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颠覆九重（一）

令九的神色很浅，话语亦是异常浅淡：“我告诉你解除诅咒的方法。”

“九重天的命石。”

令九说，当初她的令幽父君是用九歌玄女的灵石加上他的魔君血统来起誓诅咒的，而现在九歌玄女的灵石早就被毁了。

唯一能与九歌玄女齐名的冰夷亦是被令九亲手所杀，唯一的法子，便是盗取九重天上的命石，再混入令九的魔君血统。

只有这样才可以解除妖界所沾染上的诅咒。

因浮银为令九而死，凌骨已然对令九产生了重重戒心，即便令九说的是真话凌骨都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去相信。

凌骨的话语中带着忿然之意：“浮银是如何因你而死的？就是为了守护你，他才会去做这样的傻事？”

在令九道完解除诅咒的方式之后，凌骨问的第一个人便是浮银。

对于凌骨来说，浮银是敌亦是友，更是人生之中不可多得的好知己。虽凌骨很清楚浮银有多么喜欢令九，有多么在乎令九，可将事情做到这个层面上却是凌骨没有想到的。

浮银一向都是理性的，一向都是处事想得极为透彻的。虽凌骨知道浮银从来都不是惜命之人，可却没有想到浮银能够为了令九来了却此生。

呵……情爱这回事究竟还要害多少人才肯做个罢休？

凌骨的神色之中除了忿然，更多的还是悲哀。为浮银感到悲哀，却也开始羡慕浮银了。

凌骨与浮银一样，都是从妖界之中走出来的人，都是朝着一个没有止境的目标前行的人。彼此见证了彼此受过的苦受过的难，虽从来都没有安慰的言语，可只要两人在彼此身边，两人一直向着自己要去的方向走下去，那便是最好的支持与帮助。

从前他们都是没有心的人，都是为了目的而不择手段的人。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浮银先有了心了呢？

从什么时候开始浮银的一举一动都是因为有所期待而做的呢？从什么时候开始，浮银开始进入一条对他来说满是光明与期待的道路了呢？

种种种种，都是在浮银遇见令九之后发生的。凌骨将浮银的种种变化都看在眼中。

很多时候，凌骨亦是很羡慕浮银。羡慕他终于寻到了自己人生最想追求的人，最想去往的方向，而不是一直在那条没有光明的道路上死命走下去。

呵，呵呵……即便浮银最终为了令九选择死，可凌骨却没有半分同情可怜他的意思。

从前是没有归路，而现在，浮银是找到了自己最想做的事情。即便是粉身碎骨永世不可再轮回又如何呢……凌骨相信，浮银在做出这个选择的时候，内心一定无比的充实，一定，是他活了这么漫漫几世以来，最为让他心满的选择。

其实凌骨知道的，只要这样便足够了。可，凌骨偏生就是在看着令九的这一秒，在同令九说话的这一秒抑制不住心中的忿然。

从前凌骨对令九是有情的，可说到底这份情也不过是很久很久之前留下来的执念罢了。比起令九来说，凌骨更为在乎的是浮银这个人。

魅族结界周遭的风很大，大到足以让令九身形不稳。

令九算是看清楚了，自己一直以来都没有忘记的那个人是夙洛。可自己对浮银却是真真切切实实在在的在乎过。

浮银是为她而死。

而在浮银离开她的时候，她却连一个原因都不知道，只是以为浮银离开了她。

令九却是没有想到，浮银的离开，是为了她。浮银的死，只是为了给她一个永远都不再作恶的机会。

浮银他，永远都会以生命去护着她。

令九心中忽然一阵酸楚。既然浮银不想让她在作恶下去，不想让她再被体内的魔性所控制，那么，她便好好听浮银的话。

所以，令九才会等凌骨来。

所以，令九才会将如何破解诅咒的法子告知凌骨。

所以，令九才做好了一切准备。做好了死的准备。

令九在这三生三世中遇见了不少的人，欠下了不少的债，亦是留下了不少的伤痛。美好的回忆有很多，值得永生永世去铭记的人亦是有很多，只是令九在这条路上走了太久，已经累了。

