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记忆偏差

“我想知道在我生病的这段时间里面，是谁在帮我管理公司呢？”林语小心翼翼地问。

“小鹏。”杜建国惜字如金。

“哦。”林语轻轻地点了点头，罗鹏的这一出现，已经将公司的权属问题大白于天下，根本就不需要她再去向别人解释什么了。

杜建国陪林语说了一会儿话以后，就去了书房看文件，将林语一个人留在了客厅里。

林语看着茶几上那两个碗，觉得很不舒服，就端着它们，慢慢进了厨房。当她打开热水器，正洗着碗的时候，眼前突然一片黑暗，她吓得惊叫了一声。

杜建国听到她的叫声，以为她出了什么事情，赶紧跑了过来，“你怎么了？”

“是停电了吗，怎么一下子黑了？”借着窗外些微的光线，林语将手中的碗放在橱柜的台面上，转过身来圆瞪着双眼看着杜建国。

“确实是停电了，你站在那里别动，我去找找蜡烛。”杜建国见到林语没事，就走出了厨房。

林语听到杜建国在外屋给谁打着电话，她一个人站在黑暗里，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异常的缓慢。

过了几分钟，杜建国点燃一支蜡烛走了进来，“别洗了，出来坐坐吧，明天小莉回来了，她会洗的。”

林语在杜建国的烛光中，跟在他的身后，走到了客厅里去坐下。

这个时候，杜建国又拿出几支蜡烛来，将它们插在烛台里，然后点亮，放了两支在茶几上，拿了两支进书房。

“我刚才打过电话给物管了，他们说是片区停电，有时候很快就来，有时候就要停一晚上。”杜建国看了林语一眼，看到她紧张兮兮地坐在沙发上，头上的白纱布裹着她小小的脑袋，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我去看份文件，你要是怕黑的话，就早点去洗漱睡觉。”

林语点了点头，她眼巴巴地看着杜建国的身影消失在书房门口。她一个人呆坐在客厅里，只觉得周围安静得可以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

林语在若明若暗的烛光中坐了半天，电还没有来，而面前的蜡烛却已经燃烧了一大半。她觉得自己应该去睡觉了，坐在这个干等，可能是等不来电的。

她瞄了一眼书房门，里面的烛光还在摇曳，杜建国还在书房里面整理着他的文件。

林语端着一杯茶水走了进去，她轻轻地把茶杯放在杜建国面前的书桌上，在他身旁的小沙发上坐了下来。

她看着自己面前这个让她感觉到非常陌生恐惧的新环境，胆小的天性让她对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依赖感。

“有事吗？”杜建国放下自己手中的文件，转过头来看着林语。

“今天晚上你能留下来陪我吗，我有些害怕。”林语说得战战兢兢的。

杜建国对林语的这个提议，内心里感到非常的讶异，他不清楚林语让他留下来陪她的真实意图是什么，她是真的已经忘记了他们俩之间的关系，还是想将他们之间的关系更推进一步。

杜建国有些犹疑，但是看到林语的眼神明亮而坦荡，她好像是真的害怕自己一个人单独住在这里。杜建国仔细看着林语的脸，觉得她的神情，不像是在有意欺骗自己。

杜建国愣了片刻，心情有些复杂地看了林语一眼，想了想说：“好，你先去洗漱吧，我看会儿书再睡。”

林语轻轻地点了点头，回到自己的主卫去准备洗漱。

因为停电，热水器不能用，林语就用冷水洗起脸和脚来。好在现在是夏天，即使是用冷水洗漱，也还算凑合。

林语洗漱完毕，去跟杜建国道晚安，他手中正捧着一本书在看，看的正是她下午看的那本加西亚•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这是林语读大学的时候，最热爱的小说之一。

杜建国看到林语进来，忙放下自己手里的书，牵着她的手，将她送进卧室。

卧室里除了烛光，就没有其他任何照明设施，林语有些怕黑，她瑟瑟缩缩地走到床边，杜建国拉开床上的凉气被来，林语轻轻地躺了上去。

因为停电，空调不能用，卧室里热得就有些像蒸笼。林语不想盖被子，整个人和衣躺在那里，模样就有些怪异。

杜建国站在林语的床前，觉得有些尴尬。他正准备跟林语说话，室内中央空调启动的声音突然响了，外面客厅里的灯也亮了起来。

“啊，终于来电了，你快睡吧，我再去看会儿书。”杜建国仔细看着林语额头上的纱布，“如果你觉得身体不舒服的话，你就叫我，卧室门我不关。”

