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二天，父亲戴着他的斗笠早早就出来门，只告诉了母亲，哥一早起床准备叫上父亲下地时却不见了父亲，急着去问母亲，这才知道他一早就出了门。于是我们也各忙各的。直到响午，父亲才回来。

天气依旧闷热，中午时分是比深夜还要寂静的时候，连蛐蛐都哑了发不出声音，这时屋外的栅栏吱啦吱啦的响了，我一咕噜起身，发现是父亲戴着斗笠回来了，他动作迟缓，摘下斗笠，走到门前的井边打了一桶凉水洗了把脸，又喝了几口凉水，坐在门槛上扇着斗笠歇息。

“爸，回来啦。”我起身走到门槛那，低头看父亲时，发现父亲一向黑红的肤色此时竟有点发白。

“怎么了爸？你的脸色怎么这么白？！”我急忙问道。

父亲轻轻摆摆手，示意我不要太大声，“去了镇上的医院，卖了点血，是有点困和累·····”

“爸！你怎么····”

父亲又摆了摆手，打断我的话，摇摇头，“没事没事，不就是流点血，你老子当年上山打猎赚工分时碰见豺狼什么的，生猛得很，流的血比这多了多了······”父亲吹嘘着。

“可是·····”

“别说了，我刚刚去了一趟村长家，说了说情况，村长说一定会帮忙的，下午他要开个全村会议，等等你找一套像样的衣服去一趟，好歹也是大学生了，一整天穿着大裤衩拿着蒲扇算什么样子。”

我无话可说了，鼻子很酸，却又不敢出声，不敢让妈和大妹知道·····

下午五点多的时候，村子里的大喇叭响起，里面是村长熟悉的声音，重复了两三遍，叫全村的村民到东边田的大空地里等着，他有话要说。父亲催促着我手脚快点，我穿上了去年过年买的一件衬衫，衣服放久了上面整齐的叠痕十分清晰，穿上去不免有点别扭，然后穿上布鞋，匆匆赶往东边田地。

去到那村里人已去了七八，不大的空地显得有点挤，村长拿着大喇叭，走到了人群的前面。

“各位村民，静一下静一下，我有话要说。”

周围的议论纷纷的人还没有安静下来，村长又大声了一点，“静一下静一下！”然后咳嗽了两声，说话的人渐渐安静了下来。

“今天我是来宣布一个好消息的！咱们村出人才了！”

“谁呀！？”下面有人起哄。

“就是老郭家的一子啊！他今年高考考上了大学！是咱村的大学生了啊！”

“哎呀我老早就知道了。”下面我大伯说。“昨儿个我弟把本家所有人都通告了个遍，一子这小子也是长出息了，论起来一子这小子小时候还老缠着我，现在已眨眼就成了大学生，听说啊，还是状元哩！！！！”大伯说得眉飞色舞，又转过头对村长说，“村长，今天该不会就说这些吧？”

“嗯····咳咳”村长咳了两声，“当然不止为了说这件事，这件事相信大家也都知道。”村长顿了顿，环顾四周，“老郭家的情况咱们也都知道，前几年一子上高中家里也花得差不多了，如今又要上大学，他家大妹在学校也是第一第二的，昨儿个学校又要交钱，老郭他是无论如何也担不起的，一子这孩子争气啊，今天咱全村帮助他，明儿他实打实地能帮咱村脱贫致富，所以今儿想叫大家来这里，踊跃捐款，帮帮这两孩子。”

村长话音刚落，底下大伯就又出声了。

“村长啊，困难的又不是我弟他一家，如今这世道人人都困难，前几年一子上高中咱们捐的钱已经不少了，再捐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村长压了压手，“我懂我懂，可你难道叫一子不上大学么？这孩子天生就是个读书的料，放到田里耕田那是铁定的埋没人才啊。”

“那···那·····那你说怎么办？”大伯把手伸进裤兜里，把手里把玩的香烟夹到耳朵上。

“唉，其实要捐的钱也不多，不过是爷们儿少抽两包烟，娘们儿多绣两件绣，人多力量大嘛，是不是？让一子上大学，他家大妹能读书，咱们也是心安不是？”

“来来来！我捐！”底下有人大喊，我伸长脖子一看，确实我家邻居瘸子，我们两家一直没多说话，有的也只是打个招呼而已。

“好！好！好！希望大家踊跃捐款！一子，把那捐款箱搬出来！”村长激动道。

我忙把箱子拿出来，但其实捐款的人并不多，村长的笑容很快黯淡下去，“没关系没关系，有捐就是一份心意！”村长强颜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