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章 剑室认主

潘天这般解释，完全是出于为这些青衣人保留颜面，素不知两敌对垒，讲究的便是先发至人，而且潘天此时面对的并非一人，而是九个一流剑客，他们手中每一招，都足以制他于死地。

这样他只能比他们快，唯有以快制快，方才赢算，所以并不能说潘天是偷袭，也不能说取巧，只能说临时应变，尽管如此，他却将速度与力度发挥到了极至，若是中间有半点差错，恐怕被九剑穿身的便是他了。

他在无形压力下，又在无意中创下了一招惊天地，泣鬼神的剑招。

这一招，不仅虽然表面破了这九名青衣人手中剑法，可是此九人代表中原各派剑术巅峰，故而也可以这样说一剑破了天下所有剑法，从此再也无任何剑法，可以抵挡住此招一击。

此时九名青衣人的面孔，个个皆如死灰般难看。

他们刚刚经历了一次生死，也刚刚有了新的开始，过去这几十年里，他们只有一个目标，便是练好手中三剑，抵挡住闯进石屋的人。

虽然他们从不知道这个无形的对手是谁，可他们每个人都是顶天立地的英雄，既然答应了别人，就一定要全力以付。

所以这几十年来，他们每天除了吃饭，睡觉，拉屎之外，从没有一刻时间怠慢过练习手中三招剑术。

他们时刻在为那一个承诺而准备着，然而这一天终于到来，他们每个人都满怀信心，以为可以轻而易举将面前这个闯关者打败杀死。

可是最终，他们却败了，并且准备了几十年的三招，却几乎连半招都没使出，就已经输了，而且输的心服口服。

因为到现在他们也不知道这一招到底叫什么，它好似不像一个剑招，却又是一个剑招，总之这一招，败了他们九人手中绝招，更败了江湖所有剑招。

为什么这样说，是因为他们每人手中三个剑招足以将江湖上所有剑招都包罗起来，而且汇聚在一起，可谓不强大，可是如今他们却败了，败在了一个说不上招式的剑招之下，当真是可笑至极。

此时离比式已经过去大约一个时辰，他们就这样站着，就以刚才的动作保持着不动，或仰头、或抬手、或刺、或挑、或劈、或挥，或点，或跃，或退；

总之他们手中的动作各有所异，可面上表情却是惊人一致，从惊讶到无奈再到绝望。

又过了许久，终于还是万大先开口说话了：“你可以进入下一关了，从此之后，世间将无人可敌你这一剑。”

其它人虽没说话，可却已然默认他的话。

潘天刚准备要走，却又看了一眼这九名青衣人，突然说道：“晚辈想请教几位前辈一件事情，不知可否愿意赐教？”

他虽然赢了这九名青衣人，可却丝毫没有自傲，相反心里很不是滋味。

此时话语仍然是那样诚恳，诚恳的让人无法拒绝。

洪波接道：“少侠有话请讲，老夫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罗勇也道：“不错！”

潘天脸色稍稍闪过一丝不安，稍纵即逝，虽然此时他的内心很不平静，可是却仍然装作很平静的问道：“听闻洪掌门以前曾经追随过魔教妖女庄梦蝶，不知前辈对此人作何评价？”

他此言一出，整个心几乎都要从肚子里跳了出来，可仍然不动声色。

他知道只有在不表明身份情况下，才能知道娘亲真正的为人，他多么想知道自己的娘亲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也许片刻之后，他便可以知道真实的答案，因为他知道，这些青衣人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定会是实话。

那九名青衣人同时面改，显然对潘天这一问感到很是惊讶，而罗勇和洪波的脸却早已像白纸一样白，就算是刚才输了，也绝没这种颜色。

许久之后，洪波才长叹一声道：“庄姑娘年轻时因为受过感情上刺激，以至被魔教柳教主控制，从而走上魔道，作出一些有违武林道义之事，可是这亦不是她的错，若论起她的为人，当年她与小红姑娘将正义堂打理的荆荆有条，如日中天，堪称一代女侠。”

