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剑泯恩仇（一）

墨卿烟口中“以礼相迎”四个字咬得极重，听得陆风辰眉梢一挑，脸上勾起一抹冷笑。

“云凰公主的相迎之礼，本相实在不敢恭维，也没想到这小小驿馆中，竟然如此热闹！”

陆风辰扫了一眼慕将离，抬头环顾一圈，淡淡的开口道。

他今日来这驿馆，除了了结一下与墨卿烟之间的恩怨是非之外，自然也想再借机挑拨墨卿烟与萧寒轩联手之事。

方才那一句话，看似在说周围下人的嘈杂无礼，实则另有所指。

“都散了吧！”墨卿烟闻言，轻轻一笑道，语气很是平和。

她自然能听出陆风辰言下之意，无非就是暗示她这驿馆一直被萧寒轩的人守着，这当中的确有防备陆风辰意思，可也同样能够起到监视她的一举一动的作用。

只是墨卿烟既然当初敢跟萧寒轩联手，有岂会想不到这个问题，故而眼下陆风辰话语，她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因为就算萧寒轩真是一头猛虎，他陆风辰也同样是一头饿狼。

对墨卿烟而言，这君臣二人，谁都要小心应对，只不过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一个是明斗，一个是暗防罢了！

墨卿烟虽然平日里从不约束苛责那些下人，可她的话在驿馆里，却有一股莫名的威严，不过眨眼的攻防，方才众多好奇围观的下人就已经散尽，整个前院，只余他们四人。

当然还有一些隐匿于暗处之人，就不是墨卿烟可以喊动的了。

随着周围下人散尽，墨卿烟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收起，陆风辰与她之间，本就有不小的怨仇，方才人多，她尚且可以做做样子掩饰一二，毕竟以她如今的质子身份，若是她与陆风辰敌对的消息传了出去，在这寒帝城中，总归会产生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眼下，在场的四人以及暗中隐匿者都是明白人，她自然不必再谈什么客气的话了。

“好了，人都散得差不多了，说吧，你来我这驿馆，究竟想干什么？”

墨卿烟语调渐寒，一双清眸里的目光，也渐渐变得锋锐似刀。

算来，她与陆风辰之间，已然交手数次，其中输多胜少，除了那日越墙逃出丞相府时趁机狠揍了陆风辰一顿之外，也就只有与萧寒轩联手时，才占得些许便宜。

所以对于眼前这个西华丞相，她自是抱着小心应对的谨慎。

而且，如果之前被困相府时是陆风辰故意给她机会逃出生天的话，那么就连那一阵，也都算墨卿烟败了。

“呵呵，难不成在本相府上做客两日，你就忘了本相与萧寒轩的赌约了吗？”

陆风辰似乎早已经料到了墨卿烟前后态度的变化，双手负起，朝着眼前目光如剑的女子走进了几步，四目相对下，锋芒暗出。

“哦？！听你这意思，倒像是杀上门来取我性命的。”

墨卿烟微微一愣，随后面带冷笑，抬头丝毫不惧的迎上了陆风辰锐利的目光，大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之意。

“怎么着？难道你以为有萧寒轩庇护，本相就杀不了你了吗？”陆风辰扯了扯嘴角，眼中渐渐覆上了几丝玩味之意，“这寒帝城中，本相想杀的人，谁也阻止不了！”

后面这一句话，自然是说给一旁的慕将离听的。

随着他话音落下，慕将离墨衫长袖下的手不由得轻轻一抖，好不容易有所克制的杀意，却又再次涌了上来。

她死死的盯着陆风辰，冰冷的语调直刺骨髓，“陆相不妨一试，暗卫随时奉陪！”

其实倒不是说慕将离真有多担心墨卿烟的安危，毕竟她守护在此，也只是因为一道命令罢了，而是因为陆风辰说话间那丝毫不把暗卫乃至当朝帝王放在眼中的语气，隐隐激怒了她。

暗卫作为萧寒轩手中最精锐的力量，他们不在意生死，却在意尊严与荣誉，面对陆风辰如此毫不避讳的挑衅，慕将离身为暗卫统领之一，要是没有什么反应的话，那才有鬼了。

“呵呵，以前能杀，可不代表现在也能杀！”

慕将离杀意刚起，一旁的墨卿烟便轻蔑一笑，袖手一挥，按捺下身旁之人的杀意，面色平静的开口。

说到最后，语调更是突然间拔高，她目光如炬看着眼前的男子，坚定的说道，“就怕我现在给你这个机会，你也不敢杀我！”

