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死亡村落
十月中旬,炎热的夏天让人感到疲惫不堪。欧阳宁看着车窗外的杉树不停地在眼前闪过,在这片茂密的杉木林中,充斥着一股窒息般的死亡气息。
太爷爷欧阳顺所写的那本日记,一直都封存在小衫村欧阳家的祖屋内。每年的这个时候欧阳家的后辈都会相聚在小衫村祭拜祖先,而欧阳宁一辈的小孩每年都会都被大人们告戒不得进入太爷爷的房间,不然会得到可怕的诅咒。
呼——
欧阳宁的心情很沉重,静静的看着车窗外发呆。他回想起了当初自己的一时冲动,无奈的摇了摇头。
欧阳宁从小就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遇到任何未知的事情他都想去探索瞭解。终于在今年,他乘着家人不留意,悄悄地走进了他太爷爷欧阳顺的房间。
那是一个很简单,宽敞的寝室。只有一张木板床,一张桌子和一张椅子,想来是早已被上一辈的人收拾过。
房间的每一处都被铺上了一层薄薄的尘土,果然是许久不曾有人进来过。
那桌面上,放着一本薄薄的,已经发黄的本子,显然是已经有一些年代了。欧阳宁走近仔细的看了看,虽然已经模糊,但是从那字样的模子还是能看到写着欧阳顺三个字。
欧阳宁的好奇心越发增大,他翻开了本子的第一页,射入眼帘的一行字迹工整的字,可是其内容却让欧阳宁更为疑惑。
“这是一个被死亡包围的村子。”
在本子的右下角还写着一行小字。
“没想到,我最终还是输了!——欧阳顺。”
欧阳宁似乎从这字迹中感受到了写下这行字的太爷爷的那股悲哀,他怀着沉重的心情继续翻到了下一页......
整个村子都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下,茂盛的杉树长满了附近所有的山头,将沿途河流隔开,把整个小衫村团团围住。
杉树身形高大,笔直而且坚挺。其外形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双刃剑,一棵棵的耸立在山脉各处。
小衫村这名字的由来也是因为这漫山遍野的杉树,它们参差不齐却成群结队的生长着,把整个小衫村与外面的世界隔离开来。
外人们都称小衫村是在死亡国度的世界里,以杉树林为分割线,树林中还拥有着一个与小衫村截然不同的国度。
杉树的寿命其实很长,但是生在在小衫村的杉树却不是这样,其寿命历来都不曾超过一百年,它们从来都逃不过被人类毁灭的命运,因为它们都是为了死者而诞生的,而且注定成为死者的拥属。
包围这小衫村那延绵无尽的杉树林里是属于死者的世界,而杉树们也成为了死者的家和墓碑。
小衫村的村民们一直都有着土葬的传统,每个人在杉树林里面都有一块小小的墓地,用来埋葬死去的人。
死者的坟前都是没有墓碑的,村民们都用杉木做成木牌,以此来表达这里是死者的长眠国度,而过了三年之后,村民们就会把木牌放倒重新种上杉树。
一个新的生命系统循环,一个新的生命诞生。而死者也将回重新回归到大自然的怀抱,不再与村民有任何交集。
所以,小衫村是一个被死亡包围的村落,一个存在与死亡世界里的地方。
在新中国刚成立的时期,这个村子原本只是砍伐杉木工临时开拓的住处,所以小衫村一直就与附近的其他村落都没有交流,不论是血缘还是地理关系都没有。
因此小衫村不需要任何外来的援助,勤劳淳朴的村民们靠在自主劳动也能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
外来的援助就像位于小衫村两里外的道路那般,只是村子的过客而已。即便这条道路能通往更大的城镇,甚至是繁华的都市。外地人也不会因为经过这个被杉树林包围的村庄而稍作停留。
所以严格的说,小衫村依旧处于与世隔绝的地带。
可是这个小村子却并不会随着时代的发展而出现人口减少的问题,更让人惊讶的是,小衫村里的人口既没有增多,亦无减少,虽然在村子较为偏僻的靠山林地方的老龄化现象导致人口减少,不过在这同时,村子的南方人口也相对的增加。
所以每当老一批的村民去世被送进杉树林后,一批新的年轻人又会把村子的空缺填补回来,就像是一个简单的循环系统一样,年复一年的持续着,不曾改变。
这种细水长流的模式使得整个小衫村的人口成一个动态的平衡,而这种特别的模式又令小衫村成为一个不同于外世的祠堂。即使是不曾建立,也不曾规范化,但是人们总是会有一天能想起这个村子的存在,村子也就能够长久的持续下来。
总体来说,小衫村的每一个村民都是死亡的见证者,他们为了死亡而工作,为了死亡而生存,所以把村子形容成是一个祠堂也没什么关系,这是一个连接着死者与活人的村落,独立与世俗之外。
哈哈——
一道笑声忽然在房间里响起,惊醒了沉思中的欧阳宁。他抬起头往四处望了望,却没有发现任何人。
欧阳宁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重新理清了一下自己的思绪,再次看向他太爷爷留下的日记,翻开了下一页...
