更多的钱呢？”伯格森呢脸上露出专业的微笑，一脸期待的看着陈烬，盼望着陈烬接下来会说出一个让自己惊喜的数字。
“你觉得呢，伯格森先生？”陈烬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看着伯格森一脸的期待，这让陈烬想起了曾经的那些高利贷主，都是这样的和蔼可亲温和近人，当然这是你没欠他钱或者即将欠他钱的时候才会这样，等你借完钱之后，他们就是另一副嘴脸了。
“我觉得陈先生肯定不是小富即安的人，毕竟想要售出一笔军火也是要成本的，这绝对不是五百华元可就可以办妥的交易，不是吗，陈先生？”伯格森一脸的狡狯，言语丝毫不让的说道。
这种谈话是绝对不能被对方压倒的，一旦失去节奏，被动的谈下去，最终的结果肯定会不尽如人意。
“我并不止这一批军火，我在日本横须贺军港内还有一艘军舰，以及一座私人的海岛，都是永久的归属权！” 陈烬身体前倾，眼神咄咄逼人的注视着柏格森。
“天呐，这真是一笔大生意！”柏格森露出呆滞的表情，惊叹不已。
看着柏格森的神情，陈烬露出了玩味的笑容，他知道自己得到了主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