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武力抢尸
一席话把方程从刚才的慷慨激昂,义愤填膺中拉回到了现实,良辰美景,佳人在侧,却讨论这么深奥晦涩的话题,实在是不应该。方程自嘲的笑笑:“也是,真是辜负了这样的美景佳人了。”
杨琳不以为意,突然指着路边的油炸串串小吃车说:“你请我吃夜宵吧,我爱死这家的串串了。”
“你不是刚吃过吗?”
“我是大胃王,不行啊!”杨琳嗔道,径自走向小吃摊,油炸串串是海州当地的一道名吃,将蔬菜、菌菇、豆制品等插上竹签放入油中烹炸,稍顷捞出来再刷上特制的酱汁,入口油香四溢,有的爽脆,有的油滑,吃完之后满嘴鲜香,回味无穷。
不一会儿,杨琳就挑了满满的一盆,交给小吃摊老板,并嘱咐道:“我要辣酱,变态辣的那种。”
方程看的目瞪口呆,忍不住问:“刚才在饭店,你到底吃东西了没有啊。”
“你管我,”杨琳白了他一眼,找了个靠近小吃车的凳子上坐下来,自顾自的说,“其实追我最简单了,只要每天请我吃油炸,连吃一个礼拜绝对搞定。”
“是吗,那我这就回去告诉那位姓郑的兄弟。”方程故意笑着说。
“你去啊,要不要告诉你他的电话号码。”
正当二人半真半假的笑骂间,方程的手机突然铃声大作。拿起一看,是黑子。电话里黑子的声音异常焦急:“方程,你在不在医院,不好了,你们医院跟人打起来了。”
“跟谁打起来了?怎么回事,别急,你慢慢说。”
“你们医院的员工跟张爱梅的家属们打起来了,参与的人太多了,我们的警力不够,已经通知了防暴大队,你要是参与了就赶紧回去,防暴大队那帮家伙可不管你是谁,绝不会手下留情的。”
“为什么打,不是在调解吗?”
“我也不清楚,就跟你说这么多了,你要是不在医院,就千万别来,你们医院很多员工参与了,我们还在一一甄别呢!”
此时的仁爱医院院长于长海正坐在办公室里,焦急地等待着殴斗现场的外科主任袁伟强第一时间的汇报。其实这次殴斗完全是偶然,几个激进的死者家属带了火纸冥钱,在住院部的大厅里烧了起来,烟熏火燎,纸灰纷飞。保安便过来制止,说你这样会触发自动喷水灭火系统。一言不合,两边就打了起来,外科主任袁伟强正好是总值班,接到保卫科的电话后,立刻拟就了一个计划,并打电话和于长海商量,指出“市卫生局之所以一再要求我们赔钱,不外乎死者家属们挟尸自重,市府怕酿成群体性事件不好处理,而且这又是市委扩大会议的关键时期,所以他们更是急着息事宁人,逼迫我院就范。如今双方互殴,医患调解将更加困难,双方互谅已不不可能达到,局势也将对我们更加不利,不如放手一搏,乘乱把张爱梅的尸体抢出来,送到殡仪馆。这样一来他们亲属没有了凭恃,也许就会同意走法律途径,就算他们还要闹,市府处理起来也不会再投鼠忌器。二来,保存好死者尸体,也为下一步的尸检做准备,为我们留下更多的医学资料,说不定就能找出产妇的死因。”
于长海斟酌了一会儿,果断的说:“老袁,放手去办吧,我现在就去办公室,有任何情况第一时间通知我。”
袁伟强迅速指示保卫科通知所有在岗的男员工,换上便装全数到门诊大厅集合,又指示院办的老蔡就近通知休息的男员工到医院加班。接着自己亲自打电话给殡仪馆:“老赵吗,你好啊,我仁爱医院袁伟强,你马上派一辆车到我们医院来,你再借个人给我,对,家属有点难搞,好的,到了你让司机直接打我电话。”
布置停当后,袁伟强脱了白大褂,捋起手腕,活动了一下健壮的双手,自忖道:这是一双紧握手术刀的手,多少复杂凶险的肿瘤被这双手轻柔的剥离出来,每每出诊手术,这一双手灵巧的挥舞之后总能拿到不下千元的报酬,如今它即将进行一项最粗暴的运动,这也是今天诡谲的医疗环境逼迫医生练就的一项自保的技能。
不一会儿,全院十二个病区包括医技科室,后勤职能部门等当夜值班的二十多名青壮年男员工已集合完毕。袁伟强扫视了一下,叫道:“外科的呢,我怎么没看到外科的人!”
一个年轻医生应道:“在,他们在手术室开个急诊手术,所以就来了我一个。”
“唔,”袁伟强点了一下头,又重新扫视了一下队伍,俨然即将出征的将军在检阅自己的士兵,说道:“医院发生的事大家也都看到了,下午卫生局过来调解,二话不说就让我们赔钱,让我给顶了回去,我说了,医院的钱,可以用来买设备,用来扩建病房,用来给员工发奖金发福利,但绝不是用来给他们买平安的,他们开的那个什么鸟会关我屁事。”这一番话听得大家群情激奋,纷纷鼓掌。袁伟强虚抬了下手,接着说:“但是不服县官,不能不服现管,医疗事故保证金在他们手里,医保报销额度也在他们嘴里,得罪了他们医院生存都会成问题。这是不是说我们就要乖乖赔钱了,不是,死者家属挟尸自重,卫生局有所顾忌不敢处理就向我们施压,现在我就要带着你们把尸体抢过来,放到殡仪馆。逼迫他们放弃医闹行为,跟我们走法律途径解决纠纷。”
大伙们听说后议论纷纷,毕竟学的都是治病救人的手艺,现在却用来殴斗抢尸,有辱斯文不说,这简直是一种讽刺。袁伟强以为大家怯战,激励道:“受伤全算工伤,年终奖加倍!”果然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保卫科和急救班的几个小伙子已经嗷嗷叫着迫不及耐了。
按照袁伟强的筹划,大部队加入到住院部大厅的殴斗中,同时拆除设置在那里的花圈挽联,吸引病区留守家属参战。自己则另带几个精干的年轻医生配合殡仪馆的同志从病区另一侧的电梯上去,抢夺尸体后迅速抬上车运往殡仪馆。
一切按计划行事,住院部大厅里刚才被打吃亏的保安正躲在一边监视着,一看到援军到了,顿时趾高气昂起来,冲上去一脚就把烧纸的火盆踢翻,家属大怒,几个人又一次扭打成一团。正当家属们准备再一次围殴这个保安的时候,医院援军加入了战斗,自己迅速沦为被围殴的对象。
被围殴家属的哭喊声惊动了留守在病区的亲属主力,他们不疑有诈,迅速支援加入战斗,两群人就地取材,充当武器,在大厅混战。
当此之时,袁伟强所率的一支偏师已经从侧路摸进了病区,他们推着车迅速冲向死者病房,病房门口留守的两个年轻后生刚要发问,早有几个医生冲上去扭打起来,让出了一条路。袁伟强乘机闯进门,一看却顿时傻了眼。
死者婆婆正搀着一位年逾古稀的老人堵在床边,看到袁伟强闯进来,怒目圆睁,破口骂道:“你们这个杀人医院,害了我儿媳妇和孙子还不够,来把我也杀了吧,我有心脏病、高血压、脑梗死,我妈今年快九十了,我们也都不想活了,你现在就来杀了我们吧!”
袁伟强看着他们的表演,怔怔的站在原地,良久很不甘心的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