故事发生在六十年前
依旧是炎热的夏季,在十一月三日凌晨约两至三点,消防处收到了民众的报案,发现九曲水山谷小衫村方向发现不明亮光,怀疑是杉木林发生大火。
已收到这个消息,李林立马离开家里,飞快的奔往派出所。
派出所的背后是一大片村民开垦的农田,农田则是连着这一片连绵不绝的山脉,白天的时候可以看到一棵棵相互交叉生长的巨大杉树耸立在山上,极为壮观。而到了夜晚,却是黑乎乎的一片,让人不禁身寒。
“李林,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一道熟悉且紧张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李林转过身子回答。
“不知道,好像是着火了。”
凉飕飕的山风扑面而来,吹向山下的小镇。干燥的冷风不断地穿过那件薄薄的衬衫,李林整个人都冻得直发抖。
山谷里各个村落都有部分村民逃了下山,集中在山脚的道路上,看着山谷里的火光越发强盛,每个人都露出了紧张和担忧的神色。
李林现在是非常想知道,到底是九曲水谷里哪个村落发生了火灾,而且形势严不严峻?而其他村民大概只是担心火势会不会蔓延到他们的村落,会不会烧毁他们的家。
其实说实在的,根本没什么好担心。因为山谷里大部分村落都是位于狭窄的谷地处,相互隔绝,并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而且每个村落都有建立属于自己的消防队,来应付因为天干物燥而引起的森林大火。所以就算真的蔓延到自己的地方,村民能也能够靠自己的力量来把火熄灭。
所以真正应该担心的地方,是火势往山里的杉木林方向蔓延。
李林一边蜷缩着自己的身体,一边往农田里走了几步,他看着那原本该幽暗如黑宝石一般的九曲水山谷,此时却红光大亮。
杉树林里面的山路纵横交错,相当复杂,因此对外的交通是十分不便利的。而且山中的杉树,还有一些早已干枯的野草等干燥的植物,若是被人轻轻一踩就会发出“嘎吱”一声然后折断。
若是森林内部发生了大火,那么后果真的是难以想象。
“希望只是某一个小村落的民房失火。”
此时一个在派出所值夜班的公安站在李林身后低声喃喃道。
“如果真的是森林大火,那就麻烦了”
李林点了点头,又退后了两步。
猛烈的山风正往着李林他们所住的小镇方向吹过来,火势也因此以惊人的速度不断地蔓延开来,恐怕山谷里的一到两个村落已经遭受到大火的侵袭。
连接山谷南段的道路在几年前就已经建好,并且可以通过车辆。也因为这个原因,山谷里的部分村落开始变得繁荣起来,不少村民把他们的村庄改造成当地的一个旅游景点,都小赚了一笔。所以现在如果开车经过某些村落,甚至能看到一些华丽的别墅,那视觉冲击给人的感觉可不小。
李林看着山谷的大火,心里忽然抽搐了一下,双手也不由自主的紧握住。
忽然间一阵刺耳的警笛声在李林耳边响起,李林转过头看着派出所方向,几名消防队员急急忙忙地从消防车上跑了下来。
“看到那火光了,应该是在小衫村一带。”
消防车沿着山谷南边的公路一直开入深处,却不曾发现有任何火势蔓延的现象,只是那远处的火光依旧是依稀可见。
众人依旧站在山脚的大路观看,李林随即骑着自己的自行车,也沿着那山谷南边的公路往深处进发,想要一探究竟。
没过多久,李林看到了一辆开着远光灯的车正朝着自己行驶过来。李林伸出手,朝着那逐渐接近自己的车大力挥手,希望让车主停下来。
来车是一辆普通的面包车,车窗逐渐被打开,李林看到了这个车主,他的样子十分年轻,年纪大约在二十到三十岁之间。
“你是从小衫村来的吗?”
