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就症下药
王有龄看了王夫人一眼,笑道:“瑾轩,你怎么在这儿。你别担心了,我这就给江忠源回信,回绝了他。你先去吧,我和雪岩说些事儿,你一个女人家听着算怎么回事儿?”
王夫人感激地看了胡雪岩一眼,然后对王有龄说道:“那你可得少喝点,你那酒量我又不是不知道,喝多了又该闹事儿了。”
王有龄温柔地看了瑾轩一眼,瑾轩虽然有点小脾气,但是对他向来百依百顺,王有龄是很疼爱自己这个妻子的。王有龄说道:“知道了,你去吧。”
胡雪岩看王有龄没有了去安徽地心思,继续说道:“雪轩,其实不论在那个地方,不论做什么事儿,都是大有可为的。湖州是清朝数一数二的富饶之处,在这里当知县,有的是建功立业的机会,你也不要太消极了。”
王有龄皱了皱眉头,说道:“你说的也对。现在浙江各地受长毛的影响,匪患滋生,大大小小已经有五六个山头。朝廷对此很是重视。此前新城的案子办的不错,黄中丞在奏章上又对我多有溢美之词。上次我去见黄中丞,他说平乱的差事儿朝廷有意交给我来办理。可是在哪湖州要兵没兵,要饷没饷,赤手空拳的,我拿什么去剿匪。再者那个稽鹤翁,也真是个榆木疙瘩,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事儿,现在海运办那便是个有九个对他有意见的,幸亏我以前在那里任职,有些人脉,不然他早就被弹劾得免官了。”
胡雪岩感叹道:“要是能把稽鹤翁抬到都指挥使的位置上就好了。”(补充说明一下,清朝的时候,各省份设有三司,分别是承宣布政司主管财赋人事,提刑按察司主掌刑法,都指挥司主管军事,藩司指各省份三司,也指这三司下属的各衙门,可以理解为各省份的小朝廷。各司首要官员官名极为藩司使,相当于副省长。)
王有龄感叹道:“你这话说的太荒唐了,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能把稽鹤翁一下子调到海运办已经是了不起的事情了,大有人不服气,要是直接让他当了都指挥使,别说被人,我都看不过去。”
胡雪岩想着,以后黄中丞要是走了,这地方上,实在就没有靠得住的人了。于是他问道:“那现在下一任的浙江省巡抚有着落了吗?”
王有龄摇了摇头:“我没有听说,应该是还悬着呢。不然黄中丞调任的消息这么久了,怎么迟迟没有卸任,朝廷那便估计也没人愿意来。毕竟长毛马上就要打到浙江了,按遗忘的惯例,丢了城池是要杀头的。黄中丞如此厉害的人物,不也着急要走吗?”
胡雪岩看到王有龄只看到日后的艰难和眼前的无事可做,心态很不好,于是说道:“雪轩,你现在的问题,一是觉得在湖州待着疲于应付官场人情而没有切实的政务可以让你操办,二是觉得以后黄中丞走了,你自己在浙江不好做是不是?”
王有龄一听,脸上立马就红了。
人在遇到困难的时候总是喜欢找客观原因。也不能说王有龄先前要为民造福的说法是他在自矜自持卖弄情操,只能说他在看到这两样困难的时候,下意识地选择要用更高尚的理由退却。人之常情,在所难免,胡雪岩并没有责怪王有龄的意思,但是王有龄此时也认识到了自己的懦弱和虚伪,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好意思,那就先喝一口酒,喝完酒,王有龄点了点头:“雪岩看人看得准,我在你面前是没得遁形了。”
胡雪岩却没有丝毫自满,而是说到:“雪轩,有问题就要解决问题。这两样问题,其实很好解决。”
王有龄皱了皱眉头,湖州没事儿做这是事实,黄中丞走了以后我没有后台也是事实。这些客观条件很难改变,难不成还能硬生生给湖州找些事情让自己做,也能让一心要走的黄中丞不卸任?
看到王有龄疑惑的目光,胡雪岩说道:”黄中丞要走,这已经说了快一年了,他去意已决,我们不好阻拦。但是下一任的浙江巡抚,我们大可以做做文章。你看让你的总角何大人来当浙江巡抚如何?”