潘天生怕他们说出娘亲的不是，如今听完，松下心的同时不由又是鼻子一酸，在心中早已呼出千万声“娘”，却只能忍着，强装平静的样子，去聆听其它人对娘亲的评价。

罗勇接着道：“不错！虽然我们九人皆是魔教被逼做了日月教中人，可是在教里的那些日子里，庄姑娘对我们如同兄长一般。她虽身为女流之辈，可却比那些所谓的武林正道要强千倍、万倍。”

顿了顿又道：“虽然她也曾做出一些残酷举动，可那都是在她被魔刀控制，被柳教主蛊惑的情况下发生的，她本人对此也根本毫不知情，也根本无法控制其发生。我罗勇此生很少敬佩与人，可是庄姑娘却是我平生唯一最敬佩之人，若是有朝一日，日月教教重现，庄姑娘亲领魔教，我定会毫不犹豫跟她一起冲峰陷阵，只可惜她自日月教被平之后，便自此销声匿迹，我等教中兄弟，处处受那些所谓的正义之士欺压，最终只能躲在这孤岛上荒废一生！唉！”

潘天第一次听到这些人正面对娘亲做出评论，以往都是听到别人骂自己的娘亲，说她是魔女，可如今听来，娘亲却又好似另一种人，一种让人万人敬佩的人，此时他的心中是何等的骄傲和自豪。

万大却突然骂道：“妈的！那些所谓的正义人士，都是狗屁不通，老夫虽然是被柳胜以卑鄙手段诱惑进了日月教，可庄少主在教那段日子里，却从来都没有如此逍遥自在过，每次出去，庄少主从来都不让我们插手，她清醒时总是对我们说：“我一人被世上称做魔女就已经够了，你等是被父亲强行拉进日月教，皆都身不由已，不该遭受世人唾骂，能少做些错事，便少做些错事，日后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你说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魔女呢？所以说那些武林中的正义人士都是什么狗屁东西，一文不值，老子宁愿呆在这鬼地方，也不愿意见那些无耻、虚伪的小人。”

“不错！庄少主在时，我们整日里不用昧着良心做人，就连当初消灭崆峒派和峨眉派时，我等只是跟在少庄主身后，她更不允许我们上山，也不让我们参与厮杀，虽然有时她在魔性难以控制时，也会杀一些自己的兄弟，可是日后她总会万分懊悔，痛不欲生，这样的女中豪杰，恐怕今生再也找不到了！唉！”

“若是日月教还在，若还是庄少主愿意领导弟兄们打出一片天地，我想老夫会第一个会出岛投靠她的，只可惜这辈子我等兄弟再也没有机会跟庄少主一起打天下了。”

那名刀疤脸青衣人此时也愤愤道。

潘天听到这里，却突然忍不住大声喊道：“不！你们都说谎，江湖上人人都骂她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女，都说她死有余辜，都说她罪恶深重，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你们这等魔教余孽，却在这里信口雌黄，说她是什么“女中豪杰”，若是在中原，你们胆敢还这样说吗？恐怕也会骂她是一个十恶不赦的魔头吧！”

那些人见潘天突然如此骂庄梦蝶，先是一愣，随即皆都怒道：“哼！我等今日败在你手下，自知不是你的敌手，可是你若是再对庄少主如此出言不逊，我等九人就算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与你拼个你死我活。”

潘天见他九人个个恼羞成怒，完全失去了刚才一派宗师的风度，就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娘亲，知道他们刚才所说并非假话，这才 “扑通”一声重重跪在地上，仰天大哭道：“娘亲！您听到了吗？中原人人都说您是魔女，人人都说你死有余辜，人人都说您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可是在这些人眼中，您却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女中豪杰！娘！天儿终于知道，终于明白了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什么是正义、什么是魔道，您永远是天儿心中的最伟大的人！”

他一翻话说完，不由已是泣不成声。

那九名青衣人刚才还见他辱骂自己的主人，早已怒了。

如今却已跪在痛哭，直等他说完，这才明白原来眼前这少年，便是昔日日月教少教主的儿子，不由又是一惊。

面面相觑后，万大上前扶起他道：“少侠刚才说是庄少主儿子，不知是真是假？”