猛烈的山风一直没有停止,李林的声音也因此而断断续续的。虽然周围的烟雾的被大风吹得一干二净,但是空气中依旧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烧焦味。
这个年轻的司机看着李林轻轻点了点头,因为光线太暗的关系,李林无法看清这个年轻人的表情。虽然脸上和衣服都很脏,但是从他的行为能看出他的状态很平静,一点也不像是刚从火灾现场逃出来的一样。
李林原本是以为这名年轻的司机身上的不是污泥而是血迹,但是后来考虑到光线的问题,或许只是自己多心了。
“小衫村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年轻司机的声音依旧非常平静,甚至是淡漠。或许是因为惊吓过度,太累了吧,李林是这样认为的。
“森林里发生大火,火势蔓延的速度很快,从村子北面的杉木林开始一直烧到村子里面。”
李林皱了皱眉,沉吟了一会又继续问道。
“规模怎么样?”
“规模十分大,而且情况很严重。”
这时候李林把注意力转移到车厢内部,仅仅注视了几秒。就让李林在之后的日子都一直无法释怀,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幕。
面包车厢内的座位全部都放倒了,上面载着几副杉木棺材,棺材盖上面还有一个打开了的窗户,里面一片幽黑,完全看不出装的是什么。
年轻的司机仿佛失去了全部的耐心,他没有和李林告别,直接关上了车窗使着面包车往外面开去。
李林整个人愣住了,他张大了自己的嘴巴就这么看着那面包车逐渐远去。原本打算追上去再次叫停这辆面包车,不过这个念头很快地也被他自己打消了,因为在这个地方看到棺材是一件十分平常的事情。
小衫村本来就是专门制造棺材的村子,或许那个年轻的司机本来就是一个卖棺材的商人。他原本就打算把棺材运出山谷到城里去送货,只是碰巧遇到小衫村大火才这么手忙脚乱的开车离开而已。
李林继续骑着自行车往北前进,沿着山边的河流绕了一个大圈之后,小衫村的模样尽入他的眼帘。
北面的杉木林已经是一片无尽火海,一整片连绵不绝的山林此刻犹如被红烧一般变得赤红耀眼。一股浓烈的烧焦味钻入李林的鼻子里,使得他不禁皱了皱眉。
消防车也都停了下来,没有继续往里面开进去。因为进入小衫村的那条小路此时已经是挤满了车辆,村民们都着急的要离开这个犹如炼狱般的地方。
看着眼前的如此惨状,李林还有那群消防队员都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是阿,面对这么一场森林大火,仅仅一辆消防车又能够做些什么?
在这种自然灾害面前,人们根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远处默默地看着,见证着这件事情的发生。
不过,其实这场毁灭性的森林火灾,并不是这个故事的开端,而是故事的结尾。从今年的夏季初在小衫村里一直暗中秘密进行神秘事件,就在这个晚上以这种惨烈的形式划下了句号。
或者对于某一些人来说,这件事情的开端还要从更久之前开始说起。但是,在今年的七月十四日的凌晨,这个神秘事件就已经是朝着一个残酷切无法避免的结局开始发展。
同时也是那一天,注定了这个与世隔绝的小衫村与这一整片包含着死亡的杉木林踏上毁灭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