王有龄眼睛一亮:“我还真么有想到啊。但是他愿意来吗?”
胡雪岩说道:“浙江如今是个是非之地,但是越是这个时候,越需要有能耐的人来主管大局。我先前去上海,多听薛焕大人说过何大人的本事。何大人对行军打仗很有研究,经常上书谈论军务,皇上十分欣赏他。”
王有龄点了点头:“这点我倒是听瑾轩说过,可是他也就是说说而已,未必真有曾大帅那样的本事?”
胡雪岩说道:“有没有本事儿总的拉出来练练。我们只说皇上看中他这一条。再者,浙江是一个大省,每年的财赋都是拍在最前面的,当浙江省的巡抚,油水很足,要是放在以前,京官外放,大都抢着要来浙江。三者,你和何大人有交情,你跟她说一说,他肯定会考虑。四来,即便他不太愿意来,有了这前三者,他也不会太反对。到时候我只需要去北京,给户部那便交点银子,让户部的人提议。在跟恭亲王荣亲王透透气,让他们举荐一番,皇上肯定会认真考虑,这事儿不成也得成。到那时候何大人来了浙江坐镇,不必黄中丞来得稳妥?”
王有龄吸了一口气:“雪岩,你这么一弄何大人他是不来也得来了。你这太厉害了。”
胡雪岩笑了笑:“这件事情解决好了之后,就是湖州政务的问题了。浙江与江苏很近,咱浙江四处起匪,江苏那边小刀会也弄得正凶。这些都是咱们做政务的好机会。依我看,咱们就扎扎实实地学习曾大帅,操练团兵,自己练出一支能打仗的兵来,不比指望朝廷派一些不中用的绿营兵好吗?”
王有龄说道:“可是团练这事儿朝廷一直没有给我们发饷银,我们很难办啊。”
胡雪岩说道:“这事儿有什么难办的,等何大人一到任,我们从中引荐,让他与薛焕大人见见面。两个人一起上奏章,让朝廷拨款,数额说得大一些。朝廷那便本来就不愿意给我们增拨饷银,我们偏要给他往大了说,反复地说。最后朝廷认识到团练的必要性之后,我们就说饷银直接从我们地方的赋税里面扣,不用户部直接拨放不就行了?有我的钱庄撑着底,这事儿说办就能办起来。”
王有龄说道:“可是有必要真的加紧办团练吗?”
胡雪岩说道:“何止是有必要,在我看来,团练就是最要紧的事情了。我最近也注意着南方的战事,咱们朝廷可以说是屡战屡败,唯一说得出手的就是曾大帅自己操练的湘军,那就是团练出身啊。朝廷的军队松松垮垮,饷银不够,大多数士兵平日里都要做买卖养活家里,平常训练出操也不勤快,个人作战能力差。而朝廷又害怕武将掌权,把用兵制度定得很死,武将用兵之时显得去户部请书,请下来的军队都是临死凑起来的,各个官兵不熟,打起仗来自然不能同仇敌忾,整体作战力也不行。而且这朝廷的饿军队都十分的懒散,多有咱官场的恶习。甲方打仗眼看就要输了,乙方却不支援,反而乐呵呵地看热闹。甲方要是打赢了,乙方又各种说话坏,不愿意见得别人好。这样的军队,谁实话,只能是屡战屡败,不然怎么连临时凑起来的长毛都打不过呢?我们必须要自己练处一队兵来,稽鹤翁是个有本事的人,这事儿交给他来办,绝对不会出错。”
王有龄点了点头:“雪岩,我今天才算真正认识你了。你这眼光胸襟气魄,真是让我佩服。你要是真有个功名,绝对能成就一番大事业!”
胡雪岩说道:“你这就是恭维了,我就是一个跑钱庄的泥腿子,要那些功名有什么用,实话实说,这世上做什么事儿做好了,都能成就一番事业。我就好好做我的生意就好。今天咱喝个痛快,明天我就上京城去!”
王有龄敬酒,当下畅谈一夜,王有龄尽兴而眠,临睡,仍对胡雪岩赞不绝口,引知交胡雪岩为平生幸事。