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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0。15迎面撞上鬼(下)
各位读者,谜底即将揭开,看你是不是心服口服?
(一)
让我们来到舞台的幕后,看看魔术师的水晶球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二狗开车带三胖和四妹儿走了,但没有走远,车子开出一里地,停在路边,三人下了车,乘着夜色原路返回。
快走到软化水车间时,正好看到果子和刘姐走出车间,五个人迅速汇在一起。四妹儿将几个人带到车间北面的黑影中,如此这般地安排一番,几个人迅速散开,隐入黑暗之中。
四妹儿悄然走到车间窗外,离着窗户有一段距离站着。她的目光穿过窗玻璃,看着张三的举动,张三却看不到她。她是总导演,一切听她指挥。
果子拿着手电筒,站在四妹儿身后,等着四妹的信号。
二狗绕过车间的北面,从车间外墙与石砌挡墙间的狭窄通路里钻进去,悄然来到化验室西窗下,蹲在阴影中,眼睛专注地盯着阴影笼罩的挡墙,等待信号。
三胖走到北面那栋高耸的大楼门口,守着楼梯间,目光炯炯,负责守护这几个人的安全。
刘姐站在车间东北面的空地上,黑暗中,她在酝酿情绪,准备开始一场表演。
(二)
在四妹儿的目光中,张三的表情和行为正在缓慢地发生着变化。
几人走后,他起先站在化验室的门口向外张望,脸上挂着疑惑、不安的神情。然而,过了也许有几分钟的光景,紧张的情绪开始在他的脸上弥散开来,越来越浓,而疑惑正在逐渐消散。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退向化验室的门里边,试图进到那个相对安全,相对明亮的房间,将自己保护起来。
退进化验室后,他先是无所事事地摆弄桌子上的东西。四妹儿猜想,他是想借用一些琐碎的日常动作,来减轻正在他心中累积的恐惧情绪。但似乎摆弄东西并没有效果,他开始左顾右盼,目光开始向西侧的窗户扫视,但显然,他不敢正视那扇窗户。
四妹儿心里不自得发出一声不怀好意的笑声。她想,火候是不是差不多了?
不,再等一等。
她继续盯着张三脸上的表情变化,耐心地分析、判断。然后,当她感觉时机已经成熟后,转身向果子点了点头。
果子轻轻走到刘姐身边,小声说“开始吧”。
一阵似哭似笑的声音从暗夜里升起,象一股黑色的泉水从湖底涌上来,打破了平静的水面,荡起一波一波涟漪,缓缓向四周散去。
声音的波纹清晰地传到了张三的耳朵里。四妹儿专注地看着张三的表情骤然发生的变化,想笑,却又不知为何,变成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刘姐的表演还在继续,随着四妹儿的手势向南一挥,果子示意刘姐边表演边向南移动,他们似乎是要慢慢进入车间,却又在车间外停住了,似哭似笑的表演还在继续,并持续了两三分钟。
四妹回头看了果子一眼,抬手示意一下,做了一个举手电筒的动作。果子心领神会,打开手电筒,向车间方向轻轻一挥。
似哭似笑的声音消失了。
只轻轻的快速一闪,但躲在墙后的二狗看见了那道手电筒照出的微弱光线,他开始倒计时。
五、四、三、二、一。
他的喉咙里发出了两声低哑,沉闷,干涩,却清晰的笑声音。
两秒钟不到,他就听到了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
(三)
“这么说我看到的是自己的脸?”张三惊魂未定。
“当然。”四妹儿漠然看着他发白的小脸,吐出两个字。
“可这是玻璃呀,玻璃怎么就变成镜子了呢?”
