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肇事司机
夕阳逐渐落下，每家每户的炊烟都缓缓从屋顶处升起，散发出一股迷人的香味。从远处的天边飘来了阵阵的凉意，让原本炎热的小衫村变得清凉了起来。
被撞伤的孩子叫戴茂昌，住在小衫村的南边。
此时欧阳顺正看着挂在墙上的X光片，做出了判断。
“全身上下有多处擦伤和淤血，可能是除了被车子撞到了之外，还被自行车压倒了。”
“幸亏当时那辆黑色轿车的车速并不快，也没撞到孩子的头，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啦。”
站在欧阳顺与墨遥身后的崔勇警官听完二人所说的话后不禁松了口气。
“那真的是太好了。”
诊疗室里面只有欧阳顺，墨遥和崔勇三个人，孩子们的家长还没到。墨遥他对这三个孩子的印象并不深刻，而孩子们告诉他的电话号码也是暂时无法接通。大概他们的父母还在林子里或者是田里工作，所以手机的信号不好。
墨遥也只好打电话通知他们的邻居，请他们代为转告孩子们的父母。
欧阳顺皱了皱眉，他转过头看着墨遥。
“这件事倒是有些蹊跷，你真的没见过那辆车？”
墨遥点了点头。
“我想大概不是村子里的人，那司机我从来没见过。”
“这么肯定？你对那三个孩子不都印象不太深刻吗？”
墨遥摊了摊手，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神色。
“我未必能完全记住村子里的每一个人，不过我能肯定的是村子里面没有人开着黑色的奔驰。”
欧阳顺沉吟了下来，而崔勇也对墨遥的话表示认同。
“原来是黑色的奔驰，老实说村子里面能开这种豪车的村民可不多啊，算来算去也就有时候能见到欧阳夫人的那辆宝马而已。”
欧阳顺嘴角一咧，露出了苦笑的表情，显然崔勇说的正是自己妻子纪西宜。
众人相视了一眼，都不禁笑了笑。
“不过奔驰在小衫村里确实是很少见，村子里一旦有人开这种豪车，大家都会立刻知道的。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要麻烦崔勇警官调查调查。”
“那是自然。”
崔勇点了点头。
“哪怕是没人报案，这整件事都已经在村子里传开了，肇事逃逸事件可是十分严重的违法行为。如果我这样都不仔细调查的话，恐怕会被村民们骂死。更何况对方还直接连巢老板也撞到了，这种行为实在是太过恶劣。”
“现在这个世界真的是什么奇葩的人都会有。”
此时墨遥突然插嘴。
“不过，我当时看那司机似乎整个人都是怪怪的，感觉他的神智好像都不太清晰。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说是喝醉酒了也不大像，反倒是像嗑药了一般。”
墨遥想起了肇事逃逸司机的那双空洞无神的双眼，冰冷得让人颤栗。
“那么肯定不是村子里的人。”
“先别这么着急就下定论，崔勇警官。墨遥，你是否见过药物中毒的患者？”
墨遥摇了摇头。
“不曾见过。那人的神智不清，意识也很模糊，看上去并不像是喝醉酒，最重要的是巢老板在打开那车门的时候并没有闻到车子里有任何的酒味。”
“聋叔也是这么说的。”
崔勇此时忽然插嘴。
“他那时候刚从水利公会办公室的窗户看到那辆车，不过车种无法辨识，只知道是一辆黑色轿车摇摇晃晃的沿着村道一路开过来。就在他心中闪过酒驾的念头时，事情发生了。随后他立刻赶到现场，那样子还显得忿忿不平呢。”
“噢？”
“他还说既然村子里有个派出所。”崔勇此时的脸色有些难堪。“那不如就在村子的入口设个检查哨，所有要进入村子的车辆都必须受检。那辆奔驰那么显眼，绝对跑不掉的。其实当时我第一时间就向总部申请支援，不过等到支援的车辆赶到的时候，那辆奔驰早就不见了。”
看到崔勇此时无奈的叹了口气，欧阳顺和墨遥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毕竟大家都不容易。
崔勇忽然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于是看着墨遥。
“对了，副书记，你说会不会是中庭那边的车？”
“额...？”
“既然他们有钱盖一栋这么豪华的洋房，那么会开奔驰也很合理啊。”
“不过中庭的人不是还没搬进来么？”
“驱虫仪式那晚不是有辆搬家卡车进来了么？”
“可是我听说那辆卡车在后来又掉头离开了。”欧阳顺此时挠了挠脑袋。“在这之后也就没再听到过有人要搬来的消息，况且那栋洋房怪里怪气阴森森的，也不像是有人住在那里。”
“搞不好是偷偷的搬了进来。”
欧阳顺一愣，无奈的摇了摇头。
“村子里哪怕是谁家的母狗生了几只小狗都瞒不住大家，中庭那些人又怎么可能偷偷搬进来？再加上大家都对那栋房子这么注意，一旦发现有人居住的模样，不用到第二天消息就会传遍整个村子了。”