其它人也都以同样目光看着潘天，似是在寻找答案。

潘天看着这九名青衣人期盼的眼神，这才点了点头道：“不错，家母正是昔日魔教妖女庄梦蝶！”

话音刚落，有人跪在他面前道：“属下青城派掌门人熊梦飞叩见少主人！”

其它人听后也都纷纷跪下，给潘天行礼。

潘天一一扶起他们，半天才道：“各位前辈，对晚辈行此大礼，晚辈当真承受不起！不瞒各位前辈，家母早已谢世二十载余载，不想今日得遇各位前辈，晚辈当真万分荣幸。”

九名青衣人听说庄梦蝶已然谢世，不由是面色悲恸，随即齐齐跪下道：“请少主人带领我等，重组日月教，我等再震雄风杀回中原，为少教主报仇！”

潘天万没想娘亲已死了这么多年，她的这些昔日手下待她仍然如此忠心耿耿，一时心中万分感激，一一将他们扶了起来道：“各位前辈，实不相瞒，今日晚辈流落到这荒岛上，一为报师傅当年之仇，二来是因为中原所不容，恐怕今生再无心思重返中原了。”

众人听他这翻话，自然又是一愣，面面相觑了半天，皆都不再言一语。

罗勇问道：“以少主人这般绝世剑法，中原又有何人能逼迫得了您流落到这荒岛之上呢？”

其它人也问道：“是啊！不知何人可以逼得少主人流落到此，不能重返中原？”

“唉！”

潘天听到他众人问，想到昔日之事，不由重叹一口气，这才将如何遭遇廖云，又如何被逼发毒誓之事讲了一遍，只听得九人是万般愤怒，悲愤不已。

他九人本来未入魔教前，便都是一方顶天立地的英雄豪杰，处处受人尊敬，可自从魔教被灭，便处处遭受排挤追杀，被逼到处流浪，无奈之下这才流落到这冰岛之上，成为北海一派的座上客。

名义上是客，实际上却是扮演打手角色，终日不能出这石屋，却好比囚犯一般，虽然早都有想重返中原之决心，可却一想到那些冰泠的眼神，顿时不寒而栗，如今听到潘天这个昔日少教主庄梦蝶的儿子，此时也被廖云逼到了这个份上，不由都开始大声骂起娘来。

“他妈的，廖云，什么玩意？早在三十年前，他算什么东西？”

“若不是庄少主给他一个分堂堂主坐，他小子还不知道是哪混呢！”

“妈的！要是让老子抓住他，不扒皮抽筋，方才解恨！”

……

一时间，这九人似是完全忘记了昔日一派宗师之身份，皆都开始破口大骂来。

潘天听着这些骂，顿觉心中万分舒服，他忽然觉得什么这些被江湖人士称为魔教妖孽的人，远比江湖上那些所谓的正义之士可爱、可靠的多了，他们心中有什么话，便会直截了当说出来，骂出来，可那些正义之士，表面上一套，背地里却从后面下黑刀，比他们可阴险多了。

想到正是中原江湖上那些所谓的正义之士，不仅不问青红皂白将自己一步步逼上绝路，更杀害了自己心爱之人。

先是让自己深受关清的重伤，接着便是被他们派人追杀害死墨兰的娘亲幽兰谷主，而师傅也是被唐云和关清用卑鄙手法害死，接着是心爱林姑娘被逼自刎、然后在自己被困恒山的这段时间里嫣儿也差点被华山派折磨致死，最后还中了曼陀罗花剧毒，最后是杨伯父被打成重伤，自己被廖云逼着发下毒誓，他们嘴里口口声声说是为了铲除魔教，实际上却是公报私仇。

