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神像被毁
炎热七月已经接近尾声，可老天爷却丝毫没有要下雨的迹象。
七月三十日，星期六的下午，送走最后一名患者的楚楚正站在医院的大门前目送他的离去。楚楚抬头看了看那万里无云的晴空，毒辣的阳光依旧令人感到刺眼。连空气都似乎被照得有些发黄，医院两旁杉树的黑影就像被顽皮的孩子涂上去的色块那般，时不时随风飘摆。
楚楚眯了眯眼睛，此时远处传来一阵高亢刺耳的机动摩托车的响声，它一路晃进医院的停车场，在阴凉处停了下来。
楚楚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医院里又走出了一道身影。
是医院里的护士张慧聪。
“楚楚，怎么了？”
张慧聪已经换好了衣服，拎着包包准备要回家。
“是九水的单凤婆婆。”
“啊？”
“没事，你已经下班了嘛。”楚楚对着张慧聪笑了笑。“再说，你不是要跟大家一起吃饭吗？这里交给我来就好，你先去吧。”
“那怎么好意思？”
“没关系，去吧去吧。”
“那谢了楚楚，当我欠你个人情。”
张慧聪向楚楚投去感激的目光，便越过她离开了医院，而此时单凤也来了。
“那个，真的不好意思。”
拎着破旧的安全帽畏畏缩缩的走进来的老人家，正是住在九水里的单凤婆婆。其实她的年纪早就不该骑着摩托车到处跑了，但是九水地处实在偏僻，不骑摩托车的话要来小衫村得花很长一段时间。
“进来吧，单凤婆婆。”
楚楚站在大门前，请单凤进入医院。
“我知道医院星期六只开到中午而已，可是今天却出来晚了，真是不好意思。”
单凤的脸上看上去不太好，显然是因为骑摩托车的关系，老骨头受不了。
“没关系，咱们院长经常都说我们就应该为村民们服务，这是小衫医院所有员工的宗旨，婆婆您是替巢五郎爷爷来拿药吗？”
这时候冯平也从休息室走了出来。
“楚楚，是急患吗？”
“是单凤婆婆来医院拿药。冯平先生继续吃午饭吧，我能够处理好。”
“麻烦你们了。”
单凤呼吸有些不顺畅，脸色也有些尴尬，她微微地向冯平点了点头。
冯平笑着摆手。
“您可千万别这样说，不过婆婆，今天还真是热啊。”
“可不是嘛，我这副老骨头都快撑不住了。”
“楚楚，病历表我去拿就好，你直接去抓药吧。”
楚楚点了点头，独自往药房方向走去。
“巢大爷的身体还好吧，有没有怎么样了？”
“他这几天似乎不太舒服。”
“哦？”
九水是位于小衫村北方山区的一块小地，目前只有三名老人家住在那里。巢五郎就是那三名老人家的其中之一，多年来一直都患有高血压。虽然他偶尔会亲自前往小衫医院拿药，不过绝大多数的时候都是请邻居邓福旺或是单凤前来小衫村领取。
“那可不行啊，我看最好请欧阳院长看一下比较稳妥。”
“说不定只是中暑而已，我家那老头子也是这样。”
“是吗？邓大爷怎么样了？”
端着菊花茶走过来的是护士温仪，她将茶递给单凤然后又继续道。
“今天温度很高，婆婆您先喝杯菊花茶消消暑。”
“哈哈，谢啦，让大家都加班等我一个老婆子真是不好意思。”
“没事，这种天气外面热死了，我们都不想出去，只好一直待在医院里面。”
温仪顿了顿。
“巢大爷他情况怎么样了？有没有发烧？”
单凤摇了摇头。
“倒是没发烧，不过那样子有点像是感冒了。”
“噢？那么邓大爷也是一样吗？”
“我家那老头子倒没有感冒，可是我总觉得他好像一整天都无精打采的，整天躺在床上睡觉，难道是因为太热了？”
“我看还是请欧阳院长开些药，让你带回去吧，老人家一点小病小痛都不能够掉以轻心，得重视。”
冯平缓缓地站了起来。
“温仪，我去找一下欧阳院长。”
“这样不太好吧，毕竟会打扰到院长休息，下次我再带我家那老头子过来看看就好啦。”
“没关系的，我就去问一下院长而已。”
冯平快步离开，前往连接着小衫医院的欧阳大宅寻找欧阳顺，温仪请单凤坐些来稍作休息。
“婆婆您别着急，在这坐一会儿，冯平先生马上就回来啦。听说巢大爷声没什么食欲是吗？我看应该是天气太热的关系，又或者他在山里工作太辛苦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可真是谢天谢地啊。不过他是出门一趟回来之后就变成这样子了。”
“哦？这又是什么事？巢大爷出去旅行了吗？”
“那倒不是。听说几天前他家里来了个客人，还开着一辆很漂亮的轿车呢。我这个老太婆不太懂这些，就随口问他哪儿来这么气派的车子，结果他说是事出去跟朋友见个面。也不知道是什么大事，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温仪显然对这件事有些兴趣，静静地听单凤继续说下去。
