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小周的故事（2）

小周被护理部安排进了儿科，院长打了招呼，儿科护士长自然另眼相看，亲自带教，手把手教学，小周也是认真刻苦，勤奋好学，对待病人和家属又热情礼貌，很快就在儿科病房独当一面，值起了班。

这个白班，来了一个胖嘟嘟的肺炎患儿，一咳嗽就憋得小脸通红，医生下了医嘱，抗生素加氨茶碱，再加一支糖皮质激素，总共三瓶水。小周核对了医嘱，配好了药，领着患儿家属抱着孩子来到输液室。

小儿静脉穿刺当然首选头皮静脉，头皮静脉又不外乎如下三支，正中、颞浅和耳后，小周看了一眼患儿肥胖的脸庞，不禁皱起了眉头，好在基本功还算扎实，又是擦，又是揉，又是拍，终于在耳后发现了一根浅静脉，小周像抚摸着珍宝一样，温柔的揉拭着这根静脉，以便让它变得充盈，方便穿刺置管。功夫不负有心人，静脉终于凸显出来，而小周娴熟的操作也让这个看似棘手的穿刺成功的完成。一针见血，小周舒了一口气，趁家属按住患儿，迅速的粘贴固定，患儿家属紧锁的眉头也终于舒展开，安心地在小周的叮嘱下哄着哭泣的孩子。

正当小周忙不迭的准备去执行下一个病人的医嘱时，肥硕的患儿母亲突然大声尖叫起来：“护士，护士。”小周赶回来一看，原来是母亲没有固定好患儿的手，好不容易打进去的套管针被孩子扯掉了，鲜血从针眼溢出，流的满脸都是。小周赶紧拿了消毒棉球压住，忍不住责备道：“你们怎么不看好孩子啊。”

“是你没粘贴好吧，小孩哪有不闹的，再说这胶布一扯就扯掉了，你肯定没固定好。”患儿母亲立刻反击。抱孩子的是孩子的奶奶，她拉了拉患儿母亲，轻声说：“行了，你就少说两句吧。”说着又对小周客气的说，“请护士帮忙再打一针吧。”

患儿母亲悻悻地闭了口，小周也不再说话，重新拿了一套输液器材，又开始细心找起静脉来。这次就没有上次那么幸运了，摸索了半天，才在额头发际下面隐约摸到一根，结果一针下去，居然穿破了，小周赶紧接上注射器，却怎么抽也见不到回血。只好遗憾的说：“血管太细了，针撑破了。”

“你怎么搞得！”患儿的母亲就要发作，又被奶奶一把拉住，就听患儿奶奶说道：“你着什么急，小宝的针不好打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人家护士姑娘也不是故意的，你让她再试试，第一针不就打的挺好嘛。”

“行，”患儿母亲按捺住怒火，咬着牙说，“麻烦你对我们家小宝用心一点，行吗护士。”小周清晰的听出了患儿母亲压抑的愤怒，这种情况下一般是应该请别的护士来帮忙，换个人换只手的，但是小周觉得自己就差那么一点没打上心里不甘，而且时值午饭时间，病房里也找不到其他护士帮忙，于是硬着头皮继续上。这一次她选择了足背静脉，该处静脉位于孩童脚踝活动区，因为固定困难容易脱落而不作为首选，但是它解剖位置相对固定，而且血管较直利于置管，故成为头皮静脉后的又一主要选择。小周吩咐奶奶抱住患儿，硕壮的母亲则按住孩子的双腿。患儿似乎意识到了又要打针了，又哭又闹，挣扎的异常剧烈。

小周一只手按住患儿的脚，另一只手凌空穿刺，一针下去稍有偏移，轻微调整一下方向，再深入一点，套管里隐隐就看到了一点回血。小周开心的刚要舒口气，谁知患儿母亲以为又没打上，怒不可遏，伸出手就朝着小周的脸甩了一巴掌。

“啪”地清脆的一声响，伴随着脸颊火辣辣的疼痛，小周顿觉天昏地暗，头脑一片空白，还没有反应过来，第二个，第三个巴掌又迅速地砸下来，紧接着就感觉到头发被人一把扯住，头皮几乎被撕脱，就这样硬生生地被拉出去。

拉到门口，才听到患儿母亲破口大骂：“你打了我儿子三针，我还给你三个巴掌，让你记住，以后不要随便找个孩子练手。”说着她扯住小周的头发，就像老鹰拧着一只小鸡，拖在走廊上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说：“大家都来看看，千万别让这个护士给咱们孩子打针，技术烂，态度差，让孩子遭大罪。这次我就把她治服了，让她以后别再祸害咱们孩子了。”

很多家属闻声走出病房，看到眼前一幕，饶有兴趣地看起来。也有人说着风凉话应和着:“这些护士的确应该让人管管，谁家的孩子不是个宝，拿孩子练手，该打！”有几个年纪大的看不下去，上来劝道:“这闺女一直挺好的，肯定是误会了，你这样欺负人也太过分了，赶紧松手。”只是看着胖女人凶神恶煞的样子和肥硕壮实的身躯，没有人敢上前真的去拉。

此时的小周头发凌乱，双眼失神，泪水早已在身体的痛楚中流干，面对这种游街示众似的羞辱满是绝望心如死灰。就这样持续了漫长的十分钟，值班的医生闻讯赶过来，喝止道：“赶紧给我松手，我已经报警了。”说着，这个外形孱弱瘦削的女医生勇敢地冲了上去，拉扯悍妇扯头发的手，以期把小周解救出来。几个富有同情心的家属也勇敢地站了出来，帮忙营救。悍妇难敌众人，终于松开手，同时声嘶力竭地哭喊起来：“医生打人了，医院殴打病人了。”声音煞是刺耳。

接着，姗姗来迟的医院保安也终于赶到了，他们围住胖女人，同时把医生护士护送到值班室，等待警察处理。女医生搀扶着小周坐在椅子上，一边查视伤口一边安慰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想开一点，于院长还被病人当众扇过一巴掌呢，你记住在医院上班被病人打，丢的不是你的脸，丢的是医院的脸，是这个社会的脸。”好在小周伤的并不重，被撕扯掉不少头发，嘴颊有些破口，不需要特别的处理。女医生就一直安慰着，等待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