林语轻轻地应了一声。

她看着杜建国的背影消失在卧室的门口，过了很久都没有再进来。又过了一会儿，她听到了隔壁客房里传出很清晰的呼噜声，杜建国在那边已经睡着了，林语这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第二天，林语醒来的时候，已是中午时分，她却没有丝毫的饥饿感。这时，她闻到了一股粥的香味，她知道一定是小莉回来了。

她翻身下床，在客厅里见到了小莉，她正在擦拭着茶几上的灰尘。见林语走了出来，微笑了一下，什么也没有说。

林语穿着睡裙走到露台上去，坐在躺椅上看着远处的风景。小莉一声不响地给她端来了一碗白米粥和几样清淡的小菜，放在躺椅旁边的小玻璃茶几上，林语不想让她难做，就端起来吃了几口。

不知道为什么，林语自从清醒以来，食欲一直不好，对什么东西都不感兴趣，她的体重急剧下降。她照着镜子，她的面孔又恢复了几年前那尖尖的样子，眼睛大得有些让人害怕。

吃过午饭之后，小莉陪着林语坐出租车去了医院，医生仍旧安排她在高压氧舱里面吸氧。

下午等她俩从医院回来的时候，一个琴行的人按响了门铃，说是过来送货，让林语在单据上签收。

接着就有四个小伙子小心翼翼地抬进来一架钢琴，他们问林语放在哪里，林语看了一下，客厅里还比较空，就叫他们把钢琴放在客厅的一个角落里。那个叫林语签单的人在钢琴摆放好以后，又开始帮她调音。

调好音以后，他们让林语试一下这架钢琴的音色，林语试着弹了一下，音色果然极佳。

傍晚，杜建国下班回来的时候，林语换上了她唯一的一条曳地白色长裙，给他弹奏了一曲《如歌的行板》。

杜建国有些诧异，“你还记得这首曲子？”

林语轻轻地点了点头，“我一摸到琴键，就只想得起这一首曲子来。”

杜建国禁不住微微笑了起来，很难得的跟林语开起玩笑来，“你不会自始至终就只会弹这么一首曲子吧？”

“有可能啊，别人是一首歌唱一辈子，我是一首曲子弹一辈子。”林语也轻声笑了起来。

“那就是一招鲜，吃遍天了。”杜建国哈哈大笑了起来。

林语看到杜建国那么高兴，觉得真是罕见，禁不住放松下来，又给他另外弹奏了一曲，这首曲子虽然弹得不是很流畅，但也还算清心悦耳。

那天晚上，杜建国仍然留宿在她卧室隔壁的客房里，经过了昨天晚上的事情，林语已经接受了杜建国在她那里的存在。

随着时光的流逝，渐渐的，林语能够想起很多东西来，比如说她曾经当过记者，到过北京，做过广告，见过很多的人。但是每当她回忆起这些事情来，都不敢相信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她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审视着自己脑海中的过去，她不知道哪些是真实的，哪些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她又开始写作，写她记忆中那些模模糊糊的人和事。写累了的时候，她就弹一会儿琴，或者是看一会儿书。小莉轻手轻脚地做着家务，尽量不来打搅她。

杜建国让林子豪帮着林语，将她原来住处的那些日用品，通通都搬了过来。每天林语整理着这些东西，加强着自己的记忆。她在酷热的盛夏里，慢慢找寻着丢失的自己。

她把原来买的那些书重新翻开来看，一天，她在玛格丽特•杜拉斯的《来自中国北方的情人》一书中，发现了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夹在里面的一张黑白照片。

照片是她和一位大约三十多、四十岁的男人的合影，背景好像是一次新闻发布会的现场。照片中的她短发俏丽，他儒雅清俊。从拍摄的风格来看，应该是出自专业的新闻摄影师之手，因为在生活当中已经极少有人拍摄黑白相片了。

林语仔细地看着这张照片的背景，分析着拍摄的场景，她想破了脑袋，都回忆不起来这张照片是在什么情况之下所拍的了。从照片发黄的程度来看，应该是拍摄在好几年前。照片中的这个男人林语看起来觉得很是面熟，但是却想不起来他和自己究竟是什么关系。

如果是单纯的采访对象或者是广告客户，她应该不会将他俩的合影夹在自己最喜欢的一本书里，如果是自己的朋友，那他是谁，叫什么名字？

那天下午，林语被这张无意之中翻出来的照片，弄得很是惶惑。

自从头上的外伤好了以后，林语发现自己的记忆开始出现偏差，除了工作上跟她有关联的人和事以外，她想不起来自己这么多年来的个人生活，她想不起自己爱过什么人，是否结过婚，有没有孩子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