“说得也是，那么有没有可能是屋主来看房子了？”
“这倒是有可能。”欧阳顺看了看墨遥。“你不是看到了那司机的长相了吗，现在还认得么？”
“要再见一次面才能确定。”
当时的情况这么突然，而且又紧急。在现场的人连车牌号都忘记去留意，更别说那司机的准确模样了。
欧阳顺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只好到文具店那边看看了，既然那辆奔驰是沿着村道开进来的，那么坐在文具店一旁的那群老人家应该会看到才对，说不定连车牌号码都有记着。”
墨遥与崔勇相视一眼，都忍不住失笑起来。文具店的店门口向来是小衫村里的老人家聚会的地方，任何人进出村子都会受到他们严密的监视，即使他们并没有监视别人的意思。
崔勇摊了摊手，脸上露出无奈的苦笑。
“好吧，我会去问问他们有没有人看到那辆黑色的奔驰。看来他们是最后的线索了，万一连那群老人家也不知道，想抓到肇事逃逸司机就困难了。”
就在三人都同时沉默之际，候诊室那边发生了一阵骚动。紧接着护士楚楚就从门口探出头来。
“欧阳院长，戴茂昌小朋友的母亲来了。”
“先把带她到急诊室，让她跟孩子见个面。我随后就来。”
“好的。”
楚楚点了点头，紧接着就是一阵慌乱的脚步声通过诊疗室门口。又过了一会儿，一股女子歇斯底里的哭喊声从急诊室那边传到欧阳顺三人的耳边。
哭喊着儿子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欧阳顺率先朝着急诊室走去，而墨遥与崔勇则紧跟在后头。
一名中年妇女将横躺在病床上的戴茂昌紧紧搂在怀中，身边还站着一个年纪相仿的女子。墨遥认识这名女子，她就是在小衫村外马路边开餐馆的的老板娘季曼妮。
季曼妮发现欧阳顺等人走了进来，轻轻碰了一下田蜜。田蜜抬起头来看着欧阳顺三人，却不知怎么的突然放下怀中的孩子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一丝疯狂。
“把我儿子撞到的人就是他吗？”
田蜜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墨遥，那气势仿佛要将墨遥凌迟一般，墨遥的脸上不禁有些尴尬。
她大概来得十分匆忙，额头和鼻梁处可以清晰看到那粒粒汗珠，凌乱的黑色短发平贴在苍白的脸庞上，看上去非常吓人。
季曼妮连忙阻止打算冲向前去的田蜜，而眼看情况不对的崔勇也立马挡在二人中间。
“田蜜，你先冷静点。”
“这位太太，你误会了。这位先生只是载令郎前来医院就诊的而已。”
田蜜看着身穿公安制服的崔勇，脸上的疯狂似乎并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
“那你告诉我，凶手是谁。”
“凶手肇事逃逸了，目前我们正在奋力追查中。”
“混账，你骗人，明明就是他撞的。”
“田蜜！”
季曼妮似乎也有些忍不住，口气也逐渐加重了些。
“你真的误会了，这位是小衫村里的村委副书记墨遥先生，他在村子里面是一个很好的人，你别冤枉人家。”
田蜜反射性的转过头来看着季曼妮，季曼妮暗骂一声不好，脸上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田蜜，你先冷静一下好不好，你看茂昌不是好好的在床上么？你这样子会吓到他的。”
一说到了孩子，田蜜整个人仿佛又变了个样子那般，只见她再次紧紧的抱住戴茂昌。
“乖儿子别怕哈，妈妈在这里呢，没事的。”
众人此时似乎都松了口气。
田蜜似乎已经是冷静了下来，她又再次站了起来，用疑惑的目光打量着墨遥，随后又看了看众人。
“如果不是他撞的，那么到底是谁撞我的宝贝儿子？”
当下崔勇便对着在场所有人再一次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给详细的复述了一遍，直到崔勇说出肇事逃逸者应该是外地人的时候，田蜜的脸色又发生了变化，她发出凄厉的尖叫声望着欧阳顺，整个人看上去似乎随时可能崩溃那般。
“医生，我的儿子他...茂昌他不要紧吧？”
“放心，孩子没事。”欧阳顺以轻松愉快的口气回答，希望能安抚田蜜。而且他看起来似乎对田蜜的过激行为更加感兴趣。
“只是一点小擦伤而已。我替这孩子照了张X光照片，骨头和肌肉都没什么异常。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就可以参加晨间体操了。”
田蜜呆呆的望着眼前这个穿着白大褂对着她微笑的男人，一直压在心头的那块大石仿佛被打得粉碎，可没过多久她又哭了起来。欧阳顺不免有些尴尬，他朝着站田蜜身旁的季曼妮望了两眼，示意她到一边来。
“请问你跟田蜜小姐的关系是...？”
“我是田蜜的朋友，从小就一起长大。”
“恕我冒昧，我发现田蜜小姐她似乎有些...”