“我当时看他高兴的模样，心想应该是件好事。可谁知道他这一去就是两天，晚上不回来也不先通知一声。”
温仪有些惊讶，不过随后也笑了笑。独自生活的巢五朗好在有邓福旺和单凤夫妻俩陪着，三个老人家虽然住在不同屋子里，却像一家人一样。
“没想到巢大爷都一把年纪了，还会夜不归宿。”
“可不是嘛，都好几十岁的人了，还让人这么担心。”
单凤微微叹了口气。
“本来如果没事也就算了，谁知道第二天他一回来，整个人就变得像泄了气的皮球那样。他自己说不是太疲倦就是感冒了，反正我只觉得他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回来之后也是一直躺在床上。”
“怎么会这样？真奇怪。”
“他也没发烧，我摸他的额头也没觉得特别烫手。只是脸色是不太好，有些苍白，但是看上去不像是血压升高的样子。”
“那么邓大爷也是这样么？”
单凤点了点头。
“对啊，就跟老巢一模一样，我还以为我家老头子被老巢给传染了呢。要不是他连起床都有问题，我早就把他带来医院这里了。”
“嗯，我看还是请欧阳院长亲自去九水一趟可能会好一些。”
单凤连忙摆了摆手。
“那怎么好意思呢，院长一定很忙，就让老巢和我家老头子睡个几天应该就没事了。”
“噢？听起来你这个外行人还比我厉害嘛。”
这时候欧阳顺笑着走了过来。
“欧阳院长，你好。”
单凤在看到欧阳顺之后显然表现得有些拘谨。
“婆婆，巢五郎大爷他的现在的情况怎样了？”
欧阳顺把单凤请到到诊疗室后，温仪也朝着药剂室走去。已经将药分装完毕的楚楚正在用橡皮筋把那药袋一包一包的捆起来。
“欧阳院长过来了吗？”
“嗯，别看他平时整天都吊儿郎当的样子，做起事来还是非常认真负责的。”
楚楚摇头笑了笑。
“如果说院长他能改掉那毒舌的习惯的话，其实还是个挺不错的人。”
两人都相视一笑。
过了一会，欧阳顺和单凤一同走了过来。
“楚楚，替单凤婆婆配这些药。”
欧阳顺将药单放在柜台上，随后又转过身子看着单凤，神情非常严肃。
“婆婆，如果巢老爷子或者邓大爷有些什么不对劲的话，那么一定要立刻带他们来医院。如果真的是不方便的话，那么直接打电话给我，我会亲自过去九水那边。”
“好的，谢谢欧阳院长。”
“千万不要因为只是小病小痛就不关注，老人家身体虚弱，再加上最近的天气又这么热，一个小流行性感冒都有可能会要了他的命。”
单凤微微点了点头，温仪和楚楚在一旁暗自偷笑。
......
“小薰，你到底还要睡到什么时候？”
张美媛将的窗帘拉开，刺眼的阳光瞬间充斥着整个房间，赵薰轻哼了两下，在棉被上翻了个身。
“好热，好刺眼。”
“太阳都晒到你屁股啦，还不快点起床。”
张美媛的训斥声让赵薰精神一振。虽然是没什么食欲，却不敢不吃早餐，否则一定会迎来一顿臭骂。百般无奈的赵薰唯有乖乖起床，睡衣黏在身上，感觉非常难受。
已经到了八月初了，老天爷依旧不肯下一滴雨。自从那不像春天的雨季结束之后，每天都是大大的晴天，白天的气温一直高居不下，短暂的夜晚还是没能驱散那闷热的天气。火辣的太阳高挂天际，令得小衫村的村民们天天叫苦。
“如果有空调就好了。”
赵薰摸了摸被汗水浸湿的背脊与长发，那种黏黏糊糊的感觉实在不好受。
她的房间在最高层，十分通风，不论是早晚都很凉爽的，根本不需要空调。不过今年的夏天实在是太过闷热，或许是全球变暖的关系吧。赵薰几乎每天晚上都被热醒，然后便很难再次入睡。
“你早些起床就不会这么热了。”
赵薰摊了摊手，脸上尽是无奈的表情。她慢吞吞的梳洗一番，更衣之后走下楼梯。来到客厅一看，赵薰的早餐孤零零的被留在饭桌上。就在她不情愿的吃着早餐时，弟弟赵洋从门跑了进来。
“姐，怎么现在才吃早餐？”
赵洋今年是初中一年级的学生，比赵薰小两岁。
“外头这么热，也就你才会整天往外面跑来跑去。”
“切，我又不够你肥，没你这么怕热。”
“是是是，你瘦，我最肥。”赵薰对自家小弟实在是无法沟通，代沟实在是太大了。
“姐，你想不想凉快一下？”
赵洋脸上露出一丝狡猾的笑容，被赵薰捕捉到了，她挑了挑眉。
“得了吧，就你这德性能想出什么好点子？”
“切，姐我跟你说。”赵洋蹦蹦跳跳的跑到赵熏一旁坐下来。“听说中庭之家闹鬼了。”
“嗯？怎么可能，那里又没人住。”
“就是没人住在那里却还看得到人影，这不是闹鬼是啥？有人说他看到中庭之家里面有个人从窗户往外看呢。”