是呀,玻璃是透明的,怎么可能变成镜子呢?这不光是张三一个人的疑惑,屋里其它五个人的目光也不解地望着四妹儿。
“关于玻璃如何变成镜子的问题,理论上是成立的,但我担心,理论并不能说服你们,所以,尽管有些对不住张三,但我还是安排了这一次情景重现。在我看来,如果没有这一次现场的模拟,即使我把理论讲清楚了,你们也未必相信,张三的恐惧心结也不可能得到彻底的解除。”四妹儿严肃地说道,眼光扫过张三,脸上掠过不好意思的笑意,但转瞬即逝。
“因为,事实胜于雄辩,人们的亲眼所见,胜过最好的老师最详细的解答。”她自信地说道,目光在所有人的脸上扫了一遍,确认每个人都认可自己这句话,然后继续说下去。
“现在,我们来讨论玻璃变成镜子的问题。”
“我们的生活常识告诉我们,玻璃是透明的,将光线照在上面,光会穿透玻璃,而不是象镜子一样反射回来。”她开始在屋子里走动,边走动,边思考,边讲解。“那么,我们通常会认为,玻璃是不可能变成镜子的。”
“玻璃真的无法变成镜子吗?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问大家另一个问题,”说到这里,她忽然停下走动,看着大家,“水也是透明的,但水面为什么能够变成镜子?”
是呀,玻璃是透明的,人们认为它不可能变成镜子,但水也是透明的,但我们在日常生活中却时常看见湖中的树影,白云,还有岸上的人影,那不就是镜子吗。也许是因为我们从小就看到这种现象的原因吧,我们却从未问过自己这个问题:水是透明的,它为什么能够变成镜子?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脑子里飞快地搜索那点有限的物理学知识,却都是一无所获,重新将目光聚到了四妹儿的身上。
“让我们先从水是如何变成镜子的这个课题入手吧,”四妹儿确信几人的注意力又重新聚在自己身上后,才悠悠然继续说道。
“雨后地面上,如果只有一厘米的浅浅一层水,能不能成为镜子?”她的目光盯着智商最低的三胖,象一个老师在耐心地考一个笨学生。
“不会。”三胖老老实实地回答,这样的问题,傻子也不用思考。
“深不见底的湖水呢?”四妹儿又问,目光还是盯着他。
三胖犹豫了一下,认真地想了想才说:“会。”
“那么,这两者的区别是什么呢?”目光还是盯着三胖。三胖想了一会儿,有些不好意思地伸手摸摸头,老实回答:“不知道”。
四妹儿失望地转开目光,望向果子和二狗。二狗咧嘴笑笑,说:“别问我,你知道我初中毕业,就是个开车的,没文化。”
“是深度,他们的深度不同。”果子不太确定地说出一个答案。
“深度,也可以,准确的说不是深度,而是厚度,或者说浓度。”四妹儿继续说下去,她已经明显地感觉到这几个家伙的智力水平余额不足,该充值了。她只好尽可能把原理说得详细些。
“我们做个形象的分解,”她开始举手做出一个切片儿的动作,“我们把深不见底的湖水做成几百个切片,每个切片的厚度只有一厘米,”她停下来,确认一下大家都听明白了自己的这个假定,“一厘米厚度的水是变不成镜子的,但几百个切片叠在一起,却变成了镜子。”
是呀,这个我们听懂了,可我们还是不明白呀,一个不行,为啥几百个就行了?为什么呀?
“你们一定在想,是呀,一个和几百个不同,可不同在什么地方呢?是什么让量变成为了质变呢?”她的目光闪烁,小嘴微张,看着众人,却引而不发。
“因为厚度是个直观的错觉,两者之间的差别是浓度。理论上讲,如果水是足够纯净的,再深的湖底都能看到。但水却不可能是纯净的,它是有杂质的,是有反光的。一个切片的反光量很小,但几百个切片的反光量却足够大,能将照进水中的光全部反射回去,形成与真实的景物几乎没有差别的影像。这就是水变成镜子的原理。”她语气急促,一口气说出了答案。
“按照你的分析,我相信水是能够反光的,足够深的水,或者说足够厚的水,或者说足够浓度的水,的确是能够反射光线成为镜子的。”果子不解地说道,显然,他的疑问还没有完全得到解答。“但玻璃的后面是什么?是空气呀。无论你有多少空气的切片,对,就算是切片吧,十公里的空气切片够了吧,可我们仍然能看清十公里以外的东西呀,这说明空气的切片不能反光呀。。。”
其它几个人刚才并没有想到这一层,不由得向果子投来佩服的目光,然后又将目光投向四妹儿,心说:看你怎么回答。
四妹儿不急着回答,却目光炯炯,直盯着果子,似乎有些生气。果子被她盯得心里发毛,尴尬地咳嗽起来。
“你能看十几公里?”俊巧的下巴往上一扬,果子的目光跟着飘向窗外。“你倒是给我看看十米以外有什么?!”