季曼妮点了点头，表示能理解欧阳顺的疑惑。随即欧阳顺向站在急诊室门口不知所措的楚楚勾了勾手。
“我看这孩子的母亲比这孩子更需要接受治疗。楚楚，等这位太太的情绪稳定之后，你再慢慢向她说明孩子的情况吧，记得要注意说话方式，别刺激到她。”
“明白。”
随后墨遥和崔勇也走了过来，欧阳顺做了个嘘声的手势，领着众人往诊疗室的方向走去。
“你是村外那家小餐馆的老板娘季曼妮小姐吧。”
“是的，茂昌出事那会儿，我和田蜜正在餐馆里面工作。”
墨遥点了点头，而欧阳顺又一次发话。
“田蜜小姐的情绪似乎不太稳定，我还是跟你说明好了。万一田蜜小姐待会还是搞不清楚状况的话，还请曼妮小姐能代为解释一下。”
“嗯。”季曼妮点了点头，又看向墨遥。“真是感到抱歉，副书记。田蜜她有时候就是这样子。而且遇到关于她孩子的事情时都会变得有些神经质，行为也可能有些冲动，你可千万别怪罪她。”
墨遥连忙摆手，表示他并没有介意。
“听说是副书记开车送茂昌来医院的，我代田蜜向您致谢。”
“哈哈，曼妮小姐客气了。田蜜小姐反应会这么激烈也是情有可原的，我可以理解。”
季曼妮无奈的摇了摇头。
“田蜜的家就住在马路旁边。偏偏马路又经常会发生交通事故，所以她每天都在担心自己的孩子会不会被外地人开车撞倒，久了之后就变得有点钻牛角尖，脑子也似乎...总之真是不好意思。”
墨遥等人都“嗯”了一声。季曼妮虽然以“钻牛角尖”将话题一笔带过，然而对田蜜而言，这已经变成一种根深蒂固的毒瘤种在她的心里。因此一听到孩子出了车祸，马上就会联想到最坏的状况。
“刚接到我们通知的时候，田蜜小姐一定非常紧张吧？”
“嗯。”
“茂昌的伤势其实不重，用不着这么紧张。刚被送进来的时候是有点惊吓过度，不过等到他冷静下来之后，很快就能说出家里的住址跟电话号码，更何况X光片也显示一切正常。除了身体表面有些擦伤和淤血外，顶多就是受到惊吓而已。休息个两三天就没事了。”
听到孩子没事，季曼妮也松了口气，她对着欧阳顺微微一笑。
“真的是太感谢欧阳医生了。”
欧阳顺摆了摆手，又继续说道。
“严格说来那辆轿车并没有直接撞到他，只是碰到自行车的后轮罢了，所以茂昌不是被撞倒，而是从自行车上摔下来而已。受到惊吓的小孩子或许会出现发高烧的状况，这算是正常的症状。若还是不放心的话，我可以开些镇定剂，或是日后再带孩子回来再让我看看都可以。”
“嗯，我知道了。”
此时一旁的崔勇突然插嘴。
“既然曼妮小姐你一直都在村外那小餐馆，不知道有没有看到那辆撞到茂昌的黑色奔驰？”
季曼妮脸上显然是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黑色的奔驰？”
“是的。”
“我有见到，原来是那辆车把茂昌撞倒的。”
“车牌号是多少，记得吗？”
可惜季曼妮摇了摇头。
“没有特意去记。我只记得有辆黑色的进口车开进停车场，随后没过多久就往山下开去了。”
“下山了？”
季曼妮点了点头，神情有些严肃。
“当时我听到引擎发动的声音，不久后就看到那辆黑色的进口车从小衫桥开进停车场。记得田蜜那时还跟我说那辆车的开车方式很危险，迟早会出事呢。后来他在停车场里掉头，就又开进村道了。感觉那司机就好像喝醉酒似的，开起车来摇摇晃晃，非常危险。”
“有看见那司机的长相么？”
“看见了，不过以前都不曾见过，想来应该是外地人。当时我以为他是走错路了，所以才在停车场那里掉头。总之他那开车的样子真的十分危险，好像喝酒醉一样。”
看到众人都在沉思，季曼妮又补充了一句。
“而且那司机在打方向盘准备掉头的时候，我还看到他的头几乎是整个埋进方向盘里，又或者斜斜歪歪的靠在车窗边，真叫人替他捏了把冷汗。”
“那可真是太奇怪了，光天化日的，怎么会有人如此反常？”
季曼妮此时眼睛一亮。
“对了，那辆奔驰明显就是高级的豪车，你们说会不会是那中庭的人？”
众人听了季曼妮的话都不禁挑了挑眉，诊疗室此时陷入了一片寂静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