赵薰无语，这跟闹鬼有什么关系？
“说不定只是有人跑到中庭之家那边看看而已，又或者已经有人搬进中庭之家了。”
赵洋看着毫无反应的赵薰有些抓狂。
“我又不是在跟你说这个，反正中庭之家一定有问题，所以才会闹鬼，我是在说那个鬼会从那洋房的窗户往外看啦。”
赵薰摊了摊手，看着自家小弟。
“那然后呢？”
“那栋房子是从别的地方移建过来的，说不定在别的地方的时候就有人死在里面。”
赵薰捂脸，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和弟弟讨论这种白痴的问题。
“难道房子在移建的时候，那鬼也跟着搬过来吗？”
“哼！你不相信就算了，反正有人亲眼看见中庭之家闹鬼就是了。”
赵薰没再回答他，免得被她那白痴的弟弟传染白痴病。
“我说姐姐，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中庭之家那边看一看？”
“我才不去。”碗里的早餐还剩下一半，赵薰已经开始收拾碗碟了。“我不喜欢中庭那地方，阴阴森森的。”
赵薰将碗碟放入水槽，赵洋立刻跟了上来。
“就是阴森的地方才可能闹鬼啊。你放心，大白天的那些鬼也不敢出来的啦。”
“既然不会碰到鬼，那我们干嘛还要去？你真想去的话，晚上自己一个人去不就得了？”
“哎哟，一起去嘛。”
“不去！”
“姐姐。”
“不去！”
“姐姐~。”
赵薰摇头，叹了口气。他弟弟的个性十分倔强，决定的事情根本没得商量。若不顺他的意思，就会使出死缠烂打的招数，逼得其他人非答应不可。
“好了，别这么烦。”
赵洋立马露出得意的笑容，他知道姐姐已经答应自己了。
“我只陪你到那中庭的门口逛一圈，逛完就回家，知道了没？”
“好。”
姐弟俩走出家门之后，来自四面八方的热气瞬间侵袭这二人的身体，汗水直流。赵薰和赵洋走到后门旁边的狗屋前面，发现他们养的土狗大黄在地上挖了个大洞，一半的身子埋在洞穴里面，另一半身子露出外头，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即便是赵薰拿出狗链，它也毫无反应。大黄是典型的乡村土狗，黄色的皮毛与其他土狗无异。现在的天气这么热，也难怪它连动都懒得动。
“你看，连大黄都不愿去。”
赵薰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大黄身上，然而赵洋却直接将狗链栓在项圈上面，硬把大黄从狗屋里拖了出来。赵薰无奈的摊了摊手，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跟在后面走了出去。
沥青路上冒出阵阵的热气，赵洋却似乎毫无感觉那般，兴致勃勃的大步前进。路旁的稻田绿油油一片，树上的蝉鸣吵得令人烦躁。大黄似乎是嫌沥青路面太热了，所以踩着路旁的草堆一路跟在赵洋身后。
赵薰的家位于小衫村南方，距离中庭之家有段距离。两人为了躲避天上那毒辣的阳光，刻意从树荫较多的南山山腰走出来，足足绕了一大圈。
走进山区之后，从杉木林吹出来的山风固然是清凉无比，但是震耳欲聋的蝉叫声却令赵薰更加心浮气躁。就在赵薰开始后悔答应弟弟一起出来的时，姐弟俩刚好来到南山与西山的交会之处。沿着西山蜿蜒而上的村路旁，有一座小小的土地公庙。
“咦？”
“怎么了？”
看到走在前面的弟弟突然停下脚步，赵薰不禁有些疑惑。
“姐，你快看。”
赵薰沿着赵洋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原本应该有一座小小的土地公庙，此刻竟变得面目全非。
“怎么会这样？”
整个庙宇都被弄得破烂，而那土地公公的雕像也被打碎。存放香油钱的箱子也被砸了个稀巴烂，铜板被撒的满地都是。
“好惨，全都被砸烂了。”
赵薰的心中突然浮现出不祥的预感，从小父母亲就告诫他们不可以在坟塚或是庙宇恶作剧，否则会遭到报应。如今看到这土地公庙被破坏成这样，一股难以言喻的心情涌上了心头。
“小洋，我们快回去。”
“额？怎么了姐。”
“这件事必须要尽快让大人们知道。”
话音刚落，赵薰便拉着大黄掉头就跑。赵洋不甘的看了看西山之北，也乖乖的跟着姐姐跑回村子里去，或许他也觉得这件事很严重。
在姐弟俩离开后，一股凉风吹过这被毁坏的土地庙，两旁的杉树被吹得唦唦响，整条村路都变得十分寂寥，阴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