(四)
果子的目光所及,不过是屋内的不足十米空间罢了。屋外的黑暗里,什么也看不见。他不解地回过神来,其它几个人也回过神来,对四妹儿刚才的反应既惊讶又佩服。
是呀,不管白天还是黑夜,那都是空气,可夜里人却看不远,夜色越浓,人能看见的距离就越近。
四妹儿仍旧引而不发,眼睛望向张三:“那天晚上可有月光?”
张三摇头,说那晚虽是阴历大满前后,却是阴天。
“那么,是因为夜色的浓度?”果子试探着问道。
四妹儿点头,脸上表情好象在说:孺子可教也。
“你们不妨做个试验,白天时我们看窗外,几乎看不到玻璃的反光,也照不出影子,但在晚上,窗上玻璃就能照出人的影子,而且,外面越黑,玻璃上的影子也就越明显。”四妹儿说罢,又看向几人。
几个人忙不迭地点头。这个是常识,每个人都有这样的生活经验。
“我听了你的描述,”四妹儿转头看着果子,“就猜想是不是那天晚上外面没有星光或者月光。你们看,化验室里灯光很亮,但窗外却漆黑一团,这样的情况下,玻璃自然能够反光,也就能够变成镜子。”
几个人终于明白过来,心里的疑团一旦解开,心胸忽然变得开阔,神情也放松了下来。但就在这时,一旁一直没有发言的刘姐开口,提出了一个问题,几个人的面色骤然重新严肃起来。
“我在这屋里工作了快五年了,为什么却从来没有注意到?”
是呀,屋外的黑夜,屋里的灯光,这样的情景每个月都会出现,都会遇到,为什么她却从没有注意到呢?这又怎么解释呢?
五个人的目光齐齐看向四妹儿,她却丝毫不见慌乱。
(五)
“手电。”四妹儿淡淡地答道。
果子这才想起,自己的手电两次扫向软化水车间的东窗,难道这也有深意?
“不错,”四妹儿看向果子,好像看透了他的心思。
“我第一次让你向屋内照射手电光,是为了让张三放松下来,第二次则是为了让鬼脸出现在玻璃上。”
众人不解,果子尤其不解。但大家大气不敢出,静等她说出答案。
“你们看,我们现在就站在这个窗户面前,玻璃上映出了我的影子,”她指给众人看那面窗户:“但除了我的影子,屋里的东西也有影子。”
大家伸长脖子去看,果然,窗玻璃上有她的影子,也有大家的影子,还有化验室里其它物品的影子。四妹儿的影子混杂在其它影子中间,并不明显。
“我让你照第一次手电光的时候,二狗接到了信号,在屋外模拟了那个恐怖的笑声,张三自然转头去看,这个时候,你的第二道手电光照进了屋里。在你的手电筒光没有照进来之前,张三看到的跟我们现在看到的一样,但在那道手电光照进来以后,玻璃被照亮了一些,玻璃窗上的其它影子变淡了,或者有些消失了。”四妹说到这里,转头看了看众人。
众人点头,这也是常识,手电筒的光照到玻璃上时,有一部分光线穿过了玻璃,有可能照亮了屋外的石砌挡墙,被光线穿过后的玻璃的反光自然也弱了,影像自然也就淡了,有些甚至消失了。
“但张三的脸不会变淡,不会消失,而是会更加明显。”四妹儿再次将目光看向众人:“因为张三的身体挡住了手电筒的光,镜子中他的影像的那一部分玻璃,根本就没有光线穿过,自然也不会变淡。相反,两相比照,影像反而变得更加明亮了,栩栩如生!”
精彩!