这一次，令九会乖乖听浮银的话永远都不再做那个放纵自己体内魔性的令九。只是，却是不能顺着浮银的意思一直这么背负着重担活下去了。

那晚与凌骨的对话中，令九露出了最初那样天真的笑意。因为那是最后一次了。

什么都会改变，什么都会朝着不像自己意料中的方向去改变。只是，当令九在接受这最后的结果时，她终于还是回想起了最初的自己究竟是以一副怎样的心态来面对这一切的。

到了如今这重地步，令九也算是能很清楚的明白，究竟为什么当初夙洛会在意她，又是究竟为什么浮银会喜欢她，这一切，似乎都只是因为当初那个纯真的小仙令九。

而令九很庆幸，在这漫漫的生活之中，她被污秽沾染了眼，被仇恨蒙蔽了心智，可不管是夙洛，浮银还是清折，却始终还是愿意陪着她走下去。

一开始的令九并没有想到一切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亦是没有想到到了如今这种不能回头的地步，还是有那么几个人陪在自己的身边。

凌骨接受了令九的提议，只是因为凌骨不知道令九真正要做的是什么事情。

而那一瞬间，凌骨似乎也厌倦了去猜测令九将破解诅咒的方法告诉他究竟是为了什么。只是，现在身处在妖界最高地位的他，现在已经成为了妖界之王的他，没有办法不去承担起一切。

似乎每个走到最高位置的人都会有自己的身不由己。

不愿意同别人说出来，而即便是说出来，别人也帮不上忙，别人也丝毫体会不到那种身在最高处的压力与寂寞。

从前的凌骨以义为最高使命，而现在，则是为了整个妖界。

凌骨万般不愿意看见由妖王一手建立起来的妖界最终竟是毁在这么一个结界的诅咒之上。

所以，这一次他相信了令九。尽管心中怀着对浮银的不平，尽管自己对令九的看法已经大不如从前，可是身为妖王的他仍旧是愿意试一试。

在凌骨离开之后，令九久久没有移步。

这一瞬间的安宁与清净，或许便是她这辗转了三生三世之后唯一的一次了吧。

嗯，令九心中很是平静。终于迎来了结一切的机会。而这一次，她会彻底消失。不再让任何人为难。

令九再一次站去结界旁侧，不由得将那晚遇见凌骨的事情再一次想起来。

不出一会，清折出现在此。

是令九将清折唤来的。

在见到清折的那一秒，她亦是浅浅的笑着。

这样的笑容是多久之前出现过的，她已经想不起来了。只是，令九很感谢夙洛将清折的记忆消去了。

看着那个穿着青色衣裳的上神向着自己这处一点点的走来，仿佛是一个出尘的神仙出现在她面前一样。

对啊，令九第一次见到清折时的感受不就正是这样么？

在将一切都想明白之后，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回到从前那样。

因凌骨率妖界闹上九重天界，所以夙洛回到了九重天界。如今的魅族之中，只余令九一人，还有这缓缓向着她行来的清折。

看着越来越近的清折的身影，令九心中难得生出一丝不舍。

在将一切都想起后令九亦是敢于去直面自己对清折的最初情感。难怪当初在西天佛门她一见到清折便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原来，他们之间真的是有前缘存在的。

只是那一次的前缘权权是清折所度的劫难，而情劫一过，便被所有人都忘记了。

令九亦是庆幸自己在这最后的时候还是将对清折那一份不寻常的情感想了起来。

其实要早于夙洛，令九便先对这个风流却贴心的神仙产生了喜欢之意不是么……

令九浅浅的笑着，现在将从前的事情再想起来，她心中有的只是温暖。

还好清折记不得了，否则，她这么不打招呼便离开，最难受的人应该是清折吧……

清折同样拥有父神之力，一见到令九便一下进了魅族的结界之中。

很是欣喜的神情显现在面上，清折开口：“小九你怎么跑这里来了？你不知道现在九重天上已经乱套了么，还有这里，你为什么会来这个地方？”

清折一连问了好些个问题，而令九只是浅笑着看着清折。

她并不打算回答他的话，只是想借清折的父神之力来将浮银设下的这重结界打开一个缺口。

且，令九想最后再见清折一面。

清折带令九走出魅族的结界，还想发问，可下一瞬便不受控制的失去了意识。

是令九动用了灵力。

令九不想让清折卷入这最后一场腥风血雨之中。

若是有可能，她希望清折从来都没有卷入过所有的厮杀与斗争之中。

令九还记得，自己欠下清折一条性命。

而这永生永世怕是都没有办法还清了。

“清折，谢谢你。”

这是令九对清折说的最后一句话。尽管，他丝毫都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