关氏三兄弟为了报父仇，只将自己娘亲是魔女的消息公布于众，却从不说出爹爹是武林盟主的事实，为了就是想要治自己于死地，而少林寺和尚明知自己是武林盟主的儿子，却仍然坚持自己身上流有魔血，想要治自己于死地，为了就是要报那日在长白山被羞辱之仇，而廖云为了达到自己一已之私，枉图称霸武林，却用更卑鄙的手段逼迫自己发下毒誓，想要将自己困死在这冰天雪地的孤岛上，而若不是那些人人所痛恨魔道妖人，却对自己死心踏地，忠心耿耿，黄河四鬼如此，眼前的这些人更是如此，由此可见，什么正义，什么魔道，完全是一派胡言。

他将这些事，一一讲了一遍，直到最后，说的是满脸悲愤，怒不可遏。

九人听了这些话，又一一骂一一遍，直到再无可骂之言，这才齐齐跪下向潘天说道：“请少主人带领我等重返中原，杀了廖云那小子，为少主人出了这口恶气。”

潘天见这九人脸上都是一幅义愤填膺的样子，恨不得想要立即把廖云捉弄扒皮抽筋方才解恨，一时雄心万丈。

可想到自己的誓言，半天才道：“各位前辈，晚辈既已发了毒誓，又岂能自毁承诺？如此以来，教晚辈死去的爹娘如何能含笑九泉呢？何况我心爱之人此时在云中子前辈手中，此番生死未知，晚辈虽然侥幸闯得两关，却是全凭各位前辈手下留情，方能幸存，今后四关怕是更加难闯，晚辈纵算是有这个心，想要带着大家一起重返中原，杀了廖云老儿，可恐怕今生再无这个机会了，各位对娘亲的忠心，晚辈在此替她老人家谢过了，请受晚辈一拜！”

他说完，便给这九位老人跪了下来。

那九名青衣人见潘天给自己行礼，连忙上前扶起了他。

罗勇道：“少主人，既然你还要闯关救心爱的女子，我等虽有心帮你，可是无奈因有承诺在先，却也无能为力，还望你小心为是，据我说知，这其余几关，里面分别是长枪营、软鞭阁、千索间、铁掌堂、珍珑室、神宗庙，且每一关都非同小可，你一定要有心理准备啊！”

万达也道：“不错，虽然我们从未见过其它关室的人和布置，可就凭百刀门和万剑室，便也能猜到其中定然非同小可。”

熊梦飞跟着道：“据说在百余年前，曾经有个老人便已闯过这些关室，只是到了第四关珍珑室便知难而退了，从此再也没有音讯，以我猜测，此人功夫似也不在少主人之下，尚且如此，恐怕……”

他说到这里，便停下不再说了，言下之意已很明显。

潘天见他担心，笑道：“不瞒前辈，百年前那位老人便是晚辈师傅，此次晚辈历经千辛万苦便是前来为师傅报当年之仇的，无论是死是活，晚辈定当竭尽全力，在所不惜！”

他此番话说完，九名青衣人又是一惊，再也不说什么话。

潘天见时间也已差不多了，便准备去闯第三关。

这时长万大突然叫住他道：”少主人，你已连闯两关，体力消耗甚多，若是再闯第三关，恐怕......属下这里有一些馒头，虽然已经生硬，可却也能充饥，等恢复一些体力，再去闯关不迟！”

他说完，便走到一个角落里，拿过两上馒头，递给潘天。

潘天接在手中，见馒头已然生硬，想着他们平日便吃着这些东西度日，又是一行清泪流了下来。

本想留下给他们吃，可却又不忍心拂了他的好意，于是大口吃了起来，片刻之后，便已吃光，果然腹中舒服了许多，这才笑道：“各位前辈，此一别不知晚辈是否还有机会见各位，今日各位前辈大恩，晚辈将终生铭记在心，若是晚辈能侥幸从石屋之内再走出来，等有生之年，定当与各位好好一聚！”

他说完后，便笑了笑转身朝第三间关室走去。

九名青衣人见他明知此去不知生死若何，竟然还能如此谈笑自如，心中越发敬佩，见他转身齐齐跪下道：”属下在关外恭迎少主人出关！”

潘天见他九人如此忠心，含泪点了点头，转身推开了第三间关室“长枪营”。

九名青衣人眼见长枪营的关室门打开，又在一瞬间关了起来，不由都相视一望，脸上满是担忧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