几个人对四妹儿的解答真是佩服到了极致。
这家伙心细如发,鬼知道她是怎么想到这些匪夷所思的答案的。
(六)
“还有几个问题,我也一并解答了吧,免得你们想到了又来问我。”谜团解开,四妹儿看着几人脸上信服的神情,有些如释重负,脸上不禁荡起一层得意的笑意。
“张三可能会问,那天晚上他听到的笑声是谁的?今晚是二狗模拟的,但那晚上又是谁发出了那两声冷笑?”她目光看着张三,却又像是在同别人讲话。
张三又紧张起来,微张着嘴,急切地等待答案。
“是张三自己的。”果子接下了问题。
“对,那笑声是张三自己发出的。”四妹儿点点头,眼光看着果子,意思是:既然想通了,你且说说看。果子也不客气,清了清嗓子,准备长篇大论一番。
“我们今天的模拟试验,包括前些天张三看到鬼脸,这种现象我们可以称之为神经紧张或心理作用引发的幻觉。”果子也想学着四妹儿的样子,于是在屋里走动起来,边走边说。
“但幻觉的形成必须具备一定的条件。四妹儿今天给我们完美地解释了镜子的形成之谜,张三能看到那张脸,这是一个基础的条件。但人在镜子里看见自己的脸,通常不会吓到自己,更不会以为是看到了鬼。”果子说到这里,意味深长地看了张三一眼。
“因此,我们需要第二个条件,就是心理暗示。”他犹豫着怎样讲才不至于伤害张三的自尊心太重。
“张三在看到鬼脸以前,先是听李四讲了那个北面楼里闹鬼的故事,他的心里埋下的这颗恐惧的种子至关重要。其次,那天是张三一个人值班,对于平时就胆子很小的人来说,那绝对不是一个轻松的夜晚。这样,那颗恐惧的种子开始发芽,并且迅速生长、蔓延。最后,他听到了那个女鬼的哭声,这是摧毁他的理性的最后一击。”果子看看张三,张三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就是最恐怖最危险的时候,王师傅来了,他的手电光照进了车间,这时候女鬼的声音也消失了,张三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下来,他下意识地笑了两声,也许是尴尬地笑了两声。”果子看着他,脸上有些不忍。
“但他自己却听成了别人的声音。”果子终于艰难地说出了那句大家其实已经猜到了的话。
“不对,也许,也许你说的是真的,可是,我听到的那个女鬼的哭声呢?”张三忽然生气地大叫起来,陡然升高的声音把大家吓了一跳。
“那个。。。”四妹儿看着他,神情有些神秘地说:“的确是真的,你听到的声音,的确出现过。。。”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车间外忽然一道白光闪过,众人吓了一跳。
一个高大如铁塔的人从外面走进来。
(七)
是王师傅。
王师傅来上班了,果子一行四人才发现时间已经接近午夜了。他们决定回去,今晚就先到这里吧。
张三却仍然怔在那里,他还在想着四妹儿的话。
他的确听到了那个女鬼或者女人的声音,四妹儿也承认,那么,那个东西究竟是人是鬼?
果子四人站在屋外空地上,四周的景象一如来时,只是天气更加寒冷了。
“那边,还去看看不?”三胖指了指那栋隐没在黑暗中的高楼,他在想着四妹儿最后对张三说的话。
果子望向那里,眉头紧皱,他也在想着四妹儿最后对张三说的话。
唯独二狗急急火火地点上一根神仙烟。
四妹儿的目光扫了一眼那栋黑楼,没说话,伸手欲开车门。
“回去吧。”果子说。
就在四人准备上车离去时,一阵风从西北方向吹来,一阵歌声也隐隐传进了四个人的耳朵里。
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唱的是一首童谣,那声音正是来自那栋凶楼:
“扯大锯,拉大槐,槐树底下扎戏台。。。”歌声凄美,却冷入人心。
“猫来了,狗来了,就差我的姑娘还没来。。。”声音回响在空旷的山谷中,忽然又让人黯然神伤。
“说着说着就来了,骑着马,拿着鞭,穿着花鞋露脚尖。。。”
在这令人惊异的夜半歌声中,果子不经意地看了身旁的四妹儿一眼。却讶异地发现,四妹儿神情恍惚,仿佛没有听见那阵歌声。
而且,一滴清亮的泪珠,正慢慢滑下她俊美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