早在陆风辰亲自到驿馆时，墨卿烟就已经可以肯定，陆风辰眼下绝不敢轻易动她。

当初的仇恨，随着时间的推移，或多或少会削减那么一点；再加上东墨新皇继位，正是树立威严，收拢人心之际，他岂会在这个时候为了报仇，就去触东墨这个眉头，再竖强敌？

一语惊出，即便是陆风辰面色一僵，尽管被墨卿烟看破了他的心思，可还是语调阴沉的说道，“是吗？不试试又怎么会知道结果？要知道，赌注可是那人人梦寐以求的帝位，西华之主！”

诚如墨卿烟所言，他的确不敢杀墨卿烟，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因为他知道，如果单与萧寒轩交手，他有七成把握，可以夺得大权，为主西华。

可一旦招惹了东墨，他就有很大的可能陷入两面夹击的境地，到那时，他的胜算，将会不超过三成。

以陆风辰向来深思熟虑的性格，或许在一开始时，他的确想除去墨卿烟，为陆炎报仇雪恨。

可一旦安静下来，有时间思考，亦或者局面稍有变化，他便会权衡利弊，细细思索。

而这时，他才会猛然惊觉，杀了墨卿烟，究竟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危险，甚至将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更何况，如今陆炎侥幸活了下来，他就更没有理由去费劲心思杀掉这个东墨公主，即便她与萧寒轩已经联手，即便她将是一个劲敌。

可那些比起眼下的局势，根本不值一提，他的当务之急，终究还是对付萧寒轩，只要能够击败萧寒轩，登上帝位，到那时，以西华的国力，别说一个东墨，就算是整个天下，他也有把握囊括与手。

至于那所谓的帝位赌注，陆风辰也好，萧寒轩也罢，他们从未当真，不过是一个噱头罢了。

“明人不说暗话，你也不用与我逞口舌之快，说吧，来此到底所为何事？”墨卿烟见陆风辰仍有心思周旋一二，当即也懒得跟他浪费时间，面色一变，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呵，既然这样，那本相也就不绕弯子了，”直到此刻，陆风辰才收起了故作的阴沉，脸上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眼中更带上了一丝认真的色彩。

“不错，本相如今的确不敢随意杀你，可你害死陆炎的仇，也绝不可能就此罢休！”陆风辰冷声说道，看那模样，似乎的确不想轻易释仇。

毕竟当年陆家惨遭劫难后，幸存下来的人本就不多，故而对于陆炎与陆归渊，陆风辰都是极为珍视的，若换个人，或许早就死上百回了。

“沙场无情，刀剑无眼，你既然肯让陆炎为将，自然早就该考虑到这点，执着于这样的仇恨里，不觉着可笑吗？”

墨卿烟见陆风辰似乎并不打算就此放弃，当即冷声开口道，“若人人都如你这般，为自己战死沙场的亲人报仇雪恨的话，那这天下，早就变成人间炼狱，谁也得不到安生了！”

对于陆风辰这把悬于头顶的刀，如今墨卿烟见有机会将它放下，那么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时机，难免为自己争辩道。

“这种事情，你觉着本相需要你来提醒吗？”陆风辰冷哼一声，继续开口道，“报沙场之仇，的确非理智之举，可我陆家的人，也绝对咽不下这口气！

本相曾听闻，江湖上的仇家，为了避免仇恨世代相传，往往会选择另一种方式来解决仇恨！”

“是何方式？”墨卿烟目光一凝，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之色。

“决斗！”陆风辰缓缓吐出两个字，使得一旁的冷兮与慕将离二人面色都微微一变。

他们两人在各为其主之前，也算是江湖人士，对于这种不成文的规矩，倒也略知一二，故而眼下陆风辰提出这个方式时，两人难免惊讶。

毕竟陆风辰乃西华丞相，手握兵马，权倾朝野；而墨卿烟虽来为质，可也是东墨云凰公主，当初沙场威名，也略传天下，这两人身份说来都非同小可，举足轻重。

而如今陆风辰竟提出以这种江湖方式解决问题，岂能不让人心惊？

“你的武功，与本相只在伯仲之间，本相摒弃身份，独自一人与你决斗，此战无关家国大事，只在个人恩怨，你可敢应战？”陆风辰瞧见女子眼中的惊异之色，继续补充道，那难得的认真与执着下，似乎此刻的他不再是那呼风唤雨西华丞相，而是一个为弟复仇雪耻的兄长！

而若以这种方式杀了墨卿烟，东墨便没有理由出兵西华，陆风辰与萧寒轩的君臣之争，也不会陷入腹背受敌的局面。

不得不说，陆风辰这一步，倒也是豁出去了，放弃自己所拥有的绝对优势，来与墨卿烟一战释仇。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自然是墨卿烟得答应这场对战，如果她硬是拒绝的话，陆风辰也无